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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荒人的身囘体强度越强大的荒人战士抵御刀剑的能力越强,而这名强大的荒人战士,竟是被人用剑切断了身囘体,半具尸身被震到了此处,可以想见那剑有多快,那把剑的主人有多强。
“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西陵神殿的强者看来真的不少。”
宁缺对桑桑说道。
不过片刻,荒原空中再次响起破空之声,只是这一次破空声不像先前那次是呼啸作响,而是凄厉鸣啸,显得要锋锐很多。
宁缺警惕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明亮的剑光,贴着黑云下缘高速掠来,没有刺向马车,而是斜斜刺入右前方一道微微囘隆囘起的草甸。
那道飞剑威力极大,直接穿透整座草甸,从草甸另一面破土而出,带着一道黑土与草屑,然后落地,明亮的剑身骤然黯然,显得极为颓败。
这道飞剑威力如此强大,只有晋入知命境的强者,才能施展出来.
宁缺看着草甸后方那道飞剑,发现剑后有柄,顿时想明白,这把剑的主人是南晋剑阁的强者,而且极有可能便是先前腰斩那名荒人战士的强者。
一名知命境的剑阁强者,就这样败了。
宁缺抬头望向南方的战场,看着那处越来越强烈的天地元气变化,看着越来越盛的剑光符意,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黑色马车距离战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便已经看到两名强者的离开,那么此时在这片荒原上,每时每刻都有多少人在死去?
宁缺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极细的亮线,然后紧接着是无数道。
他正看着南方的战场黑色囘眼眸里反映的光线……”自然是那处的风景。
远方的荒原战场上,开始电闪雷鸣,那些闪电并不如真囘实自然里的闪电威力大,但却与地面极近,不停闪烁着瞬移着,似在追着某人。
何等样境界的强者,才能召雷弓电?宁缺自忖如果那些闪电追的是自已,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只能被劈死,而像那种境界的强者,此时在荒原上并不是一个两个,自已带着桑桑去那边,究竟能改变什么?平静赴死还是说真的如自已所料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数十万囘人还有无数战马、车辆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那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无论是长安城还是西陵神殿,都没有办法完成阅兵,但在广漠无垠的荒原上,不要说排成队列展示,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混战的战斗,依然有足够的空间。
荒原上刚刚生出来的新草,被热血浇淋、马蹄践囘踏,不得不提前结束生命,草根犹在,绿意尽销,原野表面覆着的泥土变成浮灰,四处扬起。
荒人与西陵神殿联军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
虽然被称作天生的战士,虽然有很多强者,荒人部落依然没有办法抵囘抗整个人间,交战之始便落在下风,连战连败,然后连退,只不过凭着千年来在极北寒域打磨的精神气魄在苦苦支撑,但所有人都清楚,荒人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
大唐天启十八年、西陵大治三千四百四十九年的这场战争,与过往无数年间的无数场战争,都有很大的区别。
在过往的战争中,修行者始终扮演着辅助的角色口无论阵师还是符师,又或是那些甘于执行刺杀任务的剑师,都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而在这场战争里,修行者则显得非常重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场战争是西陵神殿发动的圣囘战,中原诸国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来到了荒原,数量级的差异导致了战争模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来自西陵神殿的神官,来自诸国道观的道囘门修行强者,来自南晋剑阁、大河墨池苑这些地方的道囘门客卿,珍稀的符师,各国军方倚重的阵师,纷纷参战,荒原战场之上,天地元气被无数道念力操控着,被无数张符纸扰动着,被无数阵法撼动着,急剧地变化不安,甚至让自然环境都发生了剧烈的改变。
深春之时的荒原,暴雨大雪晨露暮风不时出现,然后消失,战场上混乱不堪,危险无处不在,如果不是荒人先天身囘体强横,强大的战士首领暗中学会了魔宗的功囘法,只怕在中原修行者和骑兵的第一次攻击下便会崩溃。
虽然荒人苦苦支撑了下来,但在这些场战斗中,不知有多少战士死去或者重伤,当然,有更多的中原骑兵死在他们的斧下,又不知有多少修行强者,被普通的荒人囘士兵杀死。
总之,如今的荒原战场,就像是一架水车,不停地从人类形成的溪流里汲水浇到原野间,只不过那些水是人类的血与肉。
荒原战场上无形的血肉水车缓缓停止,交战双方暂时收兵。西陵神殿联军和修行者们疲惫地回到营中,荒人部落里的战士,则是支撑着更加疲惫的身囘体,行走在原野间,寻找着属于自已部落的同伴尸身,确认他们的名字。
西陵神殿联军的中龘央,有一座巨辇。
这座巨辇有三层楼高,一整块青铜铸刻为底座,辇上的栏杆是纯金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浑,仿佛要夺去世间一切光华。辇上有座楼台,帘纱万重深锁,看不见楼中画面,只能隐隐看到一尊极为高大的身影。
整片荒原上,就是这座辇上的楼台最高,比远处绵延的草甸更高,甚至给人一种感觉,辇上的楼台仿佛比在天上飞翔的苍鹰还要高。
最高的辇上,自然是最高的人。
辇上那道高大的身影,便是西陵神殿掌教大人。
修行界里最神秘的人物,一直是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但事实上还有一种说法,真正最神秘的人,是这位西陵神殿掌教。
只不过没有谁,敢用神秘这个词来形容他。
哪怕关于掌教大人的神秘传说,一直带着某种令人敬畏仰慕的神性。
西陵神殿掌教,统驭昊天囘道囘门,拥有立废俗世诸国皇帝之权,以无上权威享世间信囘徒之崇拜,单以权力而论,他甚至要超过大唐天子。
这样一个站在人间顶峰的大人物,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掌教大人也从来没有下过桃山,直到现在他出现在荒原上。
、第四十九章 苍鹰
西陵神殿掌教所在的巨辇东西两方,约十里之外,还有两座神辇,东向的那座神辇色作黑红,肃杀之意十足,是裁决大神官叶红鱼的神辇。西向那座神殿里坐着位皱纹深若山,的老者,正是天谕大神官。
就在那辆黑色马车驶出荒人部落南下之时,从开战到现在,始终沉默不语、低头默读教典的天谕大神官,忽然抬起头来,望向荒原北方,看着天边那道乌云形成的云线,轻声说道:“真黑。
片刻后,巨辇楼阁里那道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震,抬头望向北方那抹乌云,沉声说道:“黑夜马上就要到来,尔等还在踌躇何事何时?”
