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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再三道歉,把她送了出去。
晚上贺济礼回来,进门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二妮来了没?”
孟瑶指了指桌上二妮留下的两支绢花,回答他道:“早就来过了,但她说城郊那宅子里住的,是位李姑娘,而非魏姑娘。”她将二妮到访时讲的话转述给贺济礼听,又讲了讲自己的见解,认为若李姑娘就是魏姑娘,断不会买那绢花。
但贺济礼听后,却觉得那李姑娘很有疑点——若她真是家境不宽裕到要买劣质绢花作嫁妆,又怎会住大宅,养奴仆?莫非那些都是贺济义给她置办的?不过若真是贺济义所为,倒也说得通他为甚么急着卖宅子凑银子了。
贺济礼越想越觉得头疼,干脆甚么也不想了,道:“管她李姑娘还是魏姑娘,待明日去前面收过房子后,咱们亲自去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孟瑶觉得这想法很对,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说不准那魏姑娘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愿以真姓示人,所以谎称自己姓李呢。”
“极是,极是。”贺济礼连称有理,催促着开饭,吃了就睡,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带着孟瑶到贺济义家去收房。
贺济义迎出来时是满面笑容,虽说脸上的伤还未消退,但精神看上去极好。他请贺济礼两口子在第三进院子的厅内坐下,伸手朝屋里院子里一指,道:“大哥大嫂请看,宅中家什器皿,一样不少。”
孟瑶深晓他性子,当真派人里外瞧过,确实齐全,并未搬走或瞒下甚么,这不禁令她暗暗称奇。
贺济义一家子马上就要搬走,贺济礼便同孟瑶商量,去见一见贺老太太,毕竟那是长辈。孟瑶暗笑,见就见,又没人怕她,还要商量作甚么。
孟瑶既是同意,夫妻俩便由贺济义陪着,到第二进院子里去。贺老太太此时正在西次间逗弄孙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笑声。贺济礼率先掀帘进去,一眼瞧见那孩子鼻涕糊了一脸,忍不住嫌恶地皱了皱眉,道:“亏得老太太疼爱这个孙子,连脸都不给他擦干净。”
这人怎么在贺老太太面前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孟瑶眼见得贺老太太变了脸,连忙扯了贺济礼一把,笑着打圆场道:“孩子哪有不流鼻涕的,少见多怪。老太太把大侄子养得很好呢,白白胖胖惹人爱。”
贺济礼一看那孩子面黄肌瘦,连早产的小囡囡都比不上,忍不住为孟瑶那睁眼说瞎话的“白白胖胖”几个字笑了起来。
请过这回安,就能过清静日子了,难道这一会子都忍不得?孟瑶狠狠瞪了贺济礼一眼,向贺老太太调转了话题,问道:“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贺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好。”
孟瑶一瞧贺老太太这态度,就不想再朝下讲,但她突然想起二妮的事,忍不住问道:“老太太,听说济义要休了二妮,可有这事儿?”
贺老太太听孟瑶问起这个,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她看了看贺济义,竟长叹一口气,道:“我老了,很多事都弄不清了,随他去罢。”
孟瑶一眼瞥见,贺老太太虽然用的是无可奈何的语气,但脸上却有掩也掩不住的喜色。这让她大感困惑,照说二妮乃是贺老太太的亲内侄女,娘家人被休了,贺老太太不但不闹,反而看起来很高兴?
贺济义大概是瞧见孟瑶起疑,忙解释道:“大嫂你别误会,我可没休二妮,是她自己递上了休书。”
贺济义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咧了嘴地笑,孟瑶猜得出他是为了甚么乐,故意问道:“二弟这是有甚么喜事罢,乐成这样。”
贺济义搓着手,笑道:“不瞒大哥大嫂,小弟我好事近了,已然定了本月十五办喜酒,到时还请大哥大嫂赏脸,来吃杯水酒。”
他还真是要娶亲,而且这样的迫不及待,孟瑶突然为二妮不值起来,故意向贺济礼道:“你瞧,二弟又要纳妾了,不知这回的姨娘比起齐姨娘来如何。”
贺济义忙道:“大嫂误会了,我这回是娶正室娘子,不是姨娘。”
贺济礼黑着脸道:“你才休了二妮,就又要娶亲?”
