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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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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些书画的人摆出来卖的,往往十几幅看下去都是出自于一个人的手笔,写得并不多好,没什么风骨在里头,中庸但也能看。
  秦鹿看过梁妄写的字,小字瘦金,大字狂草,幼时他也临摹,年长一些的时候渐渐就自成一派了,秦鹿平日里被罚练字临摹的,是梁妄那改后的瘦金体字,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锋利,而他所书狂草,真是千金难求,如今世间除了无有斋,已无真品了。
  梁妄一路看过去,兴趣缺缺,有些画直接用竹竿挂着,插在了雪堆里,相当敷衍。
  还有一些书生打扮的人叫卖自己的作品,报价虚高,自命不凡,别人不买还得了个不识货的嫌弃。
  秦鹿虽然不懂,但也见过一些好作品,无有斋书房里放着的那些,梁妄平日里闲来无事随手画的,都比这里挂上去的好看,于是也学着啧啧摇头。
  入了墨香社,里头的东西才显得有些文采了,诗不再是那些文人们于盛世中难展宏图的假心酸,多了一些对朝局的调侃与如今天赐王朝的赞叹,调侃的写得隐晦,赞叹的写得极尽大气,稍稍有些看头。
  画也多了些,没那些艳丽的浓墨重彩,都是好颜料一笔一线细细勾画的精良之作。
  秦鹿突然看见某处,眼前一亮,然后拉着梁妄道:“王爷你看,那像不像你的字?”
  她指着一处,那字正挂在了二楼偏右侧一些的位置,并非正中间那么醒目,但因为是长长一卷百诗贴,倒也显眼。
  瘦金的字体多了几处生硬的笔锋,乍一眼看过去的确有些像梁妄写给秦鹿练习的字帖。
  秦鹿在里头找到了两句,隔得很远。
  一是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二是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大家之诗词,众人皆知,以梁妄之字,写他人之诗,恐怕是这字帖的主人尤爱两位,故而做了融合,反而叫秦鹿看着高兴。
  她指着字帖问梁妄:“我能买吗?”
  梁妄见她眼眸晶亮,有些不解,眉尾微挑问了句:“怎么?临摹的也比爷自己写的好看?”
  秦鹿笑着道:“自然没有王爷您写的十分之一二好看,不过我挺喜欢的。”
  梁妄转身看向别的地方,道了句:“那便买吧。”
  反正买回去,梁妄也看不上,自然是放在秦鹿自己的房间内,无有斋内的字画,大多是他自己的,或者是一些更为优秀的前者所创,他还不喜欢假的,专门挑真的去买。
  这一幅临摹的字,那书生要价也不高,实在是百诗一字不错,工工整整写满偌大一张纸费工夫,梁妄没有讨价还价,给了一锭金子,便让秦鹿捧着一卷字回去了。
  第二日天气转凉,风大了许多,顾定晴等了一夜没等到周熠,天一亮才含着眼泪睡过去的,天色将暗时,谢尽欢收到了江旦家中传来的消息后,匆忙忙地赶到了客栈,说是江旦将国师引出皇宫,已经坐着马车出来了。
  江旦将国师从皇宫带出来其实并未废什么功夫,因为国师的确在四处拉拢人才为太子铺路,他为周家娶鬼妻是为了讨好周家人,江旦自然也可以以自己遇见的一些麻烦为理由请国师帮忙。
  不过在此之前,江旦还得看周家人的反应,周熠被顾定晴带出周家,周家人虽然在谢尽欢面前没说什么,不代表事后不会找国师。江旦观察了一天,周树清正常早朝,除了气色难看,也没什么问题,更没与国师说过话,他这才放心。
  昨日午后江旦就找了国师,欲言又止,先假装自己有心事,晚间回来时又朝谢尽欢要了几张黄符,今日早朝过后故意鬼鬼祟祟地在国师面前整理衣袖,将黄符从袖中飘出,被国师见了之后,对方自然得问。
  江旦颇为烦恼,连叹了好几声气道:“此事我当真不知是否要麻烦国师,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我实在解决不了的。”
  国师言道:“江大人不如有话直说,你看你都找道士了,难道我不比道士更能帮得上你吗?”