掌教大人的语气并不如何沉重,声音却是宏大至极,就像是雷声一般,在巨大的神辇四周响起,辇畔的神官和强者们脸色骤白,当他们听到掌教大人话语的内容以及隐藏着的警惕意味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荒原战场之上,能够像天谕大神官和掌教大人这般,看到远方那辆黑色马车的人极少,但随着黑色马车的移动,北方那片黑沉的乌云随之南移,却是极为醒目,没有用多长时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边那抹云。
绝对的安静降临在战场双方的营地间,然后荒人方响起一阵巨大的欢呼声,西陵神殿联军方的气氛则是变得有些压抑,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这场大战的缘故,西陵神殿神卫统领罗克敌离开了叶红鱼的身边,回到了掌教大人身前,他在朝阳城里被宁缺重伤将死,然而如今没有过多长时间,伤势便似乎已经痊愈,应该是掌教大人用神术替他治疗的缘故。
听着掌教大人如雷般的谕令,罗克敌沉声应下,然后挥动手中的旗帜,向延绵二十余里的神殿联军诸营,发出攻击的命令。
刚刚停歇不到一刻的战斗,再次重新开始。疲惫的神殿联军在将领的指挥下,在红衣神官的神术祝福下,仿佛瞬间获得了力量与勇气,呼喝着向着荒人的战线冲了过去,无数马蹄踩踏地面,烟尘狂舞,大地震动不安。
荒人战士也已经非常疲惫,但无论是头发微白的中年人,还是犹自带着青稚神情的少年,都站起准备迎敌,他们没有像中原联军那般呼喊,脸上也没有什么兴龘奋的神情,平静而且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斧头。
双方终于在荒原上相遇,斧与刀相遇,拳头与马首相遇,剑与身体相遇,符文与飞斧相遇,鲜血与鲜血相遇,无数声沉重的撞击声,在荒原上响起,无数战马惨嘶着倒下,无数骑士倒下,而当荒人倒下时,则有无数利器斩了上去。
侍奉在巨辇旁的罗克敌,用余光看着楼台里那道高大的身影,知道掌教大人非常不满意联军的进展,把牙一咬,厉喝着,带领着直属的神卫,和一千名无比强大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向着北方冲去。
停留在荒人部落后方的两千名荒人战士,一直没有参与先前的数场战斗,始终沉默注视着那座巨辇方向的动静,此时看着西陵神殿终于动用了传说中的护教骑兵,那些荒人战士也开始动了,唐冲在最前方。
就在此时,荒原西方向起密集的蹄声,那些蹄声很沉重,可以想见骑兵与战马的重量非同寻常,蹄声又很整集,如此密集竟没有丝毫混乱,不似暴雨,更像是数千人在同时击鼓,可以想像这些骑兵的纪律性和优秀程度。
一万余名大唐精锐骑兵,再次出击,在极短的时间内,荒人战线的右侧方,便开始承受不住压力,有了崩溃的迹像。
唐以及荒人部落的战士首领们,猜到了神殿联军为何会忽然发疯一般再次攻击自已I。那辆黑色马车是个变数,有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也有可能会直接改变战场上的局势,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没有后撤。
他们有信心在神殿联军的攻击下,一直支撑到那辆黑色马车到来,虽然肯定会死很多人,然而当他们发现万余唐骑开始冲锋,他们感觉到了危险。
但此时的荒原战场上一片混乱,唐和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们,没有办法去支援右侧的族人,而且就算此时赶过去,也没有办法战胜那些已经开始冲锋的万骑唐军。
所以他们沉默而强悍地继续向中腹地带杀入,希望能够重挫神殿联军的锐气,最好能够歼灭那支传说中的护教骑兵,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说不定这场必败的战争,还能赢来一些转机,至少可以让荒人被灭族的悲惨时刻晚些到来。
神殿联军的中腹地带,是南晋的军龘队。南晋向来自认为是世间第二强国,南晋骑兵也自诩为世间第二强军,直到他们来到荒原,与荒人开始战斗之后,他们才明白那是怎样令人羞耻的一种自诩,而此时,他们自面临着荒人最强大的两千余名战士的强硬攻击,阵形顿时大乱,有几名修行者甚至被乱蹄直接踩死。
南晋剑阁强者程子清,穿着一件普通的南晋骑兵军服,骑在马背上,挥动手中的剑左右挥杀,目光却始终盯着数十丈外一名强大的荒人首领。
那名强大的荒人首领实力非常强悍,已经有三名剑阁弟子,被此人直接震死,至少有数十名南晋骑兵,被此人用一根类似于铁棍般的物事击倒。
此时南晋骑兵的局势非常糟糕,如果任由那名荒人首领冲过来,肯定会引发慌乱,中腹被破,荒人便能直面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看如今荒人的气势,对方的目的,便是要把那一千名护教骑兵生生吃掉。
程子清的脸色骤然苍白,一道极为澄静的剑意,从他身上那件普通军服下方渗出,剑离乎而去,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