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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双喜。她是姚家有名的红姑娘,平时少言寡语,文文静静的。
见我正拿着照片看,她的脸马上泛起红晕,笑嗬嗬地说:…好妹妹,快把照片给我吧!…
我调皮地把照片往背后一挡,说:…你得告诉我,这人是谁?我才能还你!…
双喜没有办法,只得老实…交待…说:…他姓范,在小西湖面粉厂当会计,他性格温柔,俺俩挺对脾气。就这么回事,全告诉你啦!可不许往外讲!…说完,抢过照片,羞答答地跑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送走端盘子的客人,刚要睡觉,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哭喊,好像是双喜的声音。我忙开门一看,见一个姑娘正慌慌张张打门口经过,我忙拽住她的衣襟一看,是一个叫爱玉的,她也是姚家的姑娘。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长叹一声说:…唉,双喜姐和面粉厂的一个会计好上了,没钱为她赎身,她就想从大门里逃跑。把门的都是老鸨们喂熟的狗,逮住一个逃跑的妓女赏五十块大洋,上去就给捉住了,他们捂住双喜的嘴,交给了姚俞生。姓姚的那个活阎王,一定轻饶不了她,我们只有联合起来向姚俞生和马大安求情!…
我和姚爱玉一起叫开马大安的门,向他说明情况,求他帮忙,在我们的再三央求下,他才答应试试看。
马大安领我们来到姚俞生住的东屋,只见屋里空无一人,迎门墙边靠着一张方桌,上面杯盘俱全。北头有两张棕床,床上无人,却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马大安示意我打开床中间的一块木板。我攥住铁环,往上一提,露出一个洞口,靠洞口放一张木梯,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成都有惩罚妓女的暗室,宝鸡有残害妓女的天葬,兰州原来有整治妓女的地窖啊!
我走下梯子,只见下面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面灯光明亮,空气阴森森的。洞内的北墙根放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铁筷子、小刀子、白粗瓷碗,桌下蹲一个带盖的大痰盂子。姚俞生和他妻子、还有帐房、把门的以及没有接到客人的妓女,分成两排,有坐有站,那种凝重的气氛,真像个阎王殿。
双喜站在桌前,赤着身、光着脚,雪白的嫩肉上,青一条、紫一条,都是鞭痕。肿胀胀的脸蛋上,布满了横一道竖一道的血印子,头发乱蓬蓬的,乍一看,就像《西游记》里青脸红发的鬼怪,谁见了都要吓一跳。那些姐妹,一个个变颜失色。
平时,双喜沉默寡言,连活阎王姚俞生也夸她老实得像绵羊。这会,她却挺着身子,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愤怒。
姚俞生的妻子叫邓贵芝,她在娘家就吃这行饭,所以跟丈夫一样,心毒手辣。她走上前去,劈劈啪啪,狠命地扇双喜的脸蛋子。
十几个妓女,不约而同地跪下来,为双喜求情。
双喜被打恼了,像一头咆哮的狮子,破口大骂起来,并发誓永不接客。
姚俞生气白了脸,他大喝一声:…给我把这婊子放倒!…顺着他的话音,从他身后跑出两个男的,一个是帐房先生,一个就是马大安,马大安没有去当说客,反倒成了帮凶,我气得牙根发痒,可又没有办法。
他和帐房先生拧手踹脚,把双喜按倒在地。活阎王从桌上拿起那双四角八棱的铁筷子,邓贵芝抻住双喜的一只手,双喜还在不住声地骂着。只见活阎王用筷子夹住双喜的一个手指头,用力碾了几下,…嘎巴…一声,这个手指头的骨头断了。他咬着牙,一连夹断了双喜的五个手指头,双喜疼得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双喜又醒过来,仍是破口大骂,邓贵芝也不说话,从桌上拿起那把刀子,照着双喜左边的嘴角,猛地一插,刀尖就从右边的嘴角露出来,连舌头串在一起,半张着嘴,再也骂不出声来。
这时,姚俞生冲宋妈一摆手,宋妈像一条驯熟的哈巴狗儿,忙端出桌床下的痰盂,打开木盖,顿时,一股屎尿的奇臭充满屋子。姚俞生冷笑着说:…你今天骂得累了,我赏你吃点晚餐吧!…
