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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玦置身其中,不由地感叹:“京城之繁盛,果非川蜀能比。”
半月前,林清玦之父升迁至京,带上了一家老小。林清玦忙着替母亲处理府中庶务; 今夜才有空出来看看。
跟着林清玦身后的小厮书海,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如此热闹,却也不忘维护自己的家乡; “京城好是好; 就是东西难吃了些; 还好咱们带了厨子来。”
“我们还是要尽快适应。”林清玦道; “若不出意外; 我们要在京城待很久。”
长兴街街道两旁的铺子全是人满为患; 不少摊贩前也围了不少人。林清玦不喜人多; 也没去凑热闹。两人边走边逛; 书海忽然道:“少爷,我看了一圈,发现这大街上居然见不到一个哥儿。”
乞巧夜; 连未出阁的姑娘都可以出来透透气,唯独哥儿不得不留在家中,和此般热闹无缘。
林清玦若有所思道:“我听闻,在京城上至高门权贵,下至小门小户,家教都极严;哥儿定簋之后,一直到出嫁,都很少能出门。”
“那多没意思啊。”书海夸张道,“还是当常人好,想去哪就能去哪。”
林清玦笑道:“说的也是。书海,你有没有发现,街上不少人手中都拎着一盏花灯,这是京城的习俗?”
书海观察了几个路过的人,兴奋道:“真的哎!少爷我们也去买一盏吧!”
京城的花灯一个个形状各异,玲珑别致,看着甚是讨喜。林清玦想着买一盏赠予母亲,便带着书海来到一个卖花灯的摊贩前。
这摊主自小在这美人如云的京城长大,还是头一次瞧见这等好看的公子哥:一身白衣,头发微卷,清清冷冷的,就像天上的仙君。
摊主先是一愣,而后热情道:“公子可是要买花灯?我老刘的花灯可是京城老字号,三文钱一盏,五文钱两盏,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摊主的口音带着浓浓的京腔,林清玦还没有听习惯,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一笑,好似仙君下了凡,沾上了世俗的气息,更是让摊主看直了眼。
“少爷你看,这个兔子灯真好看,不如买这个吧!等等,那个桃子形状的也不错!”
林清玦没有理睬书海,专心替母亲挑着花灯。他的目光落在一盏花灯上,那是一朵盛开的兰花,花姿婀娜,猗猗而不媚。他和母亲都喜欢兰花。
林清玦清浅一笑,正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道:“这盏兰花灯,我要了。”
林清玦循声望去,只见灯火阑珊下,一个少年公子正用折扇指着那盏兰花灯。那少年剑眉如墨,双目璀璨,一身贵气,浑然天成。
摊主心道自己今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买灯的客人竟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客官,一盏花灯三文钱,两盏才五文,公子不多买一盏么?”
“不必,”少年公子道,“我就要一盏。”
书海见摊主要把兰花灯卖给旁人,一时着急,道:“哎哎哎,这兰花灯是我们家少年先看上的!”
少年公子这才注意到林氏主仆的存在,看到林清玦的一刹那,他微微眯起了眼。
林清玦有些窘迫,“书海,别胡说。”接着他向少年公子行了一个平礼,“这位公子,是我等唐突了。”
少年公子看看手中的灯,又看看眼前的美人,问:“你喜欢这盏灯?”
林清玦不知如何回答,“我……”
“那我不买了。”少年将灯还给摊主,“你卖给这位公子罢。”
林清玦忙道:“公子不必如此……”
“无妨,我也不是很喜欢。”少年爽朗一笑,端的是俊美潇洒,器宇轩昂,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见林清玦没有反应,他又道:“你再不买,可要被旁人买走了。”
摊主为难地看着林清玦,“这……客官您看……”
林清玦无法,只能买下了那盏花灯,“多谢。”
少年笑道:“客气。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我乃川蜀人士,半月前才同家人迁至京中。”
“川蜀?”少年饶有兴趣道,“听说川蜀的美人别有风韵,果然如此。”
林清玦笑了笑,“京城的也不差。”
少年将折扇一收,道:“公子初到京中,想必还对京中颇不熟悉,我自幼在此长大,公子不如同我一道游城,也好有个伴儿?”
这少年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之范,一看就是出自京中贵族。林清玦犹豫片刻,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之后,两人互通了姓名,这少年自称姓叶,单名一个礼字,林清玦便称其为“叶公子”。
叶礼带着林清玦看尽了长兴街,后又带着他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七夕佳节,酒楼的好位早已被订满,叶礼虽是心血来潮,但也拿到了一个上好的雅间。座位临窗,转头就可以将长兴街的繁灯美景一一收入眼底。
叶礼把酒楼的招牌菜叫了个遍,林清玦望着一桌子菜,道:“叶公子,就你我二人,这未免有些浪费。”
叶礼满不在乎道:“既是要领略上京风情,几道招牌菜不必可少。林公子,你尝尝看,这京中的美食,相比川蜀的又如何?”
林清玦每道菜尝了一小口,笑道:“都很好。”
叶礼看着他,“但你还是不喜欢。”
林清玦客气道:“叶公子误会了,我很喜欢。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这个我知道,你爱吃辣,是不是?”
林清玦含笑点头。
“说起来,我家中有几个不错的蜀地御……厨子,”叶礼道,“有机会你到我家来,我请你吃蜀菜。”
林清玦莞尔,“想吃蜀菜,来我家不是更好?”
