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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拼命挣钱,来保证母亲的药品供应。
我们暂时又搬到小婉家,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妈妈还惦记那所房子,妈妈那样虚弱的体格,动了大手术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过来,如果再有个着急上火的理由让她旧病复发,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有天我出去买菜,回到小婉家,恰巧听见了妈妈和保姆的一番对话。
我妈说:“我知道,小慧才不是什么阑尾炎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她呀,是又给了我一个肾,我自己个儿的孩子我最了解,她做得出来。”
保姆不敢接这个话题,只在那儿笑说:“你家闺女孝顺呀!”
妈妈自言自语道:“家是回不去了,房子肯定变了手术费了。对了,你可千万别说我知道了,唉,就当我不知道吧!我家小慧呀,是个愿意扛事的丫头,什么都埋在心里,说出来反倒惹她不高兴。”
我听得热泪盈眶,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既然,我在这个当口选择了有尊严的离职,接下来,我真得选择坚强地生活下去了,为了我亲爱的母亲,也是为了我自己!
从辞职住院到出院。已经整整过了两个月,我对今后的出路已经想得很清楚,以我的本事和实力,不可能应征到写字楼白领的工作,除非去做清洁工;太过沉重的体力活我也做不来,因为这个娇气的脚实在吃不消。我在出院后在旧车市场花了四万元买了一辆七成新的捷达,准备加入城市出租大军当个的姐,我想这项工作我还是胜任的。
想不到,上道前面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换驾照。
机动车驾驶是特警的必训科目,我执有军用驾驶证,在转业后从来没想过换证的问题。这回到交通部门一问,才知道时过七年,必须参加复训和复检,还要缴纳2000多元的费用。我当时就觉得有点憋气,但为了生计也只得忍气吞声地交钱参训。一周后,我和一群新上道的同学一起参加了笔试,还好,我把强行记住的交通规则和道路条例答了个七八成,顺利通过。
路考就有些不好玩了。事先我已经听那些自称菜鸟白人儿的同学们议论过,路考的考官是要贿赂的,不然过不了关。我当时就志满意得地想以我的水平根本不需要这一套,随便他考去。谁想到了那一天,我被排在最后一名,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出着一个个洋相还顺利过关,比方说有个女孩子也就象小婉那么大,光脚丫穿超短裙,高跟鞋老踩不上油门,到哪挂得都是一档,考官急了,明告诉她要加油加油,她满头大汗还大声问油在哪呢,考官一边调侃她说在粮店有卖,一边给她签了通过。
还有一位老板模样的老兄更离谱,刚上圆饼道手就得哆嗦起来,左轧一块饼右轧一块饼,熄火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给教练上烟嘻皮笑脸说:“这饼真不好吃!”他最后也过关了。
轮到我已经是日薄西山,考官打着哈欠坐上我的车,踢了两脚前挡说你这是几手车?我有些心疼就说你别踢呀,我还靠它吃饭呢。
我小心翼翼地通过那6块大饼,上了单边桥,低速度直角拐弯,然后做了曲线行驶,侧方停车。到上坡时我都一直没敢快开,屏心静气地挂档打转向灯按喇叭提离合加油门,然后就是百米增减挡。要求在百米内完成五个档的加减速度,我减速度时,减到三档时边制动边减二档停车,这时考官电话响了,他接电话时我想时间不多了考官也有事,我不停车了直接上限宽门吧。考官冲电话吼了一顿合上电话就气急败坏地叫停车,然后下车说我没按规定停车,不合格。
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是给我小鞋穿,但我已经学乖,这不是发火的时候,这事关我是否能够马上挣钱的问题,我下车低声下气道:“教练我是怕你着急才把动作连起来做的。你看我都有军证了,上道我肯定比别人强!”
谁知这又冲了他的肺管子,斜视问我你比谁强多少呀?告诉你,军队开车出事的多去了,就瞧不起你们这些拿军证的。这两天我就没见过你练车,你牛什么呀?
我说我不牛我再做一遍行不行?
他理都没理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喘了半天粗气才强忍愤怒离开场地。
整整又过了一周我才拿到驾证,这回我人都不用去了,因为是小婉找那个特务小强给我办下来的。我拿到证还在回想那路考的黑暗,难怪我们国家交通肇事率居高不下,就是这些大爷们干得好事。
记者强磊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他其时正和小婉正打得火热,也因此知道了我是在骗他,出院后根本没被收审判刑,但新闻时效已过他想报道为时已晚,于是就借这个机会磨了小婉再度与我见面。
因为我当特警的经历触动了他记者的好奇敏感神经,他不免要深挖狠掘我的前尘往事,我正在难中,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所以痛痛快快有问必答。最后他非常感慨地说国家有关部门对你们这些军转干部真不太负责任了,难怪现在上访告状的层出不穷,象你这样的都跟自卫还击英雄差不多,算真刀真枪地上战场保卫祖国了,最后就落这么个凄惨下场。
我说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这是咎由自取,不敢埋怨国家。
强磊是个热心人,马上动用他当记者交下的社会关系,一路绿灯地为我办下出租车经营许可证、道路运输证和出租车驾驶员服务资格证,我领到营业执照,进行税务登记后,又向保险机构投保旅客意外伤害险和第三者责任保险,就将车开上了省城的大街小巷。
第一周下来,我挣了2000多元,算算这样下来除去油和税钱,一个月净挣3000多元是不成问题的,欣慰之余竟然有些窃喜,原来当公务员真是最不合算的职业!