  “国师若肯出手,自然简单。”江旦抬袖擦了擦额头,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还能憋出汗来,国师更信他是被什么麻烦惹上了。
  江旦生而正直,也没撒过谎,过度紧张便浑身冒虚汗,结结巴巴地与国师说了一番,说是他们家以前并不富裕,在燕京当官之前过过一段时间的穷苦日子,他是家中长子,爹娘还生了个小的,为了供他读书,那小的就送给别人换了银钱了。
  说是送给别人,实则就是卖,国师也没笑话他,只是在心中有些轻蔑,是人都有软肋,也都有不堪的一面,江旦看上去正直,从不拉帮结派,却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我那弟弟送给人家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几年前日子好过了家父也想过要将人找回来,一经打听才知道弟弟没能活长,因为那家人对他不好,他也没养成什么好脾气,跟着地痞流氓勒索乡民,被捉贼的捕快手误打死了。”江旦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也不敢往外说,谁知道近些日子家母身体突然变差,晚间说是梦见弟弟来接她了。”
  江旦叹气:“我找了道士要了一些防鬼的符来,却始终没用,不知道国师可能帮忙?”
  他不敢将事情诓大,毕竟在江旦眼中,国师就是个江湖术士,但偏偏这人对邪道颇有心得,一听是家鬼缠身,也知没什么好怕的,这么长时间只敢欺负江旦的娘,男子屋中却不敢去,实则就是打一棒子便能吓走的。
  国师点头,说了句:“江大人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家出事,你这弟弟忒不懂事,死人就该去死人该去的地方。”
  江旦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家母身体一直硬朗,没病没痛的,反而被他这些天闹得都瘦了许多。”
  “江大人好孝顺。”国师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对江旦说:“过几日我就去府上瞧瞧。”
  “国师,既然答应了能帮我,可就别过几日了,家母这几日茶饭不思,我实在担心她身体消受不住,现在便走吧。”江旦拉着他的袖子,急忙忙要离开。
  国师嗤笑:“现在?江大人也得让我收拾收拾吧?”
  “那你收拾,我就在此等你。”
  恐怕是因为江旦当真焦急,为此事闹得头疼,国师又心想他怎么也算是拿住了江旦的一个把柄,便回宫中住处拿了一些黄符,又抓着七星铜钱剑,怕江旦的弟弟真的难缠,还带了一包符灰与一瓶符水,这便领着两名后拜师的徒弟去为江旦解决麻烦,顺便在新弟子面前大显身手。
  江旦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前,江旦虽说就在原地等着,但宫里也有规矩,外阁臣子无公事不得在宫中逗留太久。
  国师出宫门见到江旦的马车时,江旦正在马车边上握紧双手来回踱步,国师优哉走过去,嘴角挂着笑道:“江大人,上马车领路吧。”
  江旦见国师过来,这才道好,先是扶着国师进了马车,又让那两个弟子陪着,自己坐在车门边上,一手抓着车帘掀开了点儿,一手遮住嘴唇位置,口型对车夫说了句去燕京西城外。
  城门关闭有时限,天黑之前必定会将几座城门尽数落锁关闭,不得进出,江旦方才的焦急是真的,也非装出来,一旦过了时间,为了不让国师怀疑,他就真的得将人往自己家里带了。
  江旦甚至都没打算让这马车在自家门口过,只是想着国师来燕京时间不长,大多都在宫中很少出来,所以对燕京地势也不清楚,街道纷杂,小道曲折,只要坐在马车内这马车究竟是去哪儿的,只有到了地方才知道。
  江旦原先就与谢尽欢说好了,他负责把国师带出宫,送到燕京城外,尽量靠近他西城门外的私宅那处,但江旦不认识国师的私宅在哪儿,便听谢尽欢的吩咐,尽量往山林崎岖之地过去,出城门两刻钟,等城门落锁国师回不去了之后,他便找个理由先离开藏起来。
  江旦胆子虽大,性子也直,但很惜命,他毕竟是考取功名得来的官,高高大大一男人,实在不会什么拳脚功夫。
  国师正被两个弟子取经,眼看已经抬眸看了江旦三次,江旦这才将手伸出车帘外,给了车夫一个手势,车夫停了马车后便先往林子里跑了,江旦对国师笑了笑道:“我家甚远,让国师久坐了。”
  现下天几乎黑了,灰蒙蒙地一片,深蓝色如墨一般从天空坠下,将一整片枯树林罩在了其中,江旦下了马车后双腿有些发软,居然还有胆子扬起声音道:“快去拿个矮凳来,我将国师请来家中做客,来两个人扶着去!”