贺济义强辩道:“是她休了我,不是我休了她。再说休书都已经按过手印了,随我甚么时候再娶都行。”
孟瑶暗地里扯了扯贺济礼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再纠缠这些,赶紧问正题。贺济礼会意,问贺济义道:“不知你这回要娶的姑娘是哪家的?”
贺济义咧嘴一笑,还没答话,贺老太太先笑道:“我这回这儿媳妇,可有钱了……”
“闭嘴!”贺济义一声大吼,极为粗鲁地打断了贺老太太的话。
几人正诧异发愣,贺济义解释道:“娘甚么也不晓得,她也没甚么钱,只不过有个房子而已,所以我才把这座给卖了。”
贺济礼见他如此遮掩,料想其中一定有鬼,但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只套他的话道:“你叫我们来吃喜酒,却不告诉我们婚礼的地方,我们怎么去?”
贺济义笑道:“瞧我,竟把这个给忘了,过几天我叫人给你们送帖儿来,上头会写的。”
瞒得这样严,话中竟滴水不漏?贺济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寻了个借口,拉了孟瑶匆匆出来,道:“我看其中有鬼,得赶紧去城郊瞧瞧,那李姑娘一多半就是魏姑娘,是叫济义这小子给骗了。”
孟瑶自责道:“怪我,竟没问二妮那宅子在哪里,方才听老太太和济义那口气,她已是离了贺家了,不知现何处,咱们上哪里问去呢?”
贺济礼却不慌不忙,道:“她还有哪里可去,不是在她店子里,就是回了娘家——和离在乡下,也是丢人的事一件,她一多半没回娘家,而是到店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城郊之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城郊之行
“我真是急糊涂了。”孟瑶连称有理,赶紧带路,同贺济礼到州学对面二妮的店子里去。
贺济礼没有猜错,二妮确是在店中,他们掀帘进去时,二妮、傻姑娘同一名男子正坐着讲话,那男子看起来挺害羞,见他们进来,只略拱了拱手,就慌忙从后门走了。
贺济礼一想到魏姑娘这个月十五就要被贺济义骗进家门,心内着急,半句虚话也没讲就直接问二妮道:“你可晓得城郊的宅子在哪里,带我们去一趟。”
这话没头没脑,二妮经孟瑶提醒才明白他问的是甚么,她还以为贺济礼是为她这表妹打抱不平去的,忙拉他坐下,道:“大表哥,算了,离都离了,他爱娶哪个就娶哪个去罢。”
贺济礼急道:“他要娶哪个我不管,只怕人家是被他骗的。”说着,将魏姑娘的事讲了一遍。
二妮朴实,又热心,一听也急了:“我先前还说贺济义是去祸害人家姑娘,没想到还真是祸害,这可不能由着他胡来,那是大表哥恩人的闺女呢。”
傻姑娘又听说一桩贺济义的恶行,很是义愤填膺,催促他们道:“你们赶紧去,把那姑娘给救出来,店里有我守着呢。”
贺济礼一点头,拉了孟瑶,由二妮领路,匆匆朝城郊赶去。
出了城,又走了大概一里路,二妮遥指斜前方的一座两进青瓦大宅道:“那便是那位李姑娘的家了,我现在就带表兄表嫂过去?”
贺济礼极想亲自过去看看,但沉吟片刻,还是放弃了,道:“我身为男子,贸然上前敲门,别人若是正经女子,必然不肯开门,还是你带着你大表嫂去瞧瞧罢。”说完,就把魏姑娘的体貌特征向孟瑶详细讲了一遍,称她个子高大,浓眉大眼,一看就与他们这里的女子不同,而且右眉心里还有颗红痣。
孟瑶用心记下,同二妮一起,朝那宅子去。
两人快走到门口时,二妮突然道:“大表嫂,我忘了带绢花当幌子了,这可用甚么理由去敲门才好?”