八一建军节那天,我开车奔向第二监狱。
第四十章 首次探监
我直接到了服刑人员接待处,说我登记想见高煜。
我的到来让第二监狱很起了些轰动,开始还只是办公室的吴姐、张姐下来看我,她们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了半天话,一个劲地说我瘦了,问我是不是摘肾伤了身体。
然后田队、周大明和一监区的几位管教也赶来接待室,周大明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狠狠道:“好家伙你个施慧,我们上次上医院看你时,都没好意思骂你。你知道不?你差点把边宝庆给打残废了,弄得我们好几个人为你背处分,连丁狱也来个严重警告。”
我正无地自容,他们又笑起来,田队微笑道:“开始我们还都闹误会了,以为那个高煜是你对象呢,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单相思地追过你。”
那个管钥匙的管教很真诚地说:“施慧,你行!别看你扔我两个跟头我可一点不恨你!你是我见过最讲义气的女生……”
田队赶紧制止,很严肃地对我说:“施慧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和你谈谈高煜的事……”
正说着,老胡监狱长打这经过,闻讯而进打断了他,老头手里还拎了一只鱼杆,比划着大声说:“小施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你想不开也不找我这个老领导谈谈心,让我开导开导你!你看看你,这把自己弄的这小德性样儿!对了,你妈怎么样了?”
我被他骂得很开心,心想我在二狱一共才呆了不到半年,这里虽然地处偏远,可领导同事都人情味十足,人际关系要比省城那些大机关融洽得多。离开这样的集体,我真的有些不舍和失落。正应接不暇地回应着大家,这时接待处的同事告诉我丁监狱长来了电话,要我立刻去见他。
胡狱和两位大姐陪我一起上楼去,胡狱显然已经适应了二线的工作状态,神情悠闲而豁达,一边上楼一边继续笑骂我是小毛驴脾气,他一直送我进了丁监狱长办公室,大模大样地在门口宣布:“我说小丁,我告诉你啊!上秋我要进山打兔子,得小施和周大明陪我一起去,这两人打枪不跑空,就这么说定了啊!”
后来我陪这老头儿打兔子上了瘾,成了每年的一个固定节目,这是后话。
算起来,丁监狱长这是第五次在办公室接见我,头四回我都和他在紧张对峙中,这次终于芥蒂全开,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看他客气地给我让座倒茶,我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来,然后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桌上。
我说:“丁狱,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可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要,我给二狱闯了那么大的祸,今天又听说好几位领导和同事为这事背了处分,我已经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再要同志们的捐款?何况我现在已经自食其力,不缺钱了。”
可能丁监狱长看我态度十分坚决,就没再推让,把钱放到了一边。他开始详细询问我现在的情况,对我讲话时始终在微笑,让我多少感觉到,二狱现在呈现出来的崭新面貌和同事间越发融洽的气氛,正是源于这位下派锻炼年轻有为的监狱新领导。
这期间,他打了一个电话,叫来监狱人事部的主任,交给我三张纸。
我仔细一看,头两份都是监狱党委的红头文件:一份行政处分,写得开除留用查看;一份是党内处分,是留党查看。我看着看着,脸慢慢热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有组织的人,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因为一时冲动造成了这么恶劣影响,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我接着又看第三张,这是一份省监狱管理局停薪留职二次创业协议。
我惊讶抬头,人事部主任对我说:“小施,这是从省局直接要下来的,是丁监狱长磨破了嘴皮才帮你争取到的。按理说我们基层监狱是没有这样指标的,你真得好好谢谢监狱长!”
我不知说什么好,颤抖着嘴唇说了声谢谢。
丁监狱长很干脆地说:“你不用谢我,这是单位应该为你做的。你以前是国家功臣,档案里有过七次三等功以上的奖励,就凭这个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派下基层。本来这次处理后,你也可以留下来继续工作。可是现在看起来,你去意已决,你的母亲也确实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生命,在监狱工作根本满足不了你家的经济需求,你就把这个协议权做后路吧。”
人事部主任递给我一只碳素笔和一个印盒,又补充道:“要经常和单位保持联系,每年回来续签一次,如果上面政策有什么变化,我们会尽早通知你。”
我感激不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押。人事部主任走后,丁监狱长让我坐下来,然后和我并肩坐在沙发上,说要和我谈谈高煜的事。
我说:“我就是为了探视高煜来的,可我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事先也没有预约,不知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我这次就见一面。”
丁监狱长说:“你不来,我们还想找你呢!一是签协议的事,另一个就是为了高煜。高煜现在情绪十分低落,我们和他父母几次联系,可他们始终不肯来看他。到现在为止,除了你给他寄过两封信,他大哥从日本给他寄过一回衣物,就再没和外界有过联系。据田队长他们反映,自从他被边宝庆打伤后,变得更加压抑沉闷,有时一两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说话就是和其他服刑人员吵架,对管教的谈心教育,也基本用沉默来变相抵制……”
丁狱的话我一点不惊讶,我绝对能想象得出来,以高煜的生活状态和倨傲性情,突然遭遇如此重大挫折,这种大起大落的迭宕,任谁都得有个适应接受的过程,只不过高煜时间长了些,毕竟从出事到现在,都四个多月了。
丁狱一直在看着我,他轻声说:“据一区管教说,他只有看你的信时曾两度动容,还流过眼泪。施慧,你看你是不是配合我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