  说完这话,他提起衣袍就往林子里跑,跑时还不敢回头,他身上穿着官服,颇为累赘,生怕自己跑慢了身后的人会追上来,等到江旦气喘吁吁,浑身冒汗时再回头看去,马车离得算不了远,还能瞧见车顶与低头舔雪的马匹。
  马车安安静静,里头的人似乎并未发现不妥,也没人掀开车帘出来,江旦只看了一会儿便不敢再看,生怕等会儿国师与他两个弟子从马车内下来时瞧见自己身处枯林,追他过来。
  江旦转头正要再跑,忽而瞧见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那人瘦得离奇,仿佛只剩下皮包骨,两条长长的山羊胡子泛白,挂在了胸前,眼下泛青,面色蜡黄,正噙着笑看向他。
  “江大人要去哪儿?”
  声音于身后响起,江旦再转身时,马车尚在原地不动,但国师与他两名弟子离自己也只有一臂距离。
  先前跑了的车夫跪在一旁瑟瑟发抖,鼻梁淤青,显然也被捉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白真帅,写诗真好!


第42章 百年金盏:十九
  从宫门, 到江旦的府上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路,谁知道他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没到, 国师在马车内虽看不见外面究竟有什么,他们走到了哪儿,却知道短暂停留那时并非是等老人过马路,而是出城需要登记检阅。
  出城之后,一路上越来越颠簸,没多久江旦便让马车停下, 自己先出去了,假惺惺地说了句话,当真以为国师没发现他们其实早就偏了路线。
  既然都跟出来, 国师自然得看看江旦究竟想做什么。
  他是天赐王朝的国师,虽无官职在身, 却受皇族敬重,在燕京里, 他的一句话便代表了天定之意,更何况江旦一介书生, 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结果下了马车一看,国师却笑了, 这人马车停哪儿不好,却停了自己的私宅门前,误闯了阵法,还被他的首徒发现,马夫跑了几圈也没能跑出去, 被他的弟子打了一拳。
  国师挥过手上拂尘,望着江旦那张明显惧意增生的脸,阴恻恻地问了句:“江大人带我离开燕京,又将我丢在荒野,该不会是在此地埋了什么陷阱吧?我实在不知何时得罪过江大人,居然让您如此大费周折。”
  江旦怕死,骨头却硬,他知道自己被抓住,除非是有人来救,否则绝对逃不掉,即便国师不出手,他这三个弟子也能手撕了他。干脆抬着下巴怒目圆睁,冷哼了一句:“你自己做过何事心中不清楚吗?妖道。”
  “大胆!我师父乃天上地下,集黄大仙,容你这般放肆?居然敢喊妖道污蔑!”那新收的两个徒弟听了这称呼,率先不乐意了。
  “换了国政殿上的瓦,撒了鸟食制造假的祥瑞之事,可是你做的?你与太子商量好了,等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这天赐王朝又有你这个假神仙坐镇,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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