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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钟老师在吗?”白露叫了钟夫人一句师母,蔓蔓跟着叫师母。
钟夫人似乎早习惯来访的客人都喊她师母,没有一句纠正,笑眯眯地带着她们俩进屋,边说:“他在后院子里培植新的,据说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药草。”让她们随意在客厅坐下,又说:“你们等等,我去把他喊出来。——白露,你不是第一次到我们这,你冲茶。”
蔓蔓见到这里,能感觉到白露和钟夫人一点都不陌生,问:“白露姐,你常来吗?”
“没有的事。”白露笑着辩解,“钟师母对谁都是这样的。”
蔓蔓突然想起,上次在赵夫人家里见的那个书画协会里的一位夫人,感觉和钟夫人有些像,问:“好像长得有点像。”
“她们是姐妹,同姓。”白露说。
蔓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清这些看起来十分复杂的关系。
白露要她不用在意:“人太多,你见一个再记一个,不然你永远搞不清楚。这些人认识来认识去,还不都是因为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共事过。”归之有共同利益关系在。白露接着说:“只有一棵树,肯定风一刮容易倒。只有是一片林子,哪怕倒了一两棵都是不用畏惧的。”
蔓蔓朝白露侧目,见她正舀着案几上罐子里的茶叶放进茶碗里面,动作是相当的熟练。或许,白露不会做饭,但是论起冲茶泡茶,因为熟能生巧的缘故,是一流好手。中国人交往,到哪里坐下,都是要喝茶的。
冲完了一盏茶,刚好,门口走进来了一位老先生。见其是青衫蓝裤,手抓斗笠,简朴的拖鞋上沾着泥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先生看起来是善于日晒过的,却皮肤一点都不显得黑。儒雅的气质由内向外,混着书香和药香,让人能感觉这人从年轻时肯定已经是不平凡的人物。
“钟老师。”白露看到老者,立马领着蔓蔓站起身来恭敬地说。
“坐,坐。”钟树康摆着手让她们坐,把斗笠搁在门口后,朝外喊着人,“苏敏,你让子业洗了手回来。”
苏敏是钟夫人的名。钟夫人在外头远远应着好。
蔓蔓听到姚爷的名,正感疑惑看向白露。白露明显也不知道姚爷来,道:“钟老师,有客人来吗?”
“什么客人?子业奉你哥的命令,拿了两盆什么草过来要放我这里养。”钟树康一手是随意扯了挂在门口上的一条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说。那口气,诚然是把姚爷、白家兄妹等等都看成了自家人,而且,是抱怨较多,并不客气:“你哥现在习惯了,有什么事往我这里推。我这个爱种草的老头子,又不是神农。”
“钟老师,您这话错了。在我哥眼里,你就是神农再世。”白露自然要响应她哥,捧着钟老头。
“你——”听了她这话瞪眼的钟树康,刚竖起指头,看到后头有人走来了,先闭上声音。
走来的正是姚爷。穿着绿色军装,只是大概为了避免皮鞋踏进园子遭罪,换了双室外拖鞋。飞扬的刘海上沾着醒目的水珠。看他这衣装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可一点都不会玷污姚爷的美名。
美好的阳光下,姚爷仍像是幅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面。
“作孽。”就是钟树康,都忍不住吐了句。
白露吃吃吃地笑。蔓蔓耸耸眉头。
姚爷跳上台阶,看他们三人皆一副古怪的神情,不由也是一愣,继而低头看到自己衣摆上沾到的一小块泥土,用指尖优雅地弹掉,说:“不小心,回去洗洗就好。”
“谁关心你形象了?”白露说他臭美。
“在女士面前,男士都是要保持形象的。”姚爷对答如流,“除非你们两个自认不是女的。”
“在钟老师面前,你也敢耍风流?”白露牙痒痒地说。
“我耍风流了吗?”姚爷摆出无辜至极的面孔。
钟树康回头望了望他,没眼看似地接了一句:“无意识的犯罪,比有意识的更糟。”
蔓蔓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笑,难得看到姚爷在口上吃了一次哑巴亏。
钟树康说话,字字珠玑。按照白露的说法,平常其他人不敢来惹他,也是这个缘故。
扔了条毛巾到姚爷手上,白露问:“我打电话给你领导时,你不是坐在你领导身边吗?”
“就你那通电话后,我领导猛地想起有两棵草没送,我这不就摇身变成了送货司机。”姚爷边优雅地擦着手,说。
“哎呀。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不成?”白露道。
“好吧,算我是想在工作中偷腥,跑来见两位美女。”姚爷顺着她的话说,冲她们两人露出美死人不偿命的笑。
钟树康换了衣服出来,听他这句,吆喝道:“还不快来冲茶。”等姚爷走了过来,又念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让女人放心嫁给你呢?”
“钟老,我怎么不好了?”姚爷都觉得今天钟树康是有意对上他了,辩解地说,“我脾气好,人品又好。”
“就是长得太招蜂惹蝶。”
姚爷屡次吃了两次亏,懂得嘴巴上挂把锁了。老人家想说就说呗,反正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哪知道钟树康连他这个心思都知道,一面往下数落:“你爷爷让我给你觅色对象,我说容易吗?反正我们这些老人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
真是什么话都被钟树康说尽了。姚爷无奈地埋头冲茶。是把白露刚冲好的茶倒掉,重新冲上一遍。
蔓蔓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或许正是由于他们这无所顾忌的说话,完全不感到隔阂,很快融进了里面。
“你是陆老头那孙女?”钟树康不坐沙发,非要搬张小矮凳子坐,坐在了蔓蔓对面。
“是。”蔓蔓答。
“你哥很厉害。”
钟老头这前头不对马尾的话,让人犯晕。蔓蔓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姚爷亲自把冲好的茶端到钟树康面前。
蔓蔓这会儿侧目看着钟树康,发现他的眼睛像两枚温玉。温温之余,是一丝冰凉,令人心里生畏。
“画带来了?”钟树康看到了她手里拿的画卷。
“是的。”白露忙替她说。
“先搁在那头行了。我主要给其他人看看。只是你嫂子收到的那幅兰给人家看,人家会嫌作品少了些。”钟树康简言少语,句句扼要,“想加入文联,最好是有些成绩摆给人看,如果她不参加比赛,办个私人画展也行。有没有打算办一个?”
