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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打他,我用手支着他的双臂,把他一路送出门外,我听见门外有笑声,但还是决然地关上了门。我的心在怦怦乱跳,就靠在门上想着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强颜欢笑逢场作戏,还是留下新衣悄然离去。
枪声就在这一时刻,骤然响起!
等我穿着那身婚纱开门奔出,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抱头蹲在地上。走廊尽头,高煜正被人拖向电梯间,那个人手中比划着一只五四手枪,枪口尚有余烟。
我狂奔了过去,他已经挟持着高煜上了电梯,我认出他是郑子良,他也看见了我,高煜已经被他打倒在脚下,呈半昏迷状态。他一手持枪一手拿手机,居然好整以暇地打着电话,看见我竟然还抽空展颜一笑,他笑得极其猖狂,接着把枪平平地举向我,放了一枪,子弹擦着我的耳朵过去,击在理石墙面上,我下意识地躲闪,听到他搁下一句:“肖姐让我给你留条命!”就和高煜没入电梯之中!
电梯一路向下而去。
我发疯般扑向另一部电梯,拼命按着上下行的键子。等来了电梯,里面却站了满满一下的防暴警察,蜂拥而出把我撞得东倒西歪。我大声叫道:“下去了,他们下去了!”
就在这时,我们都再次听见枪声从电梯里传来,后来知道是郑子良与一楼大厅的警察接了火。接着,那部电梯又开始上行,我们紧张地注视着那个红色数字12345地一路上来,我们这里,是五楼!
电梯铃叮地响了一下,接着停下来了,防暴警察如临大敌地把冲锋枪对准电梯间,在门打开那一瞬间,一个武警战士挺身执枪挡在了我的身前,也挡住了我的视线。等我拔开他再看,电梯门已经合上,一路开了上去,一直到顶层,二十六楼,然后就停在那,再也不动了。
防暴警察全体奔入另一个电梯间!
我穿着一件那样大的婚纱,根本不可能跟着挤进去,我站在电梯前手足无措,后悔到了极点,我自责我为什么偏偏在那个当口,把高煜从房间推出去,如果我们俩人在一起,那情形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祈文芳被人簇拥着跌跌撞撞来我身边,她还不知道儿子被挟持的情形,惶惑问我:“出什么事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老二呢?”
我还没等答应,走廊里亲见挟持场面的服务员已经缓过神来,惊恐万状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叫着奔向防火通道,向下逃去。混乱中我扶住祈文芳,把她交到高煜的朋友手上,说了声:“看好阿姨!”就扶着大大的裙裾,也向防火楼梯奔去。
这时,整幢大楼的防火警报都响了起来,我一路逆了逃生的人流奋力向上攀行,脑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那就是,郑子良怎么会越狱,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后经查实,郑子良与本市公安局冯副局长一向交好。东辰事发后,这名知法犯法的副局长本来以为郑子良已死,正侥幸自己无恙,一朝惊悉郑子良重生,可能恐惧过去交往败露,就暗中做手脚,让郑子良在押解途中脱身。后来这名局长知道事情败露,当天即从自家阳台跳下摔成重残,算是给自己判了个死缓。
等我气喘吁吁登上二十六楼,挟持现场已经变做新都大酒店的顶楼露天天台。
开始,武警战士根本不放我进入现场,我急得心都快要跳出来,直到十几分钟后,于晓梅和省厅领导匆匆赶到现场,才把我也领了上去。我们从一架铁梯登上天台,强劲的风立刻吹翻了我的裙子,于晓梅已经顾不上管我,立刻进入现场指挥中。
隔着警戒线,我清楚地看见郑子良一手挽紧高煜,一手将五四手枪顶在高煜头上,笔直站在二十六楼的天台边缘边,与众多防暴警察傲然对峙。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打死高煜,是因为在一楼大厅望风的手下用电话告诫他,说警察已经包围了新都大酒店。而警察之所以来得这样及时,是因为于晓梅获知郑子良逃跑后,先行询问了我的结婚地点,第一时间派出了防暴武警。晓梅还曾经试图与我通话示警,只可惜我穿着一身婚纱,没有携带手机。
相持的场面实在太揪心了!
