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统领淡淡一笑,轻提马缰准备离开,根本懒得理会。
天猫女小步快纵,像阵风般冲到他的马头前,手握秀剑乌木细柄,盯着他不肯让开去路,毫不掩饰清亮眼眸里的恨意。
几名神殿骑兵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去,试图要将她推开。
一声清吟,天猫女秀剑出鞘,看着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几名神殿骑兵,毫无惧色,声音微颤愤恨说道:“马贼的脑袋让你们割了,难道你们还要抢找们的兵器?”
神殿骑兵统领冷冷看着她,说道:“墨池苑弟子非符即剑,你们何时开始用刀?”
酌之华等墨池苑弟子看着这边起了冲突,都赶了过来,发现身材娇小的小师妹竟被这些无耻的神殿骑兵围住,压抑了很久的愤怒情绪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剑身摩鞘之声密集响起,与神殿骑兵对峙了起来。
场间气氛骤然变得无比紧张,虽然神殿骑兵百骑精锐当先,墨池苑弟子人数极少,而且各自疲惫不堪,但凭着那股坚忍铁血气息,竟是半步不退。
草甸间一阵冬风拂起,莫山山缓步走了过来,身上那件白色的衣裙被风吹得飘起,表情冷漠目光淡然,她看着那些面露不耐之色的神殿骑兵和马上的那名统领,淡然说道:“我墨池苑弟子想用刀便用刀,难道这种事情也需要向神殿交待?”
神殿骑兵统领沉默看着她,忽然说道:“山主这话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莫山山说道:“难道说现在的神殿会认为小偷也有道理?”
神殿骑兵统领面色微变,感到羞辱,看着她和那些手持秀剑拦在马前的墨池苑弟子,寒声说道:“竟然把神殿和小偷相提并论,如此不敬!莫非要裁决司去问问书圣大人,他究竟是怎么教的徒弟!”
莫山山平静应道:“我代家师等着裁决神座的训话。”
神殿骑兵统领明明猜到这位书痴此时应该是在强作精神,却也不敢随意冒犯,他盯着少女符师的眼睛,忽然开口说道:“山主奉神殿令运送粮草入王庭,此事干系双方和议大事,如今粮草尽毁,不知山主如何向神殿和联军交代,若双方和议因此事而破裂,也不知山主你能不能承担得起。”
“如何向神殿和联军交代是我的事情,与你并无关系。”
莫山山睫毛微眨,轻声说道:“即便我不交代,你也不可能在这里杀死我……”
她抬起头来,静静看着神殿骑兵统领的眼睛,说道:“或者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神殿骑兵统领微微蹙眉。
莫山山轻轻将被风吹至颊畔的发丝捋到肩后,平静说道:“既然你不能把我们全杀光,那么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放下刀,走。”
神殿骑兵统领沉默了很长时间,把鞍上那两把朴刀随意扔到地上,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希望能在王庭与山主再相见。”
天猫女收剑入鞘,推开身前的神殿骑兵,冲到统领马旁拣起那两把扑刀,像宝贝一般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对方。
莫山山没有回答神殿骑兵统领的邀请或者说威胁,直接转身走回营地。
……
……
深冬的荒原,太阳沿着南方的低矮天空出现不久便会消失,战斗在清晨开始,待战场打扫完毕时,天已近暮,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草甸上方密集的马蹄声如雷响起,然后渐低。神殿骑兵护送着月轮国曲妮玛娣姑姑、马车中的少女及天谕院、白塔寺等人,伴着道道烟尘远离。
血一般的暮色笼罩着营地,把地面和车厢板上那些血渍耀得更加刺眼。破损的车厢板和马车碎片还有干草被堆积在一处,在夕阳下仿佛要燃烧起来般。
片刻后,这些物事真的被点燃,火势借着原野上的风瞬间变大,逐渐吞噬掉其上堆放着的遇难者遗体。
噼噼啪啪的响声中,隐约可以看到融化焦黑变形之类令人心情极度惘然复杂的画面,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令人感到恐惧恶心的焦臭味。
围拢在火葬地四周的幸存者们低着头,开始齐声吟诵昊天道教曲里的往生令,单调的音节不断重复,祈祷火苗中的灵魂能够顺利回归昊天的怀抱。最开始有些嘈乱的声音后来变得越来越整齐,低沉而充满了悲悯的气氛。
宁缺因为受伤严重没有走下马车,他掀起车帘,沉默看着远处的火苗,听着人们的吟诵祈祷声,忽然抬起头来望向头顶高而远的天穹。
荒原的天空就像他熟悉的那样干净,但此时在夕阳的照耀下,自然分成了两片截然不同的世界,近夜的那面幽蓝似海,近日的那面燃烧似火。
降临到这个世界,他无法解释,童年在长安城里接触的都是对昊天的信仰,他的师傅颜瑟大师是昊天南门供奉,是西陵神殿上有座位的大神官。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像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信奉昊天。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火苗里的无数灵魂之前,在海洋与火焰般的天穹下,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难以自抑地渐渐地在发生变化。
……
……
人们在草甸间再次结营,度过了漫长而寒冷的一个夜晚。
第二日清晨,幸存下来的数十骑燕国骑兵带着伤员南归。他们是崇明太子的嫡系,很清楚昨日遇袭时为何神殿骑兵会有那样的态度,也知道就算去了王庭,也根本讨不到任何公道,甚至还有极大的危险会被神殿惩处,所以自然选择归国。
大河国墨池苑的弟子们,没有随燕骑一道南归,而是乘坐着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再次启程,向着东北方向的左帐王庭驶去。
看着车窗外荒芜的景致和疏草间的残雪,宁缺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桑桑准备好的手绢,将唇角的鲜血拭去,转头望着对面的白衣少女,问道:“为什么要去王庭?”
