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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冷水降一下火气才去开门,“怎么了吗?”
“你跟我去一趟祠堂。”他冷着脸说。
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站着没动:“现在都大半夜了吧?明天不成?”说不定都过了十二点了,用怪力乱神的那一套说法就是,这会儿阴气盛啊,祠堂那是什么地方,一面墙那么高的牌位,我怕撞鬼啊。
“要的就是这个时候。”我父亲他用一种强制的语气说:“你不是想知道你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跟我来就可以知道了。”
我一听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转念一想,“准确的说,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怪我的理由是什么。”
“随便你是什么!”
“可是这大晚上的,没准我这么的逛一圈,下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呢?”
他看出来我的疑虑,黑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牌子丢给我,我拿在手里闻了一下,竟然是桃木做的。
“你叔祖父在上面画了符。”他走开几步,不耐烦地说:“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我耸了耸肩跟上去,要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留在赵家的理由的话,就是关于我十岁时的那些事了,从别人的话里面我得知我父母以前对我也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走过去树影幢幢,大宅子静悄悄的,十分阴森。
倒是最偏僻的赵家祠堂此刻却灯火通明。
我远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种菜香就香,还有那种香火味。
这一带没有什么人住,我母亲就站在祠堂门前东张西望,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但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被吓的。看到我父亲之后她立即眼前一亮快步地跑过来低声说:“来了。”
她看到我之后怔了怔,随即别扭地移开目光。
“一切都准备好了,进去吧。”
此刻的祠堂仍然冒着一股冷气,白天这里不开灯,晚上开了灯之后这里就明亮起来,并不显得特别可怕。我站在外面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进去,上面仍然是密密麻麻的牌位,还好我没有看到当时的那一堵人头墙。
令我在意的是,角落里的那个小门开了,前面搭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好酒好菜,桌脚旁边还有一个盆子。
我有些惊讶,看着那个刻着凌铛名字的牌位。
“这个是……?”
“先别说话。”
男人呵斥我一声之后就拉着我母亲一起跪在桌子前面,低声说:“凌铛啊,当年整个镇子里你和安定关系最好,十五年过去了,现在我带她来看你了。”
“那个时候的事,我知道你心有不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你该忘也忘了吧。”
“当年的事情都是我们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安心投胎去吧,我让安定来给你赔罪。”说话的人是我母亲,她说着说着,声音里竟然带着点哭意,顿了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求你放过安锐,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眯着眼看着凌铛的牌位好一会儿,突然想起那天做的那个梦,被关进棺材的那个梦。
被关在棺材里挣扎无果的感觉我至今也难以忘怀。
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个梦里有一个老人,另外还有好几个人,当时似乎有提到“二哥”的字眼,再一想,我父亲在赵家的同辈兄弟中,可不就是排行老二?!而那个老人,现在想来,当时我也是看到他的样子了,与我叔祖父的那张脸又差得到哪里去?
这么一看,竟然一一对得上号。
哭声是我母亲的,老人是我叔祖父,另外有我父亲,还有几个叔伯。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形成,我父亲恼怒地一拍桌子,回过头怒瞪着我说:“干看着干什么?!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我叫你过来跪下,给凌铛赔罪!你还想不想你弟弟好了!”
我母亲垂着头从旁边的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些冥币,放到盆子里用打火机点燃,火焰烧着纸,闻言,她略有些哀求地看着我。
“安定,我知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我们之前也是对过你好的,就看这个情面份上,诚心诚意给凌铛赔个罪好不好?”
这话说得好,要是我是个对父母亲情很依恋的人没准我就被懵住了,然而我并没有特别强烈的那种感情。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
我想了想,问:“这个,到底为什么呀?”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我父亲闻言,脸色一黑,面上隐忍着怒气。
“我是真不知道呀,你们还没跟我说清楚。”
我母亲犹豫片刻,说:“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
不然呢?
我母亲脸上有些错愕地继续说:“我们还以为,你是不能原谅这十几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把你接回来,也不准安锐接近你才……”
“所以装作忘记了是吗?”我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看着他们。
哪有人会像我装的这么自然的,根本没有好不好!
闻言,我父亲也皱着眉看着我,我母亲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愿意靠近我们……”
我无言地翻了翻白眼,这倒没错,可那并不是因为闹别扭发脾气,而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感觉啊。
这真是误会大发了。
况且,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这俩一会儿偷看一会儿嫌弃的对我好吗。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
盆子里的冥纸烧得差不多了,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归正题。
“凌铛到底是谁?”
岂知,这句话如同某个事件的开关。
“嘭”地一声,盆子里的火焰突然间暴涨,祠堂里的灯闪烁几下,唰地一下暗了下去。
我猛地僵住身子,一股凉气呼在我后颈。
又是梦里的那个声音。
“你竟然敢忘?”
☆、第八章
“你竟然敢忘?”
“你竟然忘了!”
