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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又到了省政府呢？”
孙培强笑了笑：“我到省政府工作，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那一年换届选举赵德存当上了副省长之后，来到烽山市调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我写的几篇文章，就抽空和我长谈了一次。过了没有多久，我就被任命为省政府副秘书长，专门分管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等几个研究学问的单位。如果不是赵省长，我恐怕现在还窝在烽山市当一个小小的副所长，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事情了。”
“赵省长那时知道你和我是同学吗？”
孙培强摇了摇头：“赵省长不知道我们有这层关系，我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我干的好与不好，是我个人的事情，要是与你扯上关系了，万一我再出现点什么失误，那对你的影响可就不好了，常在河边走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是不湿鞋。”
穆国兴仔细的看了看孙培强，心想：看来孙培强这个老实人的心眼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官场里的经验也懂得很多，连这些问题都能想到了，心思也确实是够了缜密的，也许孙培强就属于那种大智若愚的人物？
穆国兴现在基本清楚了孙培强毕业以后的发展道路。他能到省政府工作，想必是赵德存看中了他在经济研究方面的能力，一手运作的结果，这就说明赵德存还是能够慧眼识才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赵德存，孙培强现在也许还正在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的位置上，美滋滋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就不会经受后来这些磨练了。由此可见，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老祖宗留下的这句话，到任何时候都是无比正确的。
穆国兴示意孙培强喝茶，过了一会又问道：“今天我听成海同志话里的意思，好像你还受过什么处分，能不能和我讲一下？当然了，你不愿意讲我也不会强求，咱们只是老同学在一起聊聊天嘛。”
“这有什么不能讲的？你今天就是不问，我也要和你说一说。这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四年前彭省长刚来到河西省不久，过了没有两个月，从京城就来了几位贵公子，要在这里搞房地产开发。当时的形势你也知道，全国各地都在大搞房地产，河西省也不列外，省委很快就做出了一项决议，在河西全省加快发展房地产业，带动相关产业的全面发展。那两年河西省的GDP确实增长的很快，每年都有两位数以上的高增长，河西省因此也多次得到了中央的表扬。”
穆国兴点了点头，他当然是知道这些事情了，当时金融风暴还没有来袭，中央把发展房地产业作为拉动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符合当时特定历史条件的。但是，由于一些配套的法律法规没有得到完善，这才造成了以后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不仅河西省是这个样子，其他省份的情况更为严重，穆国兴到安江任市委书记之后，为了房地产开发方面存在的问题，与当时的市长何永来斗的水火不相容，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使安江市的经济走上了健康发展的道路。
“发展房地产业是快速拉动GDP增长的一个最好的办法，但由此带来的副作用也是非常大的。那几个贵公子来到河西省之后，吹嘘的也很大，要投资几百个亿在河西全省建立六个在全国都具有示范性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有这么一大笔的投资，又能使地方经济得到快速的发展，省委和省政府当然是极力赞成的。为了建这六个示范项目，省里专门成立一个协调指挥部，由彭省长担任总指挥，我也是这个指挥部的成员之一。”
穆国兴此时意识到，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凡事只要与房地产开发扯上了关系，那就复杂多了，更何况还与京城来的几个衙内又牵扯在了一起，也许这就为孙培强后来受处分埋下了一个伏笔。
孙培强此时也放开了，既然打算要和盘托出了，也就不会顾及其他的了，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项目开始以后，我越来越感到有些不对劲了，那几个贵公子根本就没有能力进行这么大的项目建设。他们先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从省政府手里取得土地，又经过一系列的运作，炒高土地价格，以高于土地原出让金十几倍的价格向银行贷款，然后再用这笔钱建楼。没等楼房建成，他们就违反国家政策进行预售，又回笼了大笔的资金。同时，用建成的楼房又向银行贷了巨额的资金，这明显是违法经济规律的，也是违背国家有关政策的，用老百姓的话来讲，这些人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穆国兴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孙培强讲的这种情况是带有普遍性的，这在房地产行业当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好多的房地产企业就是用这种办法发家的。当然了，能够运作成功的人也是具有非常强大的背景，一般的人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孙培强作为一个学经济出身的干部，又参与到房地产建设指挥部当中，自然是很容易看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有可能孙培强又上来了倔强劲头，不管不顾反对这种做法，因此而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
不出穆国兴所料，孙培强接着说道：“这还都不是主要的，现在坑国家钱的人多了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人去管这些事情。最主要的是，这些人在房地产开发中根本就不管什么群众的利益，也可以说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在你的家乡东阳市的开发建设项目中，这帮人在拆迁当中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给老百姓的拆迁补偿费严重低于国家规定标准，还对一些拒不同意拆迁的群众，采取恐吓，断水断电等办法，到后来竟然开着推土机把所有拒绝拆迁群众的房子给推平了。在那次事件当中，一共造成了十死七伤的惨剧。”