我知道,即便高煜不做我的丈夫,即便他再咎由自取玩火自焚,我也不想看见他就这样白白死于郑子良这个的恶棍手里。那一瞬间,我几乎后悔我这样悔婚,我想要是高煜死了,我肯定会一生都难以解脱。
可是,我在现场的身份只是受害人家属,我是那样无能为力,只是傻傻地听着警察用大喇叭一次又一次地攻心喊话,看见邻近的高楼上正在慢慢聚集狙击手。我知道,郑子良也不是白给的,他是特种兵出身,对这套对付劫匪的小把戏都了然于心,他是不会轻易叫人一枪毙命的。
相持中,我看见于晓梅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好象在商量着什么事。她开始好象不同意,连连摇头,但又开始点头。我羡慕地看着她镇定指挥果断命令的样子,痛恨我的一身婚纱,我当时特别想从武警手中抢下一只微冲,重新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
可是,我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样的机会。
“郑哥!别冲动!我是刘春!兄弟我来了!”
一个很大的声音通过传声器传了出来,我回头,眼睛一下睁得老大!真的是刘春,他正现身于楼门处。
从清明节墓地相见,我已经有近三个月没见到他。只见他一头短发,一身牛仔T恤,似乎又恢复了以前大学生般的清纯模样,只是双手被手铐束缚在身前,后面紧紧跟着两个押解的警察,把神清气爽的形象给破坏贻尽。他被两个警察推搡着,从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中穿过,走到警戒线前,于晓梅威严地晃了一下头,现场的省厅指挥也点点头。于是,警戒线被拉开,刘春就那样铐了双手,只身进入现场。
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他。
刘春走出警戒线,先立正站好,说了声:“郑哥,我过来了!”就端着双手一步步向前走去。他边走边喊:“郑哥你别动!我跟警察求个情,过来跟你说句话!”
郑子良高声吼道:“刘春,你站住!”
刘春止步,继而提高了分贝:“郑哥,别他妈玩了,玩不过他们的!听我的话,投降吧!”
郑子良面肌不停抽搐,愤愤骂道:“刘春,你混蛋!你和我说这种话?!我看你***才投降了吧!”
刘春突然变得激愤:“郑子良,你以为我是被他们抓住的吗?我是自首的!我帮警察?!我好不容易躲了这么长时间,出来就是进大牢送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真是来帮你的,我都豁出来陪你一起坐牢了,你还骂我,你***才真混蛋!”
他这一骂,郑子良眼睛却红了,呆了一下嘶声喊道:“刘春你傻呀?你不要命了?咱们现在进去就是死,出来也是死,你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刘春缓缓前行慢慢摇头:“郑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只要兄弟在一起,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现在肖姐进去了,你也完了,既然早晚都是这个下场,我们等到那一天一起上路不好吗?”
提到肖东琳三个字,郑子良神情立刻变化,开始热泪盈眶。刘春这时已经走到离他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极为动情道:“你和肖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比不上你,可我一直羡慕你对肖姐的感情。我今天主动自首,就是为了追随你和肖姐。我不怕死,但我怕死时没有朋友!郑哥,听兄弟一句话,放这个小子一条狗命,他不值得你为他陪葬。我陪你坐牢,咱们一起跟肖姐走,我现在特别特别想见肖姐一面,我想她,也想你。咱们三人黄泉路上好做伴,谁也不许先走一步,好不好?”
郑子良痛苦地摇头,继而撕心裂肺地大叫:“不!刘春,不!!!是肖姐让我杀高煜的,我不能违抗她的命令,我一定要杀了高煜!”
