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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愿望是什么,目标又是什么?说近了,考试及格,申请助学金?说远了,顺当毕业,做个小白领,租个小房子?我跟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那时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很正常?”
“正常!”她倔强地抿起嘴唇,心却痛得像被利刃刺过,“可是……’别喜欢我,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是有多鄙视我多看不起我才会说出这种话?觉得我很丑很穷很可笑吗?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非要说那种话来践踏别人的尊严?”
原来,根本就没过去。
那依然是她生命里最难以启齿的过往,最难以揭过的疤痕,此刻提及,她嗓音微颤,眼眶也红了,
“你或许不是故意的,你是天生的。
你天生就拥有一切,所以你看不到任何不起眼的东西,看不到别人的痛苦,挣扎和卑微。我和你不一样,我天生什么都没有。我曾经、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你没有资格嘲笑看轻。你也没那么了不起,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我去喜欢的人。”
这话对他的冲击不亚于当面一耳光。
“别摆出一副受伤至深的样子!”景明忍怒道,“说我傲慢,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清高,脆弱,矫情。我为什么说那句话?那时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因为喜欢我你做过什么,是跟我表白了还是我问你的时候你承认了?都没有。如果当时你承认,我再混也不至于说出那种话。——我说不会喜欢你,有什么问题?”
杜若脸红如血:“那你现在也不要喜欢我!”
他顿时不吭声了,又狠又恨地盯着她。
而她跟他这番对峙争吵,已强撑到极限,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几番几次地强忍住了眼泪,却快要忍不住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竭力呼吸着,不想自己看上去太落败。
他原还冒火,一见她这样,忽然失声无言了,一时没说话。半晌了,才强忍着不平说:“那没办法,我跟你这种人不一样。你这种人,呵!”
她立即回头,见他眼里隐忍着恼意,知道他接下来又是一番自大无理的攻击,是以全身的警戒都竖了起来!
没想他冷冷讽刺一声:“你这种人,我真的很好奇,你喜欢过我,然后呢?”
她微愣,警惕着,不明白他想讲什么。
“真的喜欢过我吗?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了!说得委屈巴巴,多受伤,可实际还不是因为我说了一句实话,你就立刻退缩。这么浅薄的喜欢,呵!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心里的一个幻影,一个你憧憬的理想对象?一旦你发现原来这个人不完美,原来这个人有瑕疵,你就立刻不喜欢了。”说到此处,他再度恼了,“这么低级的喜欢,你好意思说。”
杜若:“你的喜欢就很高级?!”
他斥:“比你好点儿!至少现在吵了一架,还是喜欢你!”
她怔在原地,心砰地震颤一下,始料未及,像突然被打回原形。
恼怒羞愤顷刻间都不在,害怕恐慌重新占据头脑,她胸膛起伏着,再度别过脸去。
手又一次无意识地抓紧桌沿,人往后退缩一步。
而他看着她这幅抗拒的样子,牙关咬着,分明已经发泄一通,可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两人又陷入了一开始的沉默相对中,谁都不讲话。
仿佛都累了,都觉得,这样的争吵和发泄没有任何意义了。
日光灯把实验室照得发白。两人长久地安静着,像要融化在这白光里。
直到渐渐,她握住桌沿的手指缓缓松开了,潮涌的情绪仿佛也退了下去。
最后,她轻声开口: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不需要。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目前的状态我不想改变……”
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原本以为,她能把内心的想法像刚才那样宣泄出来,可,还是说不出。
因为,
景明,
你就是那片叶子啊,一叶障目的叶子。
上大学这一年,不喜欢你的时候,我才是最自由的。能看见生活里有太多的东西。而曾经那段时间,因为喜欢你,太痛苦,我不想回去了。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去猜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不想在操场的那么多人里一眼就认出你,认出你的衣服,你的影子。不想看着你的背影都觉得很欢喜,跟在你身后走哪怕永远不被发现走去天荒地老也愿意。不想再花时间揣测,你在干什么,在家,在实验室,还是在宿舍,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我,在意过我,有没有偶尔觉得我也或许有那么一点儿不错。也不想看到一片树叶就想起你,看到鸽子也想起你,看到树梢和蓝天还想起你。
可,
她含着泪,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说:“我只想做好我自己。让我自己变得更好。我觉得,这比跟你谈恋爱重要。”
景明看着她,没有反驳,没有愤怒,长久地没有说话了。
而就是这一刻,他发现,他对她的感觉变了。仿佛终于看清,今晚之前,他对她,不过是一种肤浅的小孩子非要抢玩具的情感。
可此刻,心口那莫名钝钝的疼,让他突然谨慎,不再上前了。
他看见她低着头,一颗眼泪砸落,他说:“别哭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多喜欢,也没说非要追你。你哭什么?我就那么……”他止了止,又皱眉,“行了,别哭了!”
杜若抹一下眼睛,揪紧已被她抓成绳儿的书包带,埋头往外走。
他再度拦住。
她抬头,红着眼睛:“我要回去了!”
