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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
作者:转身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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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皇后之名
凤栖宫里一贯寂静,静得半点不似六宫之首的皇后正殿。
路映夕慵懒地倚在窗柩旁,纤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着窗前的珠帘,带起一阵叮铃悦耳的脆响。这珠帘上串的每一颗都是拇指大的东海珍珠,光泽圆润,贵气逼人。此等奢华,仿佛说明她深受君宠,但事实上,她嫁入皇朝半年,皇帝只在她的寝宫里留宿过一夜。
路映夕淡淡地扬唇,绝美的容颜漾出夺目的光华。皇朝的帝王,慕容宸睿,比她预料的更加深沉莫测。大婚那一夜,他丰神俊朗,笑意温和,身上不显丝毫凛冽之气,就像是一个儒雅淡泊的翩翩公子。但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果然,他并没有占有她。他当着她的面,亲手割破他的指尖,把血渍染在床褥的白缎上。
想到此,路映夕唇畔的笑容不由加深,笑得有几分嘲意。象征她贞洁的艳红,是他的血,而非她的。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所有事,睿智深沉,不容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要在这样的男子眼皮底下玩花样,那一定是自寻死路。可是,她已无路可退。
“公主。”低低的唤声响起,那是她陪嫁的侍女,晴沁。
路映夕优雅地转过身,笑道:“小沁,我们已不在邬国,你该叫我一声娘娘,以免落人口实。”
晴沁露出甜甜的笑容,微一欠身:“是,娘娘,奴婢又忘记了,真该罚。”
路映夕散漫地笑着,忽地敛了神色,目光掠过晴沁,然后收回视线,低了嗓音:“说吧。”
晴沁轻轻地跪下,声线很浅,但甜美面容已然浮起凌厉之色:“公主,您已浪费了半年时间。”
“我心里有数。”她低垂了明眸,掩住眼中的憎恶,再抬眼时只剩一片清明无波,“你退下吧。”
“是,娘娘。”晴沁恭敬应道,站起身退了出去。
寝居内恢复了原来的安静,路映夕无声地叹息。每当晴沁称呼她为“公主”,就是在提醒她,她并非自由人,她有重大任务在身。而这个任务的第一步,就是争夺君宠。呵,那个慕容宸睿的宠爱,其实她打心底的不想要。
“禀娘娘,皇贵妃求见。”寝居外,一道清脆的宫女声传来。
“请她进来。”路映夕扬声回应,清眸微微眯起。在这后宫之中,荣宠最甚的就是这位皇贵妃贺如霜。因她身怀龙嗣,皇帝特赐她无需向皇后及皇太后请安,今日却无端上门来,颇令人深思。
须臾,一袭粉紫色宫装的柔美女子袅袅而来,曲膝行礼:“皇后娘娘凤安。”
“妹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坐。”路映夕微笑着上前,轻拉她的手,一同在榻座上坐下。
“如霜唐突,扰了皇后姐姐的清净。”贺如霜柔柔一笑,也换了亲切的称谓。
路映夕但笑不语。宫女奉上热茶,而后侍立在旁,便见贺如霜的神情有了几许为难。
“都下去吧。”路映夕挥了挥手,心中清明如镜。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待到无人时,贺如霜才幽幽开了口:“姐姐,若非事关重大,如霜也不愿意惊动姐姐凤驾。”
“何事让妹妹烦忧?”路映夕温声问,眼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容颜柔弱,风姿楚楚,娇小婀娜,虽不是绝色,但也另有一番韵味。
贺如霜的眉眼一黯,氤氲上凄楚之情,低声道:“不怕姐姐笑话,如霜自怀有身孕以来,一直处处小心,对于汤药和饮食更是谨慎,经过贴身侍女试饮之后才会入口。”
路映夕点了点头:“小心谨慎,是应该的。”在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因为危险无处不在。不过难得贺如霜说得这样坦白。
“今早……”贺如霜犹疑了片刻,很轻地道,“早膳里有毒,试吃的那个侍婢死了。”
路映夕凝视着她,直看入她的眼底:“你一点也不怀疑是本宫下的毒?”她身为皇后却有名无实,而贺如霜的分位仅在她之下,且又怀有皇嗣,照常理来说,贺如霜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应该是她了,因为她最有动机。
只听贺如霜叹息着回道:“皇后姐姐一向无争无求,这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何况,女人都有直觉,如霜能感觉得出来,姐姐对如霜并无嫉妒之意。”
路映夕不禁莞尔。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其实是个明白人,说话也颇为坦诚,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兹事体大,为何不向皇上禀告?”路映夕收了笑容,正色问道。
“皇上近来忙于和司徒将军商讨征伐龙朝之事,如霜不想给皇上增添烦扰,而此事终是后宫家事,如霜应该先告知姐姐才合宫规。”贺如霜有条不紊地慢慢解释。
路映夕站起身,边行边道:“且去你宫中看看。那份膳食可还在?侍女尸首可有人动过?”
“如霜已宣了太医,此外,没有其他人敢动。”贺如霜跟在她身后,唇角微微一掀,旋即又抿了去。
路映夕没有回头,唇畔亦浮起似有若无的淡笑。贺如霜此次借题发挥,想要借她之手铲除绊脚石,但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呢?