穆国兴皱了皱眉头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省委不知道吗？最后又是如何处理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那次拆迁是在虞书记去中央党校学习一个星期之后发生的，据说当时虞书记是坚决不同意强行拆迁的，并要求开发商在群众没有安置好之前不能进行施工。”
两千三百四十三章防范措施
穆国兴有些明白了，按照有关规定，省委书记在不能正常履行职责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下都是要由省长，这个省委第一副书记来主持全省工作的。虞城海去中央党校学习，自然就要把工作交给彭树伟了，彭树伟正好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说实话，十死七伤这个事件虽说不小，但是凭那帮人的能力，要抹平这件事情还是很容易的。这个年头出动警力强制拆迁，抓捕上访群众可是不稀奇啊。
即便是老百姓写了告状信，千辛万苦能够递上去，中央也只能再把他们的信件批转到地方上来处理，一般的情况下也不会派工作组下来调查的。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中央不了解情况，或者是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来管地方上这些事情。第二个原因就是，中央还要依靠地方政府贯彻执行中央的有关政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牵扯到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中央也是会选择相信和依靠一级组织和政府来处理这些事情的。
穆国兴越听越感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能捂的严严实实，这些人确实是够了有本事了。穆国兴暗暗的计算了一下，这个时间正是那位大人物以及他所在的精英派系风头正劲的时候，不要说是死几个人了，就是再大点的事情，他们也绝对有能力压下来的。
现在穆国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几年前的事情现在才被翻腾出来？为什么又和孙培强这个小小的省政府副秘书长扯上关系了呢？这里面到底还存在着什么猫腻？
孙培强好像也看出了穆国兴心里的疑惑，苦笑了一下说道：“去年上半年随着中央经济调控政策的出台，一些有头脑的人就意识到，中央的政策有可能会做出大的调整，对房地产市场要进行整顿了。原来一些多次告状未果的群众，此时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一次他们到没有采取一贯所用的上访手段，经过高人指点，直接向国家有关部委甚至是中央首长写信反映问题，并最大限度的发挥了网络的作用。就这样事情闹的越来越大，最后听说是中央一位大首长亲自做出批示，要求河西省彻查这件事情，并责令省委省政府改正在房地产开发当中，实行的错误政策。”
“这个时候虞书记也从中央党校学习完回来了，有些人看到事情捂不住了，就慌了手脚。那几个贵公子也想与那些死难的拆迁群众家属私了，但是经过多次协商都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这个时候他们就想起省政府来了，而这个倒霉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当然是不肯替他们背这个黑锅了，不管省政府秘书长许洪泽怎么讲我就是不去，这就种下了我后来被人暗算，接受处分的恶果。”
穆国兴相信孙培强说的是实话，这个人老实是老实，但是做人很有原则，只要是犟脾气上来了，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再说了孙培强事先已经向省政府提出这方面的建议，那些人当时没有一个听，孙培强当然是不肯替他们去擦屁股了。不仅如此，恐怕孙培强也正是鼓动这些群众越级反映问题的那位高人。
想到这里穆国兴西笑着说道：“培强啊，我估计你就是那些高人当中的一个吧？”
孙培强微微一怔，严肃的说道：“首长，你说的不错，既然老百姓通过正常的信访渠道解决不了问题，那我们就要在不违反国家法律的前提下，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让全国人民让中央知道河西省发生的这些问题，尽量为老百姓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为此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要说撤我的职了，大不了再把我一撸到底双开回家，现在这个官场我也早就看透了，并不是我这种人待的地方。”
听到孙培强不再称呼自己是老同学，而改口称为首长，穆国兴就知道，孙培强说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是实话。他这样讲就是在告诉穆国兴，既然我已经在你面前讲出这些话来了，你也猜透了这个幕后的高人就是我，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了，怎么处理你就看着办吧。
从这一方面讲，孙培强不仅是一个敢于坚持原则，更是一个能够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的好干部，而这样的人则正是穆国兴所欣赏的。官场中像孙培强这样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但也是最容易吃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算计了，搞不好还会被人家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培强，看来我们分别了这二十年，你对我还是很不了解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事情真像你讲的这样，我是会坚决支持你的。如果你还相信我这个老同学的话，就把心里话全部讲出来，有些问题我可能权限不够，但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还老百姓一个公道，绝不能让任何损害群众利益的人逍遥法外，也绝不能让老百姓吃亏。不管是谁，也不管他的背景有多大，只要是触动了这两条底线，我都要坚决的与他斗争到底。”
“老同学，谢谢你！”两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孙培强的眼睛也湿润了。
朝阳刚刚从洛北市东边的山上露出一点头，身穿一套运动装的穆国兴就开始了他雷打不动的晨练。跑着跑着穆国兴发现，随着他晨练的人越来越多了，仔细一看全都是他身边的那些警卫。只不过这些人的晨练动作确实是太专业了，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都是一些是身穿便衣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