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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说,去吧去吧!我照顾得了。
其实,我本想留下来照顾金陵,但看得出钱至眼神中的为难——我要不回程宅,他没法交代。
我和钱至刚要离开,柯小柔就风一样冲了进来,尹静紧跟其后。
柯小柔一进门就冲过去,死命地抱着床,表示自己的母亲把金陵弄成这样,他于心难过,一定要在这里照顾金陵。
我和钱至面面相觑,碍于尹静又不能太“相觑”
金陵就笑,说,多大点儿事儿,还有八宝呢。
柯小柔当时就看了八宝一眼,感觉恨不能把八宝从窗户扔出去,或者有点儿什么化骨水把八宝这个碍事的给化掉,他看着金陵说,还是我和尹静照顾你吧,毕竟是我妈把你弄成这样。
尹静点点头,说,小柔说得对。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要这么见外。
柯小柔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金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八宝在一旁恶作剧般地笑了笑,说,这怎么能行呢。大喜之日,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都来不及……是不是姜生?
我装作没听到,我可不想被柯小柔泼化骨水。
柯小柔的眼睛狠狠地剜了八宝一眼,用一寸寸的眼光将她凌迟掉,他恨不能将自己镶进这张床里,但嘴上却说得义正词严,说,我的朋友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洞房花烛!那是禽兽!
八宝拉过尹静来,说,架不住我们女人就喜欢禽兽!对不对啊,静啊?
柯小柔当时就有一种“八宝!我们同归于尽吧!”的念头。
好在尹静很体恤他,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对八宝说,我们还是一起照顾金陵吧!要不,我们俩都不安的。
后来,据八宝说,那天夜里,柯小柔的洞房花烛之夜,就是在病房里,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度过的;最后三个人在趴着的金陵背上玩牌,斗地主,一直到天明。
她说,姜生,你说好笑不好笑!柯小柔的洞房花烛夜,尹静完整得很,金陵倒“献身”了。哈哈哈哈哈!
笑过后,她正色,说,姜生,可有些事儿吧,你躲得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啊。
169感情的事,盲人瞎马,愿赌服输。
那天,我和钱至从医院回到程家,夜色已深。下车,钱至为我撑伞。
刚走到楼前,我一抬头,愣了一下,只见程天恩正坐在轮椅上,等在楼前。潇潇雨下,他望向我的眼神,阴鸷到可怕。
一丝一毫都不隐藏。
我的心“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之前感谢“二少爷的不杀之恩”太早。
他刚要开口,二楼上窗帘突然被拉开,程天佑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对身边的人说,这雨!下了两天了!
然后,有人应声说,是啊,大少爷。
程天恩抬头,看了楼上一眼,转脸看着我,握在轮椅上的手慢慢地缩起,握紧,最终,松开;他冷笑了一下。
钱至连忙上前,说,二少爷。
程天恩看都不看他一眼,汪四平抬头看了看二楼,也忙不迭上前,对我笑了笑,说,太太。
说完,他就连忙推着程天恩离开。
程天恩离开的时候,对钱至冷哼了一声,说,别整天围着这个女人转!你的任务可是照顾我哥!他昨天可摔伤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漠和厌恶,头都没回。
钱至只能俯身点头。
我抬头,二楼窗帘已经合上,寂然无声;仿佛刚刚并不是有心解围,只是寂寥雨天,程大公子突然少年情怀地感喟了一把。
走进楼里,我问钱至,说,他……摔得很严重吗?
钱至说,他昨天非要骑马……还是一匹眼睛坏了的马……
我一惊,他疯了吗?!
钱至看着我,说,他早就疯了!
我一怔。
钱至忙道歉,说,对不起,太太。我失态了。
我摇摇头,心中酸甜苦辣五味齐聚。
这时,汪四平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我,还是躬了身,说,太太。然后,他对钱至说,钱助理,二少爷有请。
钱至一怔。他转头对我说,烦劳太太转告大少爷一声,我先去二少爷那里了。很快就回。
钱至跟着汪四平走后,我上楼,步履沉重。
——他疯了吗?
——他早就疯了!难道您不知道吗?!
有些负疚,生出的痛楚,锥心刺骨。
我想起刚刚程天恩望向我的阴鸷到可怕的眼神,也是为了程天佑的受伤吧——他眼盲之后的每一种不幸,都会令程天恩对我的恨多一些。
我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有力量走下去。
走到他门前,我迟疑着,不知如何敲开这扇门;纠结之际,门突然开了,有人出来,似乎一怔,喊道:太太?
我一看,也是程天佑的贴身保镖,负责日常安保的,他叫颜泽,我到程宅后,钱至多陪在我身边,于是,颜泽在负责安保之外,便更多地负责程天佑起来;他正推门要匆匆下楼的样子。
他一见我,很恭敬,说,大少爷他在。太太,您请。
他转身离开,将门很有分寸地开着。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他眼前的。
他似乎是循着脚步声,脸微微侧过来,冷漠的容颜,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我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是我。
他说,我知道。
原打算只是转告一句话的,可当我看着他脸颊上的擦伤,心一酸,说,他们说,你的腿给摔伤了……
我说,你怎么这样折腾自己啊……
我的话音未落,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正气十足,如利剑一般,将我的话斩断,他说,程太太!
