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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我特别熟悉,绝对是沈茵说的。昨晚严靳受伤之前我还问过她没和严靳在一起有没有后悔,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说,没有后悔。
才一个晚上时间,她为什么会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话。也许没有后悔一直只是说给别人听的,又也许昨晚发生太多事情,终究冲撞了她的心。
江辞云看我一眼,我没有说话。我们的脚步都放慢放缓下来,大概是他们眼里这会只有对方,以至于我和江辞云站在通道门口却没有一人转过来看我们一眼。
沈茵手里拿着冬青油,她说:“要是和你媳妇过得不好,有离婚那可能吗?”
第二句话更我心惊胆战得要命。
我忽然意识到之前她说要参加低空跳伞,会不会故意在引导我以为她要自杀,毕竟我们是肯定不会让她去的。然后她说要来医院,让江辞云和严靳打招呼支开别人,她拿了冬青油又拔掉手机卡……
我心下恍惚,沈茵是那么怕痛的人,以前要打胎进去了都能出来,我以前还怀疑过她只是怕痛才想把孩子生下来。当然最后她给了我一个很合适的理由,想一个人过,但还得传宗接代。
自杀前后的反应和行为现在串联起来,稍微仔细想想就漏洞百出。
安全通道里的光线挺暗的,严靳穿着病服半蹲着身子,他的手紧紧握着那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医用瓶子里,盯着她。
“说话。”沈茵的声音很颓废:“你要是离婚,我跟你吧,成吗?”
严靳的舌头将他左侧脸颊抵住,鼓出了一个大包,然后大包一点点变小,恢复以往好看的轮廓。
“沈茵,我不会离婚。如果你觉得孩子是负担,给我养。”严靳说得很慢,他的裤腿上渗透出来的血却流得很快。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吗?”沈茵的声音断断续续。
瓶子被严靳忽然扯了过去,大概是刚刚她情绪波动太大,松了手。
严靳问她:“你要我女儿没爸,还是没妈?”
我以为沈茵会反问他,她的儿子就能没爸爸吗?
但沈茵没有问,她点点头说:“看来你这王八蛋是真的变好了。真好。”
严靳的喉结很突出很清晰也很缓慢地滚动着,然后他声音更闷沉地说:“沈茵,对不起啊,以前我不懂事,不该随便睡你的。”
沈茵坐在冷硬的地上,她的下巴轻轻扬起,手指在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挠着说:“嗯。我也觉得我们没缘分,挺没有的。”
我定在原地忽然变成雕塑一样,沈茵这会的脆弱像粉末,太容易就被打得灰飞烟灭。严靳错过她,她错过严靳,这会也只有地上的影子时不时还会碰在一起。
江辞云不动声色地把我搂进怀里,陪着静静看着这一切。
沈茵的头发完全埋住她的脸,独有声音传来:“那……要哪天儿你媳妇对你不好,你离婚了的话……”
“她很听话,不会对我不好。”严靳突然打断她,像是很怕她会把话说完整似的。
沈茵一把剥开头发,点点头:“喔。那个……儿子,我还是自己养吧,要哪天真养不起了,实在没能力给他好的生活环境,我再给你送来,你到时候还会要吗?”
严靳没直接问答,问道:“叫什么名?”
沈茵又抬手开始绕头发:“没名,我没想好到底姓什么好。男孩儿,你说取什么名儿好?”
“都行。”严靳说。
“他不好养,老病。以前我爷爷奶奶那辈说,孩子太难养就得取个贱名字,像什么阿猫阿狗旺财什么的。叫严二狗算了。”她笑得挺牵强的,连我都听出来她应该挺难过的。
严靳轻咳一声:“那都是些胡说八道,没点科学依据。等我出院了给他买点营养品让唐颖给你带过去。孩子你随时送过来我都会要,别再那上班了啊!”
沈茵又点点头,可能是不想输得太难看了,她故作潇洒地狠狠拍了把严靳的腿说:“行,以后没事就真别见了。”
“呃——”严靳低吼了声:“靠,又得重新缝针了。”
沈茵歪头一看,大概是看见了他大腿后面那侧溢出来的血,突然一把将他扶起,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怎么淌了那么多血。严靳,你瞧我这傻逼,昨天才缝的针,这一动能不淌血吗?”
严靳忽的笑了:“缝几针算个屁,以前也是野狼来的。”
沈茵也笑了,她扶着他转身,我们四个人的目光轻轻撞上。
她没敢看我的那一瞬间,刚刚在脑子里过的一切都仿佛被这个眼神给验证了,可能江辞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清楚,而我对沈茵到底还是有私人感情的成分存在,所以在车里我对他说沈茵可能要自杀,他很快就能丢给我一句“不可能”
出医院的时候谁都没提安全通道里的事,沈茵一直看着车窗外,我坐在她身边也没敢随便说什么,这种时候安静最好了,放空一切,心也能沉静很多。
到家后,我和江辞云洗完澡,他穿着宽大的浴袍从后面抱住我。
我的手攀在窗台上,头轻轻一侧:“吓我一跳。”
“想什么这么出神?”江辞云的气息打下来。
我轻声问:“我在想,严靳好像还是对沈茵挺上心的,这就玩完了?”
“鬼知道。”江辞云的脸在我脸颊轻轻蹭了几下:“明天早点回家,我把阿深也叫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行,晚饭我来做,要不然你朋友得说你干女人的活。”我转身攀住他的脖子。
江辞云蛊惑低勾起嘴角,骂了句:“老子要哭了。”
我追着他打,他腿长跑得挺快,床上的枕头好几次都抽在我脸上,还挺疼。
我压低声音说了句:“别以为沈茵在我就不敢折腾你!”