叶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相谈甚欢时,门扉响了响,叶礼不悦地皱起眉,“进来。”
一个清秀的少年推门而进,走至叶礼身后,着急地小声道:“殿下,宫宴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您若不现身,皇后定然会亲自去东宫拿人,您看……”
叶礼臭着一张脸,“说完了?说完了就滚。”
林清玦见叶礼脸色不善,关切道:“叶公子?”
叶礼叹了口气,“林公子,我家中有急事,恐怕不能奉陪了。”
“那叶公子快回去罢。”林清玦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家了。”
两人一道走出酒楼,分离之际,林清玦认真道:“今夜多谢叶公子款待,下次换我请叶公子。”
叶礼勾勾嘴角,“好啊。”
“这盏花灯就送给叶公子罢,权当是谢礼。”林清玦说着,就要将手中的兰花灯递给叶礼。
叶礼怔愣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林公子,你知不知道,在京中七夕夜送花灯,是为何意?”
……
林后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明黄色床幔,他失神了许久,直到肚子的孩子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嗯……”林后蹙着眉,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守在床前的禾公公捕捉到一丝动静,试探道:“皇后?”
“什么时辰了?”
“回皇后,快子时了。您可是饿了,奴才端些宵夜来?”
林后摇了摇头。
“那您……”
“我做了一个梦。”林后轻声道,“梦见了二十年前的七夕夜。”
时光一别经年。
第84章
次日; 虞笙醒来; 还没睁开眼,就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经过昨晚和晏未岚的交流以及他的自我疏解; 他已经接受了孕夫这个身份。既然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就要万分小心,避免重蹈原着虞笙的覆辙。
他起床的时候晏未岚不在身旁,伺候洗漱的婢女告诉他:“昨夜少夫人睡着之后,少爷就走了; 好像是去书房了。”
虞笙换好衣服去了书房; 晏未岚果然在那里。他趴在桌案前浅眠,四周散落着不少书籍; 看来是看了一晚上的书; 最后熬不过去才睡着了。问题是; 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用功?
虞笙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抽出本看到一半的书,翻到封面看了一眼; “噗”地笑出声。
晏未岚长睫微动,缓缓地睁开眼; 虞笙放大了数倍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中。“未岚; 你不陪我睡觉; 就是为了在这里看《哥儿孕期百忌》?”
晏未岚表情一顿; “我不看,你看?”
虞笙随意翻了几页,“我们不是有莫问归么?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好了呀。”
“我问了。”
“啊?你什么时候问的?”
“昨夜。他很困; 不想多说,就把这些书借给了我。”
虞笙哭笑不得,“你干嘛非挑夜深人静,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去问?”
晏未岚理不直气也壮,“我不想等。”他的目光落在虞笙的小腹上,“你的肚子是不是大了些?”
一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晏未岚在面对自己有孕一事的事情,就是个智商堪忧,常识不足的美人,这……居然有点萌?虞笙感觉自己血槽要空了。他憋着笑,道:“未岚,就算我没生过孩子,我也知道女子有孕一般要到四五月才有孕像,哥儿应该也一样吧。”
晏未岚并没有被说服,“你过来,我摸摸。”
虞笙牵起晏未岚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小腹上,“怎么样,是不是还是扁扁的?”
“有点软?”
虞笙一脸黑线,“我一直都是这样。”
“说到吃,你可用了早饭?”
“还没有,”虞笙笑眯眯道,“这不是等你嘛。”
晏未岚笑了笑,“用完早饭,我们回虞府一趟。”
虞笙眼睛一亮,“哎可以吗?”他们才从浔阳回来,晏未岚肯定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居然有这个时间?
晏未岚道:“先陪你。”
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虞笙兴奋不已。他本以为他们只是回虞府玩耍,没想到晏未岚准备了三辆马车的厚礼,非常有回娘家的仪式感。
“你什么时候准备得这些啊?”虞笙问。
“七少爷才刚回来,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小事。”白惜容朝两人缓缓走来,欠了欠身,“少爷,少夫人。”
虞笙笑了笑,“原来是白姨娘准备的,谢谢啊。”
晏未岚对虞笙道:“你先上马车,我随后就来。”
虞笙开玩笑道:“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晏未岚道:“姨娘有什么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白惜容轻描淡写道,“我刚从老爷那过来,他如今只剩下半口气,全靠莫问归的那些虎狼之药和针灸之术吊命,每日痛苦不堪,吃喝拉撒都得旁人帮忙。你们大婚已成,我瞧着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解脱了吧。”
晏未岚想了想,问虞笙:“你怎么想?”
虞笙犹豫了片刻,道:“你决定就好。”
白惜容掩唇一笑,“少夫人果然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
晏未岚知道虞笙是不想自己有一个弑父的罪名“晏府养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先供着吧。”
白惜容有些惊讶,“供着没问题,但莫问归一走,他肯定熬不过三日。”
“到时候再说。”
“……”想尽快守寡都这么难?白惜容不甘心,她知道劝晏未岚没用,就对虞笙笑盈盈道:“少夫人,你要知道,老爷一死,七少爷就是名副其实的晏家家主,也是下一任武国公,少夫人也不再是‘少夫人’,而是‘夫人’了。”
虞笙耸耸肩,“有什么区别吗?”
白惜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虞笙。晏未岚道:“没区别,就先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