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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发烧,烫的骇人,许是看我们三个女子不容易,很多人都向我们扔下一两文钱,怀锦哭着用这些钱换了一点药来让我服下。
眼见我越来越不行,怀锦咬咬牙就去布庄做活,诉锦卖了她祖传的簪子将我送到客栈,自己却在冰天雪地帮人卖红薯。
我躺在床上眼泪直流,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还管这脸面干什么?为什么不靠自己去挣钱?
我拿出耳间珍贵的合浦珍珠,下定了决心,本来是想留个念想,如今看来,念想不能当饭吃,若是银子不够,当了玉镯也是可以。
终于,我和怀锦诉锦租了间小房子,价格并不算低,长齐临邑毕竟曾经是帝都,虽然气候寒冷,人口却是不少,好在我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过来。
“我已经不再是王族,不过百姓而已,便以姐妹相称吧。”我轻声道:“没了生计,自然要去寻,家里却也不能没人——”
玉珠哭着看着我,轻声道:“帝姬如何受过这种苦?这房子连宫里下人住的也不如,帝姬若是还想出去谋生计,我可是不准的——”
“叫我姐姐便是了。”我淡然道:“房子虽小,住起来却是安心。而我,我若不谋生计,如何生存的下去……”
宝钗也皱眉道:“您是想——”
“我会跳舞,便出去看看可有乐坊舞馆,怀锦姐姐针线做的好,还请你也做些贴补家用,诉锦妹妹便留在家里,一日三餐就拜托你了。”我沉声道,“我永不再是帝姬王后,舞女虽然极其卑贱,为了生计却也得放下身段,毕竟,脸面不能当饭吃。”
怀锦点点头,“既然抛开诸般前缘,便再没有什么了,都是靠辛劳吃饭,也是光荣。帝——念锦妹妹和我明日便去找找哪里收人。”
诉锦极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三人商量好,在小床上挤着休息了一晚,虽然挤了些,我却觉得,很暖和、很安心。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出去寻找,怀锦极为幸运,出门左拐第一家就是个布庄,想怀锦织布的手艺可是大周宫廷的技艺,老板视若珍宝,立马请了去做绣娘,一月有四钱银子,我不明白这几钱银子算不算多,对我而言实在太少,但是怀锦告诉我,对一个绣娘来说,已是两倍的月银。
她便留在那里,剩我一个人继续寻找。
城中有一家清风荷居的酒坊正在招舞女,也算顺利,每个月有三钱,我想了想,便同意留在这里。
清风荷居的老板娘看起来妩媚非常,眼睛里闪着精光,她上下打量着我道:“身段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今日你就可以献舞了。”
我点点头,接过她给我的舞服,她对我道:“只是你怎么都不笑,你要笑的好看,客人才会高兴。”
我永别兄长、交恶夫君、儿子早夭,如何笑的出来?
“笑一个,快点。”她催促着我。
唇角生硬的上扬,我早就忘了该怎么笑……
“罢了……”她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你还是不用笑了,虽然冷漠,好在皮相不错。”
长齐这里的舞蹈我也学过,在清风荷居后面的练舞厅里和一众女子练了练,老板娘便说我可以晚上同她们一起献舞了。
这些女子长相都还不错,长齐标配的高眉深目,有不同于南方女子的妖艳与大气。
傍晚,这里的酒客渐渐多起来,我和众舞女在堂中献舞,看台上面有酒女为客人斟酒,我一边跳舞一边暗暗观察,这长齐人的酒量大的惊人,都是用海碗那么大的杯子一饮而尽。
这一跳就是一个晚上,我的脚都磨出了血泡。我这才知道,她们这里是昼伏夜出,白日回去休息,晚上过来跳舞。
怀锦当然是日出而作,我们两个一颠倒,诉锦便得多做两顿饭,她一天也是忙的够呛。
但是我们三人居然都觉得这样舒服极了,在吴宫最后那一年让我痛苦至极,如今看我一点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们也难免为我高兴。
我们在临邑过了相当平静的一段日子,这年除夕,三个人坐在残破的小木桌前,吃着曾经从来没吃过的粗茶淡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说地,突然想起前年的除夕,我、沐春、沐漪三人也是这么温馨的一起吃饭,眸中难免闪出一丝泪意。
沐春如今如何,同我再无相关,我们二人老死不相往来,而沐漪于去年嫁到长齐和亲,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过了,现如今我是布衣她是王族,怕是此生难见。虽然我们身份已经不同往昔,但我恐怕她如今还没有我过的舒心,她也是我的朋友,她说她希望我幸福,我也希望她幸福。不知道她嫁于长齐哪位王族,但愿此人和吴沐春不同吧。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春,我举起酒杯,看着她们二人,然后缓缓将酒倒于地上,哀声道:“这一杯,祭我那年幼早夭的小锦儿。”
又斟满一杯,我对着她们微微示意,然后一饮而尽,轻声道:“这一杯要谢谢你们二人近二十年来的陪伴。”
怀锦和诉锦赶忙饮尽,然后也都来敬我,坚定道:“今年一定是喜乐之年。”
“但愿吧……”我垂眸无限哀伤,一年多来的折磨,已经将我心中的美好与希冀全部抹杀,如今所求,唯有平安。
一直休息到正月十六,老板娘才从乡下老家回来,长齐大雪已经有三四日,这一个月来经常是雪化的差不多了又添新雪,冻得人手脚冰凉。
还好炭倒架的热,清风荷居内不怎么冷,跳跳舞便更不冷了。这里的舞女当然同我曾经观赏过的不可同日而语,我也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只是中规中矩,不敢出什么风头。
其中一个舞女被纳成了一个五品官吏的小妾,今日一来,她们都在练舞厅叽叽喳喳的说此事,我没有理会,换了衣服便准备着要跳舞。
“哎我说,”一个女子大大咧咧的拍拍我的肩膀,“你来了这好几个月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几乎从不说话,她们对我知之甚少,便十分好奇,都看过来。
我垂着眸子,轻声答道:“念锦。”
“看你这一举一动,不像是我们这种出身。”一个女子很直接道,“你可是长齐人吗?”