他虽然喊声惊人,可我们都清楚地看到,他在流泪,他的眼泪滚滚而下,很长时间后,我才有心情来回味这一幕中郑子良的眼泪,我觉得肖东琳不管如何恶贯满盈,但有郑子良这样的人誓死追随,在生命终结时为她流下男儿泪,她也算不枉此生。
我承认,当时在场的人,已经被他们的对话所震撼,那时,连危险中的高煜看样子都已经听傻了。我真是想不到,刘春和郑子良会结下这样深厚的情谊,他居然这样情深义重地阐述着他们眼中的黑道兄弟情。
由于激动,郑子良身子微微摇了起来,我的手心全是汗水,我的经验在告诉我,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可惜我离他们是那样的远,无法乘虚而入。
就在这一刻,变故骤起!
第九十六章 英雄无悔
一直凝立不动的刘春突然双手一张,手铐飞了出去,他猎豹般迅疾起势,右腿高高扬起,如一道闪电从郑子良和高煜正中劈下去,将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人一分为二,他的腿在空中瞬间转向,挑向郑子良手中的五四手枪,那只闪着烤蓝光泽的枪,高高飞向天空。刘春这一下做得简直干净利索极了,令我这个特警都啧啧称奇,我认出来,他用的正是我曾经在东辰拳馆见过的那一招跆拳道必杀技,时隔半年,演绎得更加出神入化。
中计中招已经醒悟过来的郑子良,也拿出了他出色的反应速度,他几乎是跟了刘春一起跃起,争夺制空权。刘春比他个子稍高,瞬间接枪在手,下落时飞快顶上郑子良的头,继而将他勇猛地压至身下!
郑子良转眼被制,心中狠极,脸贴地上痛叫:“刘春,龟儿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与此同时,被甩在一边的高煜,正踉跄靠上一段天台的铁栏,这个铁栏年久失修,竟然风化得不禁一压,在这个当口戛然脆断。刚刚脱险的高煜毫无防备,惨叫一声,侧身栽了下去。
刘春正骑压在郑子良身上,他离高煜失足处最近,在千钧一发之际,探身一把揪住了高煜的西服,之后随着高煜的坠势从一路滑过去,最后他完全放开了郑子良,扑倒在天台边缘,只拉住了高煜的一只鞋子。高煜死里逃生,高大的身躯就那样晃晃当当地倒吊在半空中,身下,是新都大酒店的二十六层高楼!
这一连串的变故令人还没反应过来,郑子良已经翻身跃起,快捷无伦地从怀中掏出另一支枪,凶狠地指向地上的刘春!
惊心动魄的枪声随之响起。
几乎所有武警都在开枪怒射,无数冲锋子弹洞穿着郑子良的身体,让他持枪的动作骤然停顿,象是叫铅弹给封在了半空中一样。等他颓然倒地伏尸于天台之上时,身上已经是千疮百孔。
可是,还是迟了!我看得非常清楚,他在中枪之前,已经扣下了扳击。我的呼吸骤然停止,绝望之极地噗通跪下,我知道肯定完了,刘春中弹,高煜必死!在那种情形下,同归于尽几乎已成定数!
于晓梅第一个冲了过去,无数警察从我身边冲了上去,他们象在赶赴一场血腥盛宴的余羹。我片断失聪大脑失灵,呆呆地跪着,眼前场景如默声片一般。无数的人簇拥着失事地点,他们的防弹背心后,police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
在天台之上的蓝天中,盘旋着一群被枪声惊起的鸽子。等我恢复听觉,第一时间听到的竟然是它们的晴空响哨。
我以拳捶地,万般痛悔!我痛恨自己手中无枪,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赶在郑子良动作之前让他一枪毙命。其实后来想想,这一切变故是如此地出乎意料,从刘春解救人质制服罪犯,到抢救命悬一线的高煜,一切仅仅发生在两三秒钟之间,很难让人瞬间反应过来。而警察的出枪并非不及时,只是象郑子良那样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对刘春又已恨入骨髓,即便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