“画展一直有在筹备。只是她要照顾孩子,作品现阶段不多。”白露说,“若是论成绩,她不是没有。她都给市政府做过广告策划。”
“这些我都知道。”钟树康打断白露的话,“但是,你知道这个圈子里,人家到底看重的是钢印的证书。”
蔓蔓用力地抓了下衣摆。果然,名头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她不能办画展,参加比赛吧。”钟树康说,“近来比赛也多。年年都有。但是要参加有重量级的,文化部或文联办的。这样对她将来比较好。”
“我回去再和她商量下。”白露回答。
蔓蔓毕竟事情多,家里家外,孩子,饭馆,画画要讲究意境和清心,不是说一下能作出好作品的。
蔓蔓自踏进钟家的门,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压力。
钟树康抬头望下钟,拍住大腿说:“中午在这里吃吧。我老婆买了菜。囡囡会炒菜吧?”
蔓蔓听到后面这话一愣。
姚爷和白露皆不敢吱声。
“他们两个在我这里,都是把糖弄成盐往锅里放,吃成一桌的甜品。”钟树康指着那两个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说话的孩子说,“我老婆只负责买菜。我负责炒菜,但太多人吃饭,就得需要个助手。囡囡来帮我炒菜。你们两个,负责饭后洗碗。”
“嗯——”蔓蔓见姚爷和白露都不敢反对钟老头的指挥棒,自己只得应了一声。
钟树康听见她蚊子似的应声,回头看了看她:“不是都说你厨艺比得上你妈你哥吗?你可不要像你弟弟,把味精和盐给弄错了。”
蔓蔓没来得及答呢。姚爷和白露忙替她辩护:不会,不会的!欢儿那是遗传他爸,和他妈他哥他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奇妙的遗传基因。”钟树康叹着,招呼蔓蔓过来,见着蔓蔓起身跟来那乖巧的模样,又说,“装是装得挺像的,但既然和你哥一样精通厨艺,这骨子里的性子大概是相差无几。”
蔓蔓:汗。
走进钟老头家的厨房,干净整洁,普通,用的是煤气炉,通的是天然气管道。他们进去的时候,其实钟夫人已经把菜洗好,放在一个筛子里。各种调料,葱姜蒜辣椒,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讲究吃的家庭。
钟老头说让她炒,还真的是让她一人炒,自己只负责在后面做监督。好在蔓蔓平常就是在厨房里呆的,炒菜做饭是滚瓜烂熟,去到哪里,都能适应。系了围裙,手脚灵活地忙活起来。偶尔,能听见钟老头慢慢地在她后面“嗯”了声,也不知是好是坏的评价。
比起毒舌的钟老头,钟夫人俨然显得仁慈多了。只是闻到厨房的香味,都从门口伸进头对老伴夸道:“我看这孩子,比起她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和她哥完全不一样。”钟老头看事情的角度与老伴截然相反。
“你不能拿谁都和陆君比。”钟夫人念他。
蔓蔓从这话都能听出来,钟老头对她哥是极其欣赏。
“陆君那是多少年才出的天才。”钟老头没有否认老伴的话。
竟然有人说她哥是天才。蔓蔓对于他人对她哥的赞美词什么都听过,偏偏这一句第一次听见。
“这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钟夫人见到了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蔓蔓承认,自己是不知道那个阎罗王哪点算得上是天才,除非时不时下场冰雹能说得上天才的话。
“真有意思。”钟夫人帮她端着菜出去时,分辨里面的材料,回头又与老伴说,“你说她和她哥完全不同,我看,她是学了她哥一手。菜量肉量都搭配的刚刚好。”
蔓蔓固然是嫌弃君爷那套营养学麻烦,但终得承认,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五菜一汤上桌。
姚爷和白露早知道她的厨艺,一点都不担心,只管拿起筷子夹菜。钟夫人先是尝试地尝一口,尝完一块鸭肉,赞道:“火候刚刚好,不嫩不老。”
“是你买的材料新鲜。”钟老头继续毒舌,伸出的筷子夹的是一条菠菜,见其青青绿绿的颜色,如翡翠晶莹,尾部滴着浓郁的菜汁,温玉的眸里闪过一丝不能抹杀的惊赞。
“什么叫只是我买的材料新鲜。若是白露,肯定直接拿我买的鸭肉放进锅里炒。只有囡囡这样会做菜的,先懂得将鸭肉进行前期浸泡加工。”钟夫人可不喜欢老伴这般欺负小辈,为蔓蔓说实话。
蔓蔓听见白露被拿来做反面教材,有点担心地看看白露。却见白露见惯不怪的,只是乐呵呵笑着说:“囡囡那是当饭馆老板的手艺。”
“别说。”钟夫人拿筷子敲着碗沿说,“画饼充饥我去过,的确好吃。”
“外面饭馆再好吃,也比不过家里。”钟老头又习惯性毒舌。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钟夫人道,“囡囡第一次来我们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