“一起走,太晚了。”他拿上自己的书包,往外走去,到门口了回头,她低着脑袋慢慢跟出来。
他锁了门。
深夜的校园,树影憧憧。
过去的时光,秋去冬来,春尽夏至。
实验楼门前的这条路风景变换,从金黄到落叶,从干枯到发芽,从新叶到盛放。如今树冠如伞,遮天蔽光。
乳白的路灯光在枝桠树叶间穿梭,像一颗颗白色的小星星般洒满地面,洒在夜行人沉默的脸上。
景明和杜若两人走在道路的两边,隔着一整条路宽的距离,一路走在星空般的光影里,一句话不讲,谁也不看谁。
深夜的校园,夜色如此之惬意宁静,可惜,谁也无心风景。两人就这样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从一栋栋实验楼走过一栋栋教学楼,又从办公区走过操场,一路月色流转,灯光烂漫。世界安静,空无他人。
盛夏的夜风轻抚着他的衬衫,她的裙角,却不知能否抚平各自心里起伏的心绪。
直到快到她宿舍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可终究是他更快,几大步上前就拦在她前头。
她依然揪着书包带子,垂着眼眸不看他,浑身上下都是戒备的姿态。
“杜若春。”他平淡开口,“别走。让你加入Prime不是为了追你,我不至于浑到这地步,拿工作来讨女生欢心。让你加入,只是因为,你配。”
“我需要你,Prime需要你。今晚的事,我就随口一说。今晚过了,也就过去了。”
他说完,不做停留。走了。
男生的脚步声远去,她没有看他的背影,坚定地走进了宿舍楼。
留下空空的街道,再无人影。
杜若回去太迟,在宿管阿姨那里登记后,穿过深夜空旷安静的大厅,走进楼去,坐电梯。
当年的痛,好像终于原倍地还回去了,可为什么,
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她泪流满面。
第41章
六月的清晨,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 斜斜地铺满实验楼的走廊。
杜若站在实验室门口,手扶在门把上,将推未推。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坦荡一点, 没必要藏着躲着, 那样没意思。
这么想着,她深吸一口气, 正要推门。
“干什么呢?”身后有人走上前,推开门进去, 回头看她一眼,“没睡醒?”
杜若看向景明,立刻摇头:“睡醒了。”
“准备开会了。”他说,走远了。
她瞥一眼他的背影,他看上去很寻常,仿佛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在于, 表情里语气里收敛了那么一丝傲慢。
也好。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同伴, 上下级,都行。
她很快收心, 准备好笔记本开会去了。
会上并未讨论太多的内容,只是对即将在深圳进行的比赛做了些规划和信息分享,景明给各组分派任务后,便散会了。
工作当前, 他似乎无心再去顾忌其他;她也一样。
如此消磨掉那夜的记忆, 很好。
如今已是六月初, 一个月后暑假到来,全球大学生无人驾驶赛车竞速大赛将如约而至。
这是Prime团队无人驾驶项目试水的大好机会。
赛车场的路况相对于日常真实路况会简单很多,因此不需要团队拿出他们最高规格的技术配置。但即使如此,Prime全队上下都卯足了劲,没有丝毫怠慢。
费心钻研了一年多的项目终于要迎来考验,谁都想取得好成绩,自然跟打了鸡血一般。毕竟,队里一个个从小就是天才少年,心比天高,谁愿意自己的作品屈居人下呢。
景明和杜若都是做事认真的性格,或许不约而同保持着和平相处但又避免尴尬的默契,会公事公办地聊天讨论,但也都绝口不提工作外的事。
就这样只谈专业和工作,两人反而能心平气和自然平等地聊天了,杜若甚至在和他讨论问题时能与他对视而目光不会慌张避闪了。
偶尔两人聊完,各自转身时会略略一想,这样算不算是一种进步与和解,但谁都没有深究,让它一闪而过。
毕竟,专心准备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大半个月,杜若除了日常的学习,其余时间全泡在实验室,工厂和工业园。
小组赛的赛道图她早已从主办方那里拿到手,她要做的是提高车“眼睛”的视力,让它清楚地“看”到赛道边界线、弯道、竞争对手、和人工障碍。
这对李维杜若他们来说都不难。
不论是边界线,汽车金属机身,抑或是统一的红色障碍标,以这些固定目标作为感应对象来调节感应器,都在Prime的技术掌控范围内。
转眼,气温一度度升高,盛夏更浓。
到了六月中旬,Prime全队再次聚集到一起开会时,杜若已拿出详细而完整的计划方案:“四个角以及车顶共5个激光雷达,5个高清摄像头,车顶车身车底共15个超声波传感器,另外还有陀螺仪加速计和光学速度传感器……初步规划是这样。”
景明转着笔,听她讲完了,问:“有困难吗?”
杜若摇头:“没有。”她说,“我们实验室现有的技术已经能达到无人赛车的要求。”
“那你们组这段时间岂不是太轻松了。”景明说,“给你加点儿难度吧。”
杜若耸耸肩,接受挑战:“行啊,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景明手中转动的笔就顿了顿,她细细软软的声音说出“老大”这两字,还真是……
他略略上下扫了她一眼。
此刻,她坐在桌子对面,眼睛清澈而自信,直视着他。
他道:“减轻重量,至少两公斤。”
杜若垂眸想想,那就得想办法简化设计方案了,她抬眸:“行。”
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