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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素大师开始为王向桢传道,话里的意思显示,王向桢曾经向他询问过子女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有个女儿。
蓝湛江皱皱眉,为王向桢倒上一杯竹花酒:“今日元宵佳节,大师不要说什么业报不业报的,王先生难得有空闲。”
连祝童也看出,王向桢虽然不动声色,但对传素的话不满意,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私事;和尚有卖弄与王向桢关系亲近的意思。
小骗子历来以陷害故作聪明的人为己任,赵永兵就是被这个和尚度化去的,看透传素的底细后,岂能轻易放过他?
“传素大师,既然佛法如此高明,为什么在传播了几千年后,信众越来越少?原来这因果报应也如此复杂,还有‘他世报’?只是,谁在掌管报业的先后,可真是个肥差了。呵呵,因果报应不是在开玩笑吧,骗人也要用点心。我看啊,很多看似道德高尚的人,在背后做些谋财害命的事,就是因为不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因果报应。传素大师,您说呢?”
祝童话里有话,把个传素听得心惊肉跳,含糊道:“那是因为他们不能正确理解佛法本意,人性自私自利;人上人身处荣华之中,福报太大诱惑太多,对佛法难生正信;中下人感叹世事不公,业障太深怨毒太深,对佛法难生正解。他们不知道,人生本是荒谬的,而对佛的信仰才是改变人生荒谬的惟一途径。要知道,修佛礼佛都是为了自己,人人心中有个佛,一念清净心光是法身,一念无分别心光是报身,一念无差别心光是化身。本性原具三身,不须身外求取。”
传素口才不错,说得小骗子也频频点头。不过人上人之说,又有点不妥当,蓝湛江和王向桢都可算是人上人。
蓝湛江首先发难:“人比起佛与菩萨固然十分渺小,但渺小也不是必须依附伟大的假设而生存。万物消长自有规律,渺小也不是必须接受某种所谓真理的理由。佛学也许很高明,大师所言人本性自私,湛江得罪,私以为错不在渺小的人,错在你们这些传道者。是你们没能力让大家信服佛的伟大。况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湛江有位前辈,穷一生时光四处漂泊。他曾言,以前从不知世界有那样多的人种,有如此多的高山海洋,更不知道宇宙中有那样多的星辰。大师说人生本荒谬,我看说这句话的人才荒谬;难道,佛陀他凭借区区几十年时光的领悟,凭借徒步走过的方寸之地的见识,就能测度广阔的地球与无垠宇宙中的至理?佛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黑人。”
这位前辈一定是周半翁了,祝童正要加把火,王向桢开口了。
“大师这次说的是‘无我’?说世间的一切都是性空幻有,人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些虚幻的假象。刚才大师还说起因果报业,该如何理解?是否佛经也是自相矛盾呢?佛教或者道教基督教,都是信仰,劝人行善是不错的,但是自我神圣就要注意了,如果发展到禁锢别人的思想,干涉别人的生活,你们自己就该反省。在我看来,把世人都教化成为只知道念经不求上进的居士,本质上与战争一样邪恶。比如大师用的电话,坐的汽车、飞机,哪样是僧人发明的?大师享用的现代社会的各种便利,与释迦佛的本意有何样关系?这些都是自由奔放的思想探索的文明结晶,为维持一种信仰,以神圣的理由禁锢人类探索的脚步,都是自私的。佛教也一样,如果还固守自我与神秘,把简单的事情故意复杂化,早晚要被淘汰。”
王向桢不觉间酒喝多了,这些话很有些不尊重,但传素只闭目念佛,没说什么。
祝童感觉王向桢实在高明,在他那个层次早已洞明世间的事,更看透了传素的本质,他容不得别人对他如此明显的冒犯。借这段话在点化传素大师,小心点,别乱说话。
“大师,向桢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师海涵;如果还感觉有点道理……”王向桢说到这里,含笑看着传素不说了。
“阿弥陀佛。”果然,传素不是傻瓜,张口念声佛,尴尬的笑笑再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只谈风月,无涉其他。蓝湛江闭口不提来拜访的任何意图,王向桢也没问。
十点正,小于过来请王向桢去听个电话,这次聚会也就该结束了。
王向桢要小于送祝童回去,蓝湛江说自己顺路,代为送一程好了。
出门后,门前果然停着两辆车;等候蓝湛江的是辆大别克,传素大师乘坐的竟然是辆昂贵的宝马730。
“看到大师的车,就知道素善行基金会的财务费用为什么这么高了。”
蓝湛江笑嘻嘻的调侃传素一句,把大师臊的老脸通红:“阿弥陀佛,这是居士赠送的,贫僧平时很少动用。”
“大师不用紧张,我们说话算话,这两天就会把答应的善款送过去;但是,大师答应我们的事,也要抓紧了。”
“善哉。”传素大师合什一礼,在一个小和尚伺候下上车走了。
坐上大别克,祝童才看到,司机是秦可强。难怪蓝湛江看到自己没有吃惊。
“蓝兄,传素大师答应你们什么事?价值九百万的,不是小事吧?”祝童与秦可强打过招呼,问蓝湛江,他实在很关心传素大师的来历,关心是什么样的事,蓝湛江要请传素帮忙?
“传素佛法修养深厚,人又活泛,在南亚很有影响,特别是在富人圈内。他这几年躲到大陆是为避难,有两件大的官司牵扯到他,王先生也知道。风平浪静之前,传素不会离开大陆。虽然这样,他还是一座不错的桥梁。我请他安排一次会面,邀请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上海来,就如今天这样的会面。”
蓝湛江没有隐瞒,介绍完后问祝童:“你与王向桢很熟吗?”
