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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好像很喜欢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很纵容地笑道:“去吧,去吧!”然后叫了身边一位姓杜的妈妈:“你带了甘家七小姐去库里,看她喜欢什么样的风筝。”想了想,把屋里的小姐扫了一遍,“还有谁要去放风筝的!一块去了。也免得我们听戏的时候在一旁扭来扭去的——你们难受,我们也难受。”
大家都笑起来。
十娘就笑着站了起来,高声道:“太夫人,我也要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好,好,好。”十分喜欢的样子。
五娘有几分迟疑,十一娘却笑道:“我还是看戏吧!也不知道那蔡伯喈会不会答应入赘牛丞相家里。”语气里一副意犹未尽很是往向的样子。
她觉得今天情况很复杂,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跟在大太太身边,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让她看着,总是不会出错。
太夫人听着点了点头,望向了林小姐。
林小姐微微地一笑,道:“我想去看看二夫人!”
十一娘就看见乔夫人、唐夫人、乔莲房和唐小姐都微微变色,望着林小姐的目光很是阴晴不定。
“上次来看丹阳表姐的时候,蒙二夫人青睐,送了我几张澄心堂纸。”林小姐在几人的目光下神色自若,优雅如昔,“我前几天得了一卷二王府本的《淳化阁帖》,想送给二夫人。”
太夫人喜不自胜,连声说“好”,还道:“那帖珍贵的很,给了怡真你怎么办?这样吧,我手里有幅夏圭的《松溪泛月图》。”说着,喊了魏紫,“你去拿了给林家小姐。”
林小姐听了忙站起来推辞:“怎能收了您的礼!”
太夫人已笑着摆手:“我这也是红fen赠佳人……我知道你喜欢画画。”
林小姐考虑片刻,大方地给太夫人曲膝行礼道谢:“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寻些法帖来和太夫人换画了。”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我也就这些老底子了……”后面的话却很突兀地咽了下去。
十一娘觉得有些奇怪,飞快地打量了三夫人和五夫人一眼,却见两人都笑吟吟地望着林小姐,并没有什么异样露出来。
或者,是自己多心了……
她思忖着,就看见乔莲房缓缓站了起来,笑道:“我陪林姐姐一起去看二夫人吧!上次她和我说可以用松花做饼,我回去以后试了试,却没做成……正好去请教一番。”
“好,好,好。”太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她,“你们各自寻了各自喜欢的玩,宾至如归,我心里才高兴。”
她的话音一落,唐小姐也站了起来,笑道:“我和明远一道吧!说起来,我很久没有见到二夫人了。还记得她酿的‘青梅酒’呢!”
“我也去看看!”五娘咬了咬牙,突然站了起来,“上次喝了二夫人泡得茶就一直惦着,现在听大家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二夫人不仅会窨茶,还会酿酒,擅长书法。说起来,我也很喜欢书法。也想见识见识林小姐手中二王府本的《淳化阁帖》。”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已有些僵硬。
十一娘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
你既想到去看一个寡居的二夫人,怎么就没有想到去看看自己卧病在床的姐姐呢!
十娘也察觉到了五娘的急切,她嘴角一翘,挽了甘家七小姐的胳膊,笑着问甘家三小姐:“甘姐姐,您是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呢?还是和林姐姐她们去看二夫人呢?”
甘家三小姐忙道:“我自然和你们一起去放风筝。要不然,兰亭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甘家七小姐踩着脚娇嗔着喊了一声“姐姐”,惹得大家一阵笑。
十一娘也笑,心里却道,原来甘家七小姐叫“甘兰亭”,不知道甘家三小姐叫什么?
甘夫人就叹了口气,望着甘家两位小姐无奈地笑道:“可不许惹事!”又叫了身边的丫鬟:“跟着两位小姐。”
丫鬟忙上前曲膝应了“是”。
这样一来,人就分成了三拔。甘家两位小姐和十娘一拔,去放风筝;乔莲房,林家小姐、唐家小姐和五娘一拔,去看二夫人;十一娘自个一拔,留在这里看戏。看戏的好说,坐在这里就行了,去看二夫人的也好说,让姚黄带上几个丫鬟好生服侍就是;放风筝的却有些麻烦,又叫开库去挑风筝,又要去花园找了适合的地方,还怕靠近水失了足……琐事很多。三夫人想了想,带着丫鬟、媳妇亲自去安排两位甘小姐和十娘三人。
厢房里安静下来。
太夫人就瞧着各府一直没有作声的奶奶们:“要不让丹阳陪着你们摸牌去?”
唐家的那位大*奶就笑道:“看您说的。我们又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知道玩;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说了柴米油盐都是个‘俗’……我就喜欢这个。听听戏,说说闲话,快活似神仙。”
太夫人笑起来。
十一娘却由衷的佩服。
这些笑眯眯坐在那里不做声的奶奶们,只怕没有一个好惹的。
瞧人家唐家大*奶这番话,既点了甘家的两位小姐只知道玩,又点了林家的小姐不知世事。既打击了甘家,又打击了林家……实在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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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看戏(中)
第四十五章看戏(中)
戏“钪钪戗戗”开了锣。唱的是第四折《寻夫》。
婆婆、公公去逝了,赵五娘一路乞讨去京都寻找蔡伯喈。路上遇到下雪,赵五娘拿着破碗,哆哆嗦嗦地在一座破庙里,憧憬着与丈夫团圆的美好未来。
与越剧的婉转内敛不同,赵五娘唱词深情大胆,唱腔热情奔放,就是唱到自己窘境时,虽然悲伤,却不幽怨……这就是不同剧种间各自的魅力吧!