他一扬下巴,宋妈马上把痰盂凑到双喜半张的嘴巴前,灌起屎汤来。不一会,就灌了个底朝天。双喜那赤裸裸的肚子,被撑得圆圆的,等那两个帮凶放开手时,她早已咽气了。
姚俞生掩住鼻子,连说:…好臭,好臭,快把她扔进黄河里去!…
趁男人们拖运尸体的工夫,邓贵芝这个毒女人训起话来:…你们都看见了,往后谁不服管教,谁敢偷偷逃跑,双喜就是你们的下场,我非用刀子割掉你们的舌头不可!…这触目惊心的惨景,吓得我们一个个都尿了裤子。
伤心的自毁
甘肃的秋季比较凉爽,门前香椿树的叶子已经由绿变黄,秋风一吹,衰败的叶子飘落下来,被人随意踩踏。
自从双喜被害惨死以后,我的心情也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整天飘摇不定,烦闷无聊。姐妹群里又添一笔新债,心上的人一去不回,我预感到将面临一场灾难。我就像被遗弃的落叶,再也无人理睬,自己正当豆蔻年华,却总觉像个老太婆了。
这天快近中午时,我去找马大安,想要件过冬的夹袄,刚走到院里,却见从门外走进两个当兵的男子,一见这老虎皮,我就感到讨厌。刚要快走几步躲开他们,却被他们迎面拦住了。
他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是马香玉吧?…
我一怔,忙答:…是…只得把他们领进自己屋。心想:…他们怎么认识我?可能是听人介绍,慕名而来吧!…
正猜想着,一个军人递过一张相片说:…这个人你认识么?…
一看这相片,我心里一哆嗦,他正是我那心上人崔寿春!我忙颤着声音问道:…他……他怎么啦?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两个军人不正面回答我的话,却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个商人呀!——
哈哈哈哈…两个军人放声大笑说,…什么商人,他是部队的军需,你懂吗?就是管部队后勤供应的,据他招认,他在你身上花去了两万五千元军款,你可把他坑苦了。现在,他犯了死罪。我们查查这里还有什么金银首饰,好拿回去缴公!这样,也能减轻他的罪行!…
几句话像晴天霹雳,惊得我说不出话来。我恨,恨自己不该在他面前动情,让他陷入爱情的深渊;我悔,悔自己不该爱上这样的人,以至使他走上贪污的道路;我怕,怕失去了他,会失去永远的幸福永远的爱。我支撑不住这几股压力,嚎啕痛哭起来,一直哭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一看,却见马大安坐在我屋里。我问道:…那两个当兵的哩?…
马大安得意地说:…我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姓崔的贪污,与我们何干?不管什么人,只要有钱,我们一律相待。他迷上我家姑娘,那叫色不迷人人自迷,何必来找我们!香玉呀,你真傻,如果我晚来一步,你可能把金银首饰全交出来,那不是白白吃亏吗?你要知道,妓女与嫖客,哪有什么情?走了穿红的,又来挂绿的,就像这洗脸水,用了一盆泼一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马大安这一番教训,说得我心里好别扭。我又想起凤仙姐的话:…妓女也是人…做人就应该有良心,对那些玩弄我们、只图痛快的嫖客,不能讲良心、掏真心,可对自己爱上的人,还能不讲良心、不掏真情吗?
又一想,我的真心,确实害了崔郎,我要不在他耳边甜言蜜语,在他面前吹拉弹唱,在他枕边百般奉承,他能把一切献给我,为我贪污巨款,惹来杀身之祸吗?这样看来,我又是祸根了!
可是,叫我不爱,却又难以办到,因为我也是人啊!我需要爱情,需要温暖,我要用自己的笑脸、自己的歌喉,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往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机遇了,那么,我还留着这个好脸子、好嗓子,献给什么人呢?倒不如当个哑叭,不会歌、不会唱,再不去招蜂惹蝶了!想到这,我忽地冒起一个绝法儿,暗暗地下了狠心。
小时候,我在华迎大剧院学戏时,见老师们都不让别人给倒水。据说要在杯里放上一块耳髓,嗓子就毁了,所以他们时刻提防有人使坏。如今自己情愿变成哑巴,何不试试这个法儿呢!