孟瑶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两枚镶红宝石的金簪,又从腕子上撸下一对缠丝金镯子,交与二妮用手帕子包好,道:“就说咱们这里有几样好东西,特意拿来给李姑娘看。”
二妮捧着帕子看了好几眼才包起来,笑道:“这样精致的东西,李姑娘看了一定爱,一准儿放我们进去。”
两人来到宅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口有两名小厮,一左一右守着。二妮上回来过,认得他们,笑着上前打招呼,又拉了孟瑶过去,道:“两位小兄弟,这是我大表嫂,她有几样首饰想出手,不知李姑娘有没得兴趣。”
她一面说着,孟瑶一面取了两块碎银子递过去,却没想到这两名小厮连连摆手,根本不收,只道:“我们小姐确是要买首饰,若你们的东西入得了她的眼,自然放你们进去,若小姐瞧不上,你塞了银子也是白搭。”
看来这位李小姐治下极严,同为管家婆的孟瑶暗暗点头,将银子收了起来,又示意二妮取一枚簪子,递进去先叫李小姐看看。
二妮却叫起来:“万一她拿进去就不还出来了呢,这簪子可值不少钱。”
孟瑶笑道:“你瞧这两位守门小兄弟的气派,就晓得李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二妮听她这样说,只好打开手绢,取出一支金簪,小心翼翼地递给其中一名小厮,又叮嘱了他好几句轻拿轻放,才许他去了。
孟瑶对自己的这枚敲门金簪极为自信,不管是成色还是样式,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果然,没过多大会子,就见先前进去的小厮复返,朝她们一伸手,道了声:“我们小姐有请二位。”
二妮一听事成,高高兴兴地捧着帕子,同孟瑶走进大门,门内有一名小丫头正侯着,领了她们穿过前院,自侧面的月亮门进到后院里去。孟瑶趁着走路,抬头大略瞧了瞧,只见这院子虽大,却略显空荡,不像是久住人的模样,看来这位李小姐,应是刚搬过来不久。
到了偏厅,小丫头先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出来打起帘子,示意孟瑶二人进去。二妮来过一回,熟悉一些,带着孟瑶进去,见了李小姐,向她行礼。
李小姐大概是见孟瑶穿着打扮不俗,开口便问:“瞧你一身富贵,怎会出来卖首饰?”
孟瑶叹了口气,惆怅道:“分家分穷了。”她讲的乃是实话,神情更不是装出来的,看起来十分真切。那李小姐微微点头,指了个座儿,叫她们两人坐下。
孟瑶卖首饰,本就是幌子,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偷眼打量李小姐,只见她生得不算好看,眉毛粗浓,眼睛大而圆,因为坐着,倒看不出是高是矮,但右眉心里的那一点红痣,十分打眼。孟瑶一阵激动,这右眉心里生红痣的人,少之又少,看来她面前的这位李小姐,十有**就是贺济礼的恩人之女魏姑娘了。
她既是魏姑娘,为何要隐姓瞒名?难道真是被贺济义给骗了?孟瑶正想旁敲侧击问一问详情,李小姐却先开了口:“不知要卖首饰的这位大嫂,夫家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孟瑶一愣——她怎么反倒先问起我来?
李小姐瞧出她的诧异,解释道:“二位休要怪小女子谨慎,确是这几样首饰太过贵重,不问个清楚,实在不敢买下。”
孟瑶明白了,她这是担心首饰是赃物之类,买下会惹来麻烦,看来这瞒了姓氏的魏小姐,实有几分精明。正好她也想要试探一下李小姐,便道出了真实身份,把李小姐问了的没问的,全都讲了:“我夫家姓贺,就住在城东,我夫君名叫贺济礼,不久前因赴京赶考被录取,刚升任的州学教授。李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最近真是祸不单行,先是我夫君在从京城归家的途中被打劫,幸亏被一位恩人所救,但恩人却因此丢了性命;后是因家中私事而分家,多半家产被我小叔子分了去。我们家就此穷了,迫不得已才出来变卖首饰。”
孟瑶一面讲,一面留意李小姐的神情,却发现她不但没有面露惊喜,反而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