十一娘大感兴趣。
据说,燕京除了戈阳腔还流行昆山腔、余杭腔。不知道这昆山腔和余杭腔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听三者的名字,都是以地名命名,应该与发源地有关。说起来,昆山和余杭同属江南,自己在罗家的时候却没有听说过还有以余杭命名的戏曲……或者,因为罗家在孝期,所以自己不知道……
她胡思乱想着,有小丫鬟跑进来禀道:“太夫人,四夫人来了。”
屋子里的人全怔住,大太太第一个站了起来:“这孩子,身体不好。凑什么热闹!”嘴里抱怨着,人却往屋外走去。
十一娘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就看见文姨娘、陶妈妈等人簇拥着一架肩舆走了过来。
太夫人走到了厢房的门口:“快抬进来,快抬进来。”
肩舆就一直抬了过来。
日光下,元娘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腊黄。
太夫人就嗔道:“有什么事让人带个话就是。怎么还自己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几位夫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合:“就是,你这样折腾,小心又折腾出病来!”
元娘神色怏怏地歪在肩舆上,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几位夫人都来了,我怎么也得来请个安。”
“又不是外人。”黄夫人快言快语,“讲这些虚礼作什么!你只管静心养着,自己的身体要紧。”
那边戏台上看见这边喧阗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停了唱。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是为了这事啊!”太夫人嗔道,“你好好养病才是正理。这屋里又没有外人!”虽然语带关切,但不像提起二夫人,笑容就从脸上一直到了眼底的深处,也不像提起五夫人,带着纵容与溺爱。
这屋里没有一个糊涂人。谁又听不出这其中的区别来。
大太太脸色微僵,气氛就有些冷。
五夫人忙笑道:“今天天气暖和,四嫂出来走走也好,免得天天关在家里,没病也能闷出病来。
“是啊!”元娘笑道,“还是丹阳知道我的心思。”直呼五夫人的名字,很是亲昵的样子。
大家说笑了几句,侧身让了道,让元娘的肩舆抬了进去,停在了左边的短榻旁,抬肩舆的媳妇退下。自然有人招呼不提。
几位奶奶纷纷上前和元娘见礼,元娘勉强应着,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自然不会见怪。一圈应酬下来,元娘额头汗水淋淋。文姨娘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五夫人亲自给元娘斟茶:“四嫂,正唱到第四折,还赶得及。”
元娘由文姨娘托着手接过了茶盅——好像连端茶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四折《寻夫》……”沉吟道,“正如弟妹所言,我来的还不算晚。”
大家捧场似的笑了起来。
元娘就问道:“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小姐?”
五夫人笑道:“林小姐、乔小姐、唐小姐和罗家五小姐去了二嫂那里;甘家三小姐、七小姐和罗家十小姐去花园放风筝了……”又指了十一娘,“这个倒和我一样,是个喜欢听戏的!”
元娘微微的笑,对十娘的突然出现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这让十一娘不禁猜测,她早就知道十娘来了!
说了几句笑话,大家坐下,五夫人叫了身边的妈妈去招呼戏班重新开演。
大太太端了锦杌坐在女儿的身边,十一娘只好立在她们的身后,
台上赵五娘声泪俱下:“……不幸家乡遭荒旱,粮米欠收少吃穿。头一年不分昼夜织布纺线……”
身后唐家奶奶和乔夫人窃窃私语。
声音或高或低,却正好能让她听到只言片语:“……也不好好歇着。这几年都是三夫人帮着掌家……非要在亲眷故交面前出这风头,也不想想三夫人的立场……”
十一娘不由打量元娘。
元娘歪在银红色七彩团晕迎枕上。双眼微闭,好像睡着了。
又侧脸去看大太太。
眉头微蹙,脸色紧绷。显然是听到了两人对话。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娘这样,的确容易给人气量狭窄的感觉。不过,这不是自己能说的话,不如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听戏。
心念一转,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上。
蓝色缎面的百纳衣半掩粉面,妙目转动,戚婉悲切。赵五娘腔调高亢:“那东邻西舍都全然借遍,卖了纺车又卖了衣衫……”
“十一妹,”身前的人突然唤她,声音微弱却柔韧,“你在家时,住哪里?”
十一娘微怔,片刻才回过神来——元娘在跟她说话。
“回大姐。”她恭敬地道,“我住绿筠楼。”
“绿筠楼啊?”元娘已睁开了眼睛。她望着戏台,目光平静而清明,“在什么地方?在娇园的什么地方?”
“在后花园。”十一娘尽量清晰明了地向她说明,“从芝芸馆的后面门出向东有卷棚,出了卷棚向北有回廊,下了回廊,是片黄杨树林,绿筠楼就修在那树林西边。”
“西边!”元娘回忆道,“我记得那里有个暖阁的。怎么?把暖阁拆了重新起了绿筠楼吗?”
“没拆!”十一娘笑道,“就在那暖阁前面不远。”
元娘点头。
戏台上一幕喝完,锣敲突然静了下来。
她并没有查觉到,依旧和十一娘闲聊:“我小的时候常在那暖阁里看书,现在那暖阁做什么用了?”
满屋的人都听到她的声音。
十一娘压低了声音:“冬天下了雪。母亲会让人点了地火,我们姊妹都会在那里做针线。又明亮,又暖和。”
元娘笑起来,转头对一旁坐着的几位夫人道:“我精神不济,就陪大家听这半折。算是我的心意。”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给众人换茶。
大家纷纷道:“正当如此,你快去歇着吧!”
元娘笑道:“听说晚上还要放烟火,我等会也看看热闹。”
太夫人和大太太都露出犹豫之色。但太夫人毕竟是婆婆,有些话不好说。大太太则直接些,问道:“你身子骨能撑得住吗?”
元娘望了五夫人:“正如丹阳所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