我沉默半晌,觉得若说是恐怕她们要追问,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圆谎,便撒谎道:“不是,我是吴国人。”
“柳小妹也是吴国的呢!”有人高兴道:“你是吴国哪里的?”
我脑海里第一个闪现出的便是德阳,便回答道:“德阳。”
“小妹是浮州的。”她们叽叽喳喳道。
我长舒一口气,幸好不是相同故里,不然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们看起来都十六七岁,我今年该二十岁,又是生过孩子的,幸好长相不算老成,不然被她们追问,我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我们这里连着下了两天雨,昨天还地震了……很高兴和大家再次见面
☆、竟然是他
和清风荷居的小姑娘们偶尔也说几句话,虽不算熟稔也不像原先那般陌生了,她们大多出生穷苦,被逼无奈来做舞女酒女,都希望能被官员看重,做个妾室换个衣食无忧。
“念锦,你生的这么漂亮,已经有不少人向我问过你了。”老板娘笑眯眯道:“你可有意嫁到大户人家吗?”
我心中冷笑,大户人家?能有多大?我不愿虚与委蛇,就是王后之位都可丢弃,又怎么会贪恋荣华富贵?
“无意。”我冷漠而又疏远,“念锦跳舞只为果腹,没有其他想法。”
其他舞女从身后捣了捣我,希望我别这么着急就拒绝,我却是不为所动。
待到了更衣的练舞厅,她们都抱怨我刚刚把话说的太死。
我摇了摇头。
“对了,今日我听话本,听到一段痴情的故事。”一个舞女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吴国王上吴沐春,你们定然知道吧?”
“那可是三国七公子之一啊,当然知道啦!”
“啊——我的沐春公子,怎么了怎么了?”
舞女们七嘴八舌,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没有人看到我一脸颓败。
“他的王后,便是大周国王上,三国七公子之一的周珞瑄的妹妹,邵鸾哥。”那个舞女兴奋道。
我捂住胸口,这个名字,如今听起来,实在是陌生……
“啊我知道,哼,便是她嫁给了公子春呢,害我难过好几天。”其中一个不高兴的噘嘴。
“哎呀,她也很可怜啦。”讲故事的舞女摇了摇头,“我听说书先生说啊,邵鸾哥死了。”
“啊?”大家都是一惊,奇怪道:“才嫁给公子春两年吧?这么快就死了?”
“是呀,”那舞女道:“说书先生说那晚逆贼入宫屠杀,邵王后为保清白,自杀啦——”
大家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怎么会呀?最后不是吴王胜利了吗?”
“是呀,可是等他去找王后的时候,王后已经死了。”讲故事的舞女眉飞色舞道:“然后我要告诉你们个悲哀的消息。”
“什么?”大家好奇的不得了,越凑越近。
“吴王说他永不再娶——”
我呆在原地,吴沐春为何要这样?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了,出声问道:“邵鸾哥死了,周珞瑄一定很生气吧?”
那舞女冲我点点头,道:“不错,可是看吴王那么深情,大周王也没办法。”
这样也好,我弯了弯唇角,只是苦了王兄为我伤心——
“啊——”到处都是失望的声音,“这有什么呀?再娶又如何?”
“我给你们偷偷说啊,”其中一个舞女带着狡黠的笑容道:“公子珞瑄喜欢的人也是邵鸾哥呢!”
“哈哈,这你都知道?你听谁说的?”大家对这种风月小道的事情素来感兴趣,都眼冒精光。
“城北那家说书先生说的——”
“那家啊——”大家明显有些不信任,“那家总是胡诌……”
“也不见得嘛。”有人笑眯眯道:“听闻公子珞瑄对静初帝姬很好呢……”
突然老板娘闯了进来,怒气冲冲道:“你们几个今日是怎么了?天哪——衣服都没换!快点换好衣服滚出来跳舞!”
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都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只有我穿好了舞服,定定站着,只见老板娘又向我走来,面带微笑看着我道:“到底是念锦懂事,念锦啊,你先过来跳段独舞吧。”
我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到酒堂一看,只有三四个人。
“跳吧。”老板娘笑眯眯道。
乐娘不在,我一个人怎么跳?正在我出神时候,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拿出玉箫吹了起来。我便倚而舞之。
他吹着吹着站起了身,向我走过来,那一双年轻时也应该清秀的眸子聚着色眯眯的精光,让我恶心。
跳不下去了。
我行个礼就要走,长长的水袖却被他一把扯住。
正要进来的舞女都吓的退了出去,这个人应该很有势力,看台上除了一个拿斗笠遮住容颜的人在喝酒以外,其他人见事情不对杯子一推就走了。
“我父亲官居一品,来我府做个妾室,绝不会亏了你。”那人将我的袖子一扯,我跌到他的怀中。
“无耻!”我推搡道:“放肆的狂徒,快松开我!”
他力气不小,我根本无力挣脱,想我曾身居高位,如今虎落平阳,竟然被一个登徒子给轻薄了,气的眼泪直流。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