打这以后,我专门准备了个掏耳勺儿,利用端盘子,捎带给客人掏耳髓。我把掏出的耳髓,攒在一个纸包里。
9月17日夜里12点后,我把客人们打发走了,婉言拒绝了要求住宿的客人,看看外边没人,忙倒了一杯温开水,把那包耳髓倒进去,搅拌均匀,一口气喝下去。一个小时后,只觉嗓子像着了火,烧得发烫,疼痛难忍。为了压住热火,我就拼命喝凉水,喝得肚子都涨鼓鼓的,还是烧得厉害。我试着一发音,啊!嗓子真哑了。尽管我使尽力气说话,但那声音听起来像蚊子嗡嗡似的。
第二天,到吃早饭的时候了,我还不敢起床,我怕马大安发现我弄坏了嗓子,往死里整治我。
正在害怕,马大安走进我的屋子。原来,他见我这几天精神不好,没有个笑模样,也生怕出什么事,就来看我。当他发现我的嗓子已说不出话时,立刻火冒三丈,先打了我几个耳光,又…飕…地一声,隔着门帘把我扔出屋子。
那些姐妹们正在院里吃早饭,见这情景,都围了上来。马大安让他妻子拿来一条绳子,把我吊在香椿树上,他刚举起手里的皮鞭,却被姚俞生攥住了手腕子。
姚俞生用教训的口吻说:…你不看这是什么时候,客人们眼看就来啦,咱还怎么接客?晚上有的是时间,你打死她,我也不管!…
姚老板说话最管用,马大安的手又搭拉下来,松开吊我的绳子,对我气悻悻地说:…哼!晚上再跟你算帐,先准备端盘子!…
又一次逃跑
9月18日这天,我心里像翻江倒海,一刻也不能平静。
表面上,我还得装着笑脸,迎接客人。心里却在不停地思考着:这会我还像个人样,今晚后半夜,说不定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凤仙、仙鹤、双喜这些姐姐们,可能就是我的榜样,一想她们用刑被害时的那个情景,我就心里打颤。不行,不能伸着脖子任刀割,我宁愿拼着一死,也要逃出这个鬼门关。
我下了狠心,豁着命准备第三次逃跑。拿定了主意,这才感到肚里…咕噜噜…直响,从早上起,半天还没有吃饭哩。我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溜到伙房,拿了两个凉馍头啃起来。
自从我出事后,马大安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我,为了麻痹他,晚上,我照常留下一个客人。我见马老板还特意去门口帐房嘱咐了几句,那意思可能是要他们留心大门吧。我心里暗笑,你们把我当成了双喜,却不知我还有一套别的本事哩!
这天早晨,马老板在吊打我以前,就拿走了崔先生给我买的手表和全部首饰,大概是准备继续整治我,所以没有还我。我恍恍惚惚跟嫖客睡了一觉,估计有两点了,便假说去厕所,悄悄出了门。
出门不多几步,就是那棵大香椿树,它的树枝一直伸到房檐。我住的房子后面,就是一个小街,只要一到街上,就万事大吉了。我来不及多想,忙在树下脱掉鞋子,抻紧上衣的下摆,在腰里挽了个疙瘩,把脚在树干上一别,几下子就爬了上去。沿树枝上了房,溜到房后,顺着房后墙往下滑,两脚终于着了地。幸运的是,从一丈高的房上溜下来,没有伤着筋骨。第一步逃跑成功了,我只觉有说不出的兴奋和紧张。可是,这条巷子里有两盏路灯,不便行动,我便顺着墙根往外溜。
刚到街口,猛听一声喝问:…谁!…吓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抬头一看,是一个端枪巡夜的黄狗子警察。坏了,怕曹操,曹操就到,哎,一切全完了!
这个警察用枪口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