我愣了一下。
他说,你觉得你这埋怨而心疼的话说给我,合适吗?我不是你的谁。我是,也是你的大伯哥。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我解释,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
他低头,唇角弯出一丝悲伤的弧,冷然一笑,说,只是什么?只是怜悯我,同情我?是吗?
我忙摇头,不是……
他唇角轻轻,笑,一丝悲凉,骗子。
他说,就说现在!你的眼睛,它一定是充满了怜悯、同情!在望着我,对不对?
他说,程太太!既然这样,我们就把事情说开了,求您不要时时刻刻用这种怜悯的表情看着我!
他说,您更不必这么内疚!感情的事,盲人瞎马,愿赌服输!我失明了也是为了我爱的女人!我不后悔,更不遗憾!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他说,如果她懂得我,就离我远远的!好好地过她自己的生活!别用她泛滥的同情心来施舍我!折磨我!羞辱我!
我如鲠在喉,却百口莫辩。
他说,你走吧!
我看着他,难过极了,说,我们一定要像仇人这样吗?
他冷笑,不然呢?难道像情人吗!
他一把推开手杖,起身,指着门,冷冷地,一字一顿,警告一般,说,从现在起,不准靠近我!不准招惹我!不准踏进这间房半步!否则——
他说,后果自负!
我看着他,良久,原来这些天里的冷漠,本来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表示,婉转说来是:离我远点儿!难听一点儿就是:滚!
是我太笨,没有猜明白;不愿意去信。
我吸了一口气,说,好的,大哥。
他冷冷回敬,谢谢,弟妹!
170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我推门而出,却想起,钱至的话还未捎给他;又是难看,又是伤心,但还是折回他门前。我敲门,赌着气,说,我不是来招惹你!更不是来接近你!我也没踏进这房间半步!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钱至他被……
我的话没说完,门已被重重扯开,他立在门前,如同塌下来的天一般。他眼里燃着一团冰冷的火,他说,你招惹我!
我一惊,忙后退,我没有!
他说,我说过!后果自负!
我未及再辩解,已被他一把拽进了房间。
身后,是恰逢路过的刘妈隐忍的惊呼声:大少爷……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拉扯着拽进屋子扔到了床上;未及我惊呼,他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唇上,狠狠地,是掠夺,是报复,是隐忍,更是痛苦;我整个人如同虚浮在这个世界上一般,一切皆是空白。
他一只手将我的双手狠狠地压过头顶,另一只手却又克制着温柔地陷入我的细软的发间。长期以来,矛盾的痛苦,冲撞着他,挤压着他,不疯魔,不成活。
我挣脱不得,便狠狠地咬了他的唇,他吃疼地皱着眉,却并不肯退缩分毫——那种腥甜的气息,是他寸土不让的决绝。
我惊恐失措,却渐渐沦陷。
我望着他,眼中的泪光点点。
他看着我,眸中的决心寸寸。
——你疯了吗?
——我疯了!
——你不知道我是……
——我知道!但我也说过,若是我爱你,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不管你是程太太!还是李太太!不管你是未嫁云英,还是罗敷有夫!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别跟我说人伦!更别跟我提道德!我若要你!就注定要不了这些!
——你疯了!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
身上的衣服,在他的手上碎成寸缕。
那一刻,是惊恐,是犹疑,更多的是混沌,而这一切,在我望向他那双黝黯的再也见不了天光的眸子那一刻,便成了认命。
女人,总是傻的。
千百年来,做的最娴熟的事情,便是以身相许,情债肉偿。
如果,我的身体能弥补我曾给他的伤害,那么任他予取予求;我一无所有,唯一所能供奉于他的,偿还他的,也只有这副我憎恨的、被伤害过的身体……
我停止反抗的那一刻,他却愣住了——你……
我攀住他的颈项,凭着本能,笨拙地回吻着他的唇;这一刻,若是同过去割别的沉沦,我不想听任何言语。
我的眼泪滑落,他突然推开了我,将我重重按回床上,隔着距离,仔细地“端量”着;他的表情越冷静,我就越难堪。
他突然笑了,那么轻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程太太!
我看着他,绝望如同笼中囚鸟,说,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摇头,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锁骨,说,程太太!你这可是在偷人!是在和你丈夫的长兄通奸!搁古代,会被浸猪笼的!
他还是恨我的,所以,折磨我,羞辱我,便是他乐趣所在。
我心里长长一声叹息,笑,就义一般的表情,说,别说浸猪笼!就是下地狱!又怎样?!
可能,有人此刻跺脚在骂,姜生,你这贱人!你忘记凉生了吗?你和这个男人翻云覆雨、荒唐作乐时,凉生被你吃了吗?!
抱歉,那些以为我会以死相抵,一头撞死的人,让你们失望了;其实,我也让自己失望了。
很多事,往往是这样,那情那境那人。
就像没有小九,没有暗夜里那个狭窄的小屋,我便不会迷途的羔羊般撞进这个叫程天佑的男人怀里,喊了一声——哥。入了他的心,迷了他的魂。
因为凉生,我们依然会相遇,某个场合,相互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同样,我们也毫无机会在这个雨夜里,同卧在一张大床,调调情,做做爱,不,其实我们只是在聊天——比如此刻,一地碎衣中,我们俩躺在一起聊偷人通奸浸猪笼下地狱!
所以,此情此景此人。
这个叫程天佑的男子,他眼眸中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