“粮队的事情总需要一个交代,而且……”
莫山山眼帘微垂,睫毛轻颤,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我很生气。”
宁缺看着她笑了起来,说道:“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
第二十八章 马车上
听到这句话,少女符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膝上的白色衣裙,似乎那处的花边非常漂亮,但事实上白裙素净,上面什么也没有。
马车还在行进,原野上的风掀起车帘,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晨光映在车厢内黑白两色素净的装饰上,落在她黑色的发与白皙的脸上,析离出几缕光影。平静而肯定的声音,从她唇间缓缓道出:“我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清晨的阳光同样也落在宁缺的身上。他没有想到自己习惯性的说话方式,会让对方产生误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笑容在晨光里显得无比温和:“我有很多喜欢的人,喜欢是我表达善意的常用辞句,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太过唐突。”
荒原的土地被寒风吹得干硬,车轮在上面行走不时被震起,马车不大,二人相对而坐,距离不可能太远,随着车厢的起伏,膝头快要触到一起。
宁缺向后挪了挪,靠在窗畔的棉垫上,酸痛的身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看着少女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蛋,说道:“这个世界便是这种模样,不需要为了那些恶心的事情不高兴。”
昨日他替莫山山妆容,将她那如瀑布般的黑色秀发梳在后方系住,今晨醒来,莫山山依旧保持着这个发式,不知道她是不在意这些,还是觉得宁缺的手艺确实不错,于是她习惯性去捋额前发丝时,纤细的手指便落了个空。
她很认真地请教道:“欢喜厌憎都是情绪,如何能够压抑?”
宁缺靠着窗畔,眼睛被帘角里洒来的晨光刺得微微眯起,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是说要压抑这种情绪,而是说不要被这种情绪影响到自己,生气这种事情啊,就是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很不划算。”
莫山山两道浓秀如墨的眉缓缓蹙起,执着追问道:“可是生气便是生气。”
宁缺看着她的眉毛,忽然生出用手指去摸摸的冲动,把手收回袖中,说道:“既然生气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气发泄出去,所以我支持你去王庭,不过你有没有想清楚,一旦在王庭遇见那队神殿骑兵或是那些贵人,应该怎么做?”
莫山山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她只是直觉里认为自己应该去王庭,去找到那队神殿骑兵和草甸上那些人,替死去的同门和那些燕国军民讨个公道。
似乎猜到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宁缺看着她认真说道:“公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就算你的实力身份足够强大,有时候也不见得能讨回来,所以出气这种事情和公道无关,只和公平有关。什么是公平?别人打我们,我们就打他们,别人骂我们,我们也打他们,别人想杀我们,我们就先把他给杀了。”
莫山山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很多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如此简单而放肆,眉头微皱问道:“你们……唐人,都是这样看事情的?”
“差不多。”宁缺笑着说道:“从生下来开始我们就在接受这样的教育。”
莫山山伸手掀起身旁车窗上的帘布,看着逐渐后退的荒原苍凉野景,看着远处空中那几只孤单的鸟儿,想着昨日草甸上那辆马车里的人,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到了王庭,我没有办法杀死那些人怎么办?”
神殿骑兵和他们保护的贵人,自然不能随便被杀死,哪怕她是天下皆知的书痴。宁缺看她惘然神情,隐约猜到草甸上那些人的身份恐怕极高。
“昨天留在草甸上的那些人是谁?”
莫山山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说道:“天谕院的学生和白塔寺的僧人,如果你要问马车里的那个人,她是月轮国的公主,也是天谕院的宠儿。”
宁缺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神情的变化并不代表他心情的放松,反而表示他有些吃惊,说道:“花痴陆晨迦?传说中的妙人儿来荒原做什么?”
莫山山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本来有些木讷的表情因为这难得的笑容骤然变得生动起来,尤其是眼眸里散漫冷淡的目光,竟瞬间变得可爱了几分。
“你不知道莫山山是书痴,却知道花痴的名字。”
宁缺笑了笑,心想若是那位花痴,自己这些人去王庭想要求公道,着实有些痴心妄想。笑容渐敛后,他看着莫山山说道:“不能杀人,又想出气,我或者可以给你出些主意,花痴陆晨迦她最喜欢什么或者说看重什么?”
“她叫花痴,最喜欢最疼惜的自然是花。”
莫山山像看白痴一样木然看着宁缺的脸,说道:“除此之外,世人皆知她痴恋隆庆皇子,事实上她是一个很清高的人。”
宁缺思忖片刻后说道:“出气无外乎便是欺负人,如果此去王庭想出气,那么便直接从花和清高这两件事情入手便好。”
然后他开始认真地替莫山山筹划,一旦在王庭遇见陆晨迦,应该采取怎样的方式,才能一泄墨池苑弟子们的怨怒之意,并且如何能够不惹出太大的震动。
听着这些近乎儿戏,但细细思量却着实有些阴险的主意,莫山山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看着晨光下宁缺的笑脸,看着他那个清新的小酒窝,忽然觉得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可恶,又是那样的可爱。
欺负人是宁缺最爱做的事情,以弱小欺负强大更是比做爱更爱的事情。他暗自想着自己已经提前欺负了隆庆皇子一次,不知道那位花痴知道后会对自己是如何看法。正想得兴奋,余光里忽然发现莫山山正极为专注地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