霎时间火光大盛,火盆中的火冒起一丈高,我母亲惊叫一声,我父亲连忙护住她,惊魂不定地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跑过去推起着那两人,“走走走。”
“是、是凌铛吗?是凌铛吗?!”我父亲面上也有些惊惶,顺着我护着母亲往外走。
半晌母亲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桃木牌子,父亲也把属于他的那块掏出来。我知道桃木是镇鬼驱邪的好东西,好在这会儿又两个人陪我,我才不至于那么慌张。结果我还没来得及把那东西拿出来,一只冰凉的手按住我。
一张苍青的脸贴着我的手臂挪到我眼前。
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正是那天我在祠堂里见的那个鬼,也是他让我进入梦中。
接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一群小鬼蹦蹦跳跳地过来,把我们三人层层围住。
父亲拥着母亲向前还没走开几步,就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了回来,几番下来,我父亲冷汗涔涔地吼道:“什么东西!”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都看不到周围的这些小鬼,还有我身边的这个,大鬼。
我这个人可以说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一旦身边有人需要依靠我,我那些软弱无能便会稍微弱化。
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他们磕磕绊绊地走着,母亲突然叫了一声和父亲一起摔倒在地上。我咬了咬舌尖镇定下来,那个男鬼脸上有些黑色的纹路,冒着黑气,脸上带着笑,他的眼睛细长,里面没有眼白,笑起来像只诡异的狐狸,又或者像是披着人皮面具的皮笑肉不笑。
然而他眼中的冷意令人发寒。
那块桃木牌子有用,他也只是在贴近我,却并没有碰到我。我忙去把那两人拉起来,低声说:“快走,去找叔祖父。”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传来阴测测的笑声。
像是有无数个人在我耳边笑,我听出那里面的讥讽意味,那些笑声吵得我头疼。
有人叫了我一声。
赵安定——
“你竟然忘了。”那声音似哭似笑。
阿姐一十七,我也一十七。
阿姐已是缝嫁衣,我却恨嫁无人娶。
阿姐笑得脸红红,盖上红盖头。
我与阿姐金兰扣,笑得眼弯弯。
金兰扣,扣金兰。
你若入棺我必追,生生世世不分离。
……
不知何时,那群小鬼已经不再纠缠我父母二人,而是围在我周围,唱起那首金兰扣来。
“金兰扣。”那个男鬼冰冷地看着我,嗤笑一声。
我实在是被吵得受不了了,双手捂住耳朵。就在这时,那个男鬼伸出一只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该死!”
你该死——
我掰着那只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可普通人的力气又怎么比得上鬼怪。咬着牙把桃木牌子扔到那个男鬼身上,令我失望的是,那块桃木牌子似乎只对那群小鬼起作用。
我试图令自己想起那些他们在意的事情,却始终不得其法。
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不懂,不知道,不记得。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的关系而导致凌铛被活埋在棺材之中的话,无论如何,我首先必须要道歉。
“对不起凌铛,我忘了。”我向那个男鬼道歉,没想到掐在我手上的那只手竟然松开了,而同时,我也想起了秦宵在我手上画的那个印,我用那只手打在那个男鬼身上。
顿时,空气中飘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那男鬼——也许是凌铛。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我,我看见他身上被我打到的地方竟然穿了一个窟窿!
我心头一紧,因为我看到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仍然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冰冷。
赵家所有,一个都逃不了——
那道声音刚传到我脑中,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惊叫声。
这会儿我父母他们已经跑远了,我立即沿着声音追过去,秦宵这会儿铁定不在,我找他也是白找。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这间大宅子里响起。
我这才发现,不但是祠堂的院子,连别的地方也暗了下来。
整个赵家,至少是我目前所到的地方,没有一处是亮着灯的。
我跑着跑着路上发现赵安楠,这个年轻人衣服整齐,显然是还没有睡下。他看着我皱皱眉说:“怎么回事,我还在写报告,突然没电了。”
多个人也好。我顺手把他拽走,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才看到一点亮光,在赵家正厅那里!
赵家正厅那里是个很大的院子,四周空旷。
我印象中是那样的。
然而下一刻,我惊得口中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就连赵安楠这样的唯物主义者也拧着眉站着不动了。
半空中挂着无数个人,黑色的绳子从虚空的地方延伸下来,勒住那人的脖子,就这样垂直地把他吊下来。而那些人闭着眼,似乎正在睡梦之中,丝毫察觉不到自身的诡异状况,也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他们就像一具具被吊死在半空的尸体。
我见过那些人,都是赵家人。
他们挂在院子的中间,就像一片由尸体组建的密林,冷风拂过,他们的身体轻飘飘地晃动。
明明是这么黑暗的院子,偏偏有一片月光倾泻下来,照在那些人被勒得通红的脸上。
可他们的表情,却又十分安详。
半晌,赵安楠默默地往回走,口中念叨着:“做了个怪梦。”
我面无表情地掐了他一把,赵安楠脸色一白,整个人愣住。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