他坐在床边,修长的右腿叠在左腿上,勾勾手指挑衅道:“来。”
隔天,我一早就去了公司,临走前给江辞云和沈茵弄了俩三明治,还留了纸条。
刚到公司停车场就有人冲我按喇叭,我一看,隔着车玻璃就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许牧深。
我愣了下,下车。
他也下车。
今天的许牧深穿的还是挺严靳,领带是我以前送他那条,我盯着一会,他自个儿摸了把说:“前几天下雨了,工作又太忙没时间洗脏的,只有这条了,和这西装很不搭吧。”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恍惚地看着他。
许牧深和我隔了差不多半米左右的距离,他双手踹兜里身子微弯着。
我闻到一股特别浓的酒气,他竟然酒驾!
“来看看你。”许牧深说。
“我太忙了,都没上律所瞧过你。”我每次面对许牧深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点奇异。大概是婚礼那天他突然说的话和之前无数小细节造成的。
“我带你我办公室看看。”我越过他说道。
许牧深突然拉住我的手说:“今天我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帮个忙。”
我轻轻一笑,当个笑话听:“帮忙?我?你是律师,别人都是求你帮忙,我能有什么帮你的?”
“很重要。”许牧深的脸突然变得冷硬,一点都不像在和我开玩笑。
我的手腕被他一把扯住,他说:“你开车。”
☆、130 我终将站上巅峰
公司其实真有一堆事要忙,昨天没去,工作堆积了多少我已然想象到了。
“能,说什么事吗?”我问。
“不会费太多时间。”许牧深很善于读我的心。
我开车带他,副驾驶的位置除了江辞云之外,他是第二个坐的人。
我的视线落于前方的远处:“去哪呢?”
“律所。”许牧深身上的酒气真的很重。
我偏头看他一眼,他正揉着眉心,眼睛也闭着。
“你刚刚竟然酒驾,不要命了?一大早上喝酒。”我一边开车一边说。
许牧深的声音真是平稳:“不是早上喝的。被一个案子缠得心烦,在家里喝着喝着就到了早上。”
我轻轻笑出来:“会有你搞不定的案子?”
他说:“我搞不定很多事,怎么可能都一帆风顺。”
我瞧他看上去挺累的也就没再问什么。车到律所停下,许牧深似乎睡着了。
“到了,醒醒。”我轻轻推他。
许牧深睁开眼,大概是早上八九点的光线太刺眼,他用手挡了下,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喔,下车。”
我和他一起走进律所,半年来的改变不少,之前和许牧深相亲过的赵小姐竟然在律所工作,先前空旷的一楼也隔了好几间办公室,门上有名字,我想里面都是任职这家律所的律师。
“今天见鬼了啊,带女朋友啊?”有律所开始调侃起来:“这么重的酒气,看来昨晚有好事发生。”
许牧深微笑,抬手指了指那人:“没确凿证据下,律师的每一句言辞最好要保持严谨。一会都别来办公室找我,我有事。”
他说完,抬脚迈上楼梯,我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办公室。
我拉了把椅子坐,环视着办公室问:“到底什么事。”
许牧深和半年前一样,给我泡了玫瑰花茶,玫瑰花的香气不算花里很馥郁的那种,但大抵闻过玫瑰的人都会很清晰的记住它的味道。
我捧着茶杯吹气:“这花茶该不会还是半年前剩下的吧?”
“换过很多次。”许牧深说。
我看他一眼:“看来你律所的女客户不少。”
许牧深给自己泡的是杯很浓的绿茶,冲泡的开水是滚烫的,以至于茶叶被迅速泡开后堆积了快半个杯子。
浓茶解酒,他一夜没睡,还能提神。
“你坐着别动就是帮忙。”许牧深喝了口茶,大概是太烫,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随即放下了。
“啊?这是哪门子的忙?我没听懂。”我多少有点茫然。
许牧深没理我,他拉上窗帘,只透很小的窗帘缝隙。因为是白天,办公室里本就没开灯,突然光线就变得很暗。
“给我当次实体模特,有个人物画的比赛我想试试。”许牧深靠在窗帘的缝隙间,光更微小了。
我把椅子挪了挪,面向他:“你以前那会不是说只是业余爱好,不追求更高的境界了么?怎么突然想参加什么比赛了?”
“我的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许牧深盘着手,声音如是好笑。
“我也不知道。”我轻轻耸肩。
记忆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东西,当时觉得很深刻的片段过了时间不排除只记个大概的可能,也有些以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话就是会突然被记住。
“我去拿画具。”
许牧深转身时,我忽然叫住他:“怎么不找辞云?他比我好看太多了。他比我合适。”
许牧深一边在柜子里翻着画具,一边说:“他不行。”
“怎么会?”
许牧深继续说:“我准备用几张人物图做成一组对比,裱成一幅。”
之后,我很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这种感觉让我很心慌。许牧深那双眼睛一次次大方落在我脸上,有时看一眼就转开,又时会看很久再转开。
他握着铅笔的手一直在动,我不晓得这半年他的画画水平到底进步了多少,反正之前看见我和江辞云的画还是挺生动的,更别说那会还是凭空想象下的产物。
“脸不用那么僵硬,随意就行。”许牧深说。
他画了三个多小时,我差点睡着,想上厕所又看他画得认真不好意思说。
快中午十二点,许牧深手里的笔总算放下了。
“好了吗?”
“嗯。”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