“不算很熟,以前见过两面。”
“这就奇怪了,王向桢一向很小心,不会轻易见任何人。我为这次见面整整努了两个月。”
“我们真的不熟,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祝童一本正经,蓝湛江更奇怪了,仔细看他几眼才说:
“王向桢以前是某部部长的内定人选,年初,他借口修养主动退出竞争,暂时隐退到上海;且不接受任何安排。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能赢得尊重,即使是他的对手也一样。他虽然没有职务,手里却掌握着大笔的外汇储备,到上海来似乎有两个目的:一是整顿上海的金融市场,二是在适当的时机,对进入上海股市和房市炒作的国际资金进行阻击。王向桢此行很神秘,手里握有尚方宝剑。不知你注意了没有,王向桢到上海的这段时间,上海的股市很平静,以往的那些大炒家都偃旗息鼓了,特别是来自各家银行的游资,都很迅速的抽离出去。他这招以退为进很高明,王向桢还年轻,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有更大的机会。如今,熟悉金融业务的高级官员不多,上面是在借这个机会考察他。”
祝童不炒股,也不炒房,一没那么多资金,二是对不熟悉的游戏,他根本就不会参与进去。就如赌博一样,他不会把筹码压在飘忽不定的运气之上。王向桢的沉浮,对小骗子的吸引也不大,他更关心这一切与蓝湛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蓝兄找王向桢有什么事?”
“我们希望能参股华商银行,前期意向已经达成,具体条件正在协商中。王向桢身边有位高参,叫向华易,是华易基金会主席,华易基金是华商银行的大股东和发起人。这是一项长期投资,现在参股华商银行,二十亿左右就能得到%的股份。如果十月份华商银行在我们的帮助下顺利在新加坡上市,二十亿至少变成五十亿。”
“这么好赚?”祝童吃惊的瞪大眼睛。
“什么钱也不好赚,华商银行的案子竞争很激烈,这是资本运作。华商银行目前还不具备上市的基本条件,它的股东结构需要调整。不只是我们一家想吃掉这块肥肉,国际上有多家大银行在争取作为华商银行的合伙人;与他们达成前期意向的有三家,都是国际上有实力的大机构。所以,你如果有机会……”
蓝湛江说到这里,小骗子连忙摇头:“这件事别找我,我也没那么大能量去影响王向桢。”
“王向桢对华商是有影响的,但是关键不在他;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中的关系,至少,你认识我们的竞争对手。”
“谁?”
“池田一雄。”
“池田一雄?”祝童与蓝湛江对视着,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
“正是池田一雄,他是井池财团的副总裁,也在谋求参股华商银行,他们才是我们的主要竞争者。池田一雄的合作者你也认识,田旭洋田公子,而田公子与王向桢大有关系。说来,王向桢能有今天,多亏田旭洋父亲的鼎帮助;他步入仕途的第一个台阶就是田老的机要秘书。王向桢的夫人夏洁你也认识,她是海洋医院高干病房的护士长,也是田公子的表姐。事实上,她是田公子异母同胞的亲姐姐。夏洁的母亲是在动乱中离开田旭洋的父亲,她随母姓。田旭洋与田宜宜,也就是你身边的那位陈依颐,都是他们父亲的第二个夫人所出。”
好半天,祝童才把如此复杂的关系理清楚:“让我想想,不过,可能帮不上太多的忙;你们做的生意太大,我不过是个小医生,能量有限。”
“祝掌门这样的医生,世界上可没几个。如果能帮助我们达成这件事,你能得到%的回报。”
“是五十亿的%还是二十亿的%?”小骗子两眼放光。
“五十亿或者一百亿,如果运作的好,我们得到华商银行20%以上的股份;这笔生意赚上一百五十亿也有可能。龙邦为这笔生意准备的公关费用是3%,你如果有本事,全赚去也可以啊。”蓝湛江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一起到海上散散心,今天是元宵佳节,只我们三个到海上赏月。”
祝童这才发现,别克车停在游艇码头;他确实有喝酒的欲望,秦可强是个最优秀的酒友。
今夜出海赏月的游艇不少,蓝湛江这艘游艇不算很扎眼,五十多米长;比起柳依兰那艘只能算是一般。
秦可强把三个艇员赶下码头,一个人熟练的操纵着游艇,渐渐把上海滩的灯火阑珊甩在远处。
月华如雪,海上的夜空纯净得如仙境般一尘不染,摆脱了喧哗,四周是不真实的静谧。月亮散出纯色的辉光,看去,比都市霓虹中的那弯多了份圣洁;海在身边轻轻荡漾,波涛中也有个月亮,一练清丽摇曳进心灵深处。
祝童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王向桢的一切说给蓝湛江,特别是江小鱼和夏护士长的关系;对于蝶姨与王向桢的那段,祝童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没对蓝湛江提起。
“有趣,怪不得。王向桢来上海后一直住在办公驻地,夏洁来过几次,都呆了没多久就离开了。祝童,田旭洋与王向桢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据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田旭洋在上海的根基深厚,各方面都玩的转,偏偏对王向桢很顾及。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去有一个谣言,说是王向桢与夏洁结婚时,田旭洋曾经大闹婚礼,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传素大师收了田公子的钱,来为他们做中间人。呵呵,王向桢最后的话是警告传素:他没资格做这个中间人。”
那样的家庭,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祝童喝着酒,放眼眺望大海深处。把得到的消息综合到一处,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关键。看田旭洋如今的局面作派,不会把自己与王向桢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如此糟糕。如果说这其中牵扯到畸形的姐弟恋,江小鱼怎么可能插进去一腿?
十几年前,哦,十九年前,田公子不过是个少年,那样的年纪能作出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