第二章:帝心莫测
路映夕的脚步稍停,微微仰头,望着那在日照下闪光的金漆殿名——白露宫。
这是皇帝御赐给贺如霜的寝殿。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位皇贵妃的圣宠之隆,可见一斑。
路映夕抿唇一笑,悠悠然举步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凤安!”殿中的漫地金砖上,低眉垂眼的宫婢太监跪了一地。
“都起身吧。”路映夕的语气清浅,目光直接落在锦绣屏风后的软榻上。
身后的贺如霜低声道:“皇后姐姐,徐太医正在验那侍婢的尸首。”
路映夕颔首,毫不避讳地绕过屏风。长榻上,是一张苍白清秀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然已气息全无,死寂沉沉。路映夕不由叹息,宫廷之内,人命如草芥。
“老臣徐晋叩见皇后娘娘。”徐太医恭谨行礼,才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此宫女所中之毒,乃是‘封喉血”。只要食入少许,就会当场毙命。”
“嗯。”路映夕淡淡应了一声,俯身细看那侍婢的喉间,果然有一点如血般的印记。后宫争斗,花样百出,用毒属于平常事,但大多数人会选用慢性毒,很少人会用绝顶剧毒。
“皇后姐姐……”贺如霜以纨扇遮面,扭过头去,不忍再看那气绝的尸身。
路映夕折身走出屏风,立在正殿中央,明眸一扫,睥睨着跪地的宫婢内监们,清冷出声:“贺贵妃的食膳,由何人负责烹饪,食材又由何人带入?”因贺如霜怀有龙嗣,故而她的白露宫中自备小厨房,待遇比照凤栖宫。
“回、回皇后娘娘,是奴婢负责烹饪……”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颤声回答,“食材则由小良子从御膳房取得,送来白露宫。”
“禀皇后娘娘,奴才小良子,所有食材都是经过御膳房的御厨亲验过之后,奴才才领了回宫。”小太监颇为机灵,口齿伶俐地接话。
路映夕的视线停在那宫女的身上,嗓音低了下去,凭添几分厉色:“你,叫什么名字,入白露宫之前,侍候的是哪个主子?”
“奴、奴婢芳菲……奴婢以前在韩淑妃的宫中侍候……”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身子隐隐发抖。
路映夕敛去严厉之色,轻轻一叹,清眸中染上一丝无奈。下毒者是何人,尚是个谜,但贺如霜显然无意查明真相,只想把矛头指向四妃之一的韩淑妃。
“皇上驾到——”
忽然,一叠声的尖细喊声,自不远的宫门传来。
路映夕习惯性地眯了眯眸子,眼角余光瞥见贺如霜面露喜色,小女人的娇美之态尽现。
“皇上圣安!”满殿的宫女太监又兢兢战战地跪下。
路映夕盈身一礼,并不言语。通禀皇帝的人,自然就是她。事关人命,且关乎皇嗣,她万不能托大,把自己栽进去。
皇帝俊脸漠然,抿着薄唇,手一抬,沉声道:“平身。”
“皇上!”贺如霜凄凄一唤,柔弱上前,美目泛泪,“臣妾,臣妾……”语未竟,已先哽咽。
路映夕心中暗笑,叹为观止。
皇帝的脸色稍缓,柔声道:“有朕在,爱妃且放心。”他似此时才看到路映夕一般,转而淡淡道,“皇后劳心了。”
路映夕温和微笑:“臣妾无能,烦扰皇上了。”
不料皇帝竟朗声大笑,意味深长道:“邬国长公主岂会是无能之辈,皇后过谦了。”
路映夕不语,一味平静地浅笑。他防她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取得他的信任,实在太难。父皇啊父皇,您要女儿做的事,堪比登天。
静默间,只听皇帝铮铮利落道:“此案就交由刑部去查,意图伤害朕之龙嗣者,朕决不轻饶!”
“皇上圣明。”路映夕温顺附和,眸中的嘲讽一纵即逝。
皇帝幽蓝至黑的眸子一闪,泛起同样嘲讽的光芒,淡声道:“想起来朕倒是很久没有去皇后的凤栖宫走一走了,不如就由朕送皇后回宫。”
“皇上……”贺如霜惊诧,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不安慰她这个受惊的人,却要随被冷落多时的皇后一起走。
“朕晚些再来看爱妃,爱妃好生歇着。”皇帝温言宽慰,语毕,便就摆驾离去。
路映夕慢吞吞地上了御撵,安静地坐在皇帝身边,一声不吭。
皇帝慵懒地倚靠着软垫,突然闲闲地出声:“皇后想见朕,派人通报一声便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路映夕呵呵笑着,不答话。
皇帝蓦地坐直身子,眸色渐锐,直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朕最厌恶,在朕面前耍小聪明的人。”
路映夕笑得更加愉悦,绝美容颜似明媚阳光般,绚丽耀目,脆生生道:“皇上,其实天下处处都是这样的人。”
皇帝的俊容一凛,眼神深沉了几分:“玩弄小伎俩的人,最后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而真正大智慧的人,才叫朕不得不提防。”
路映夕无辜地看着他:“依臣妾看,这世上,真正有大智慧的人,除了皇上您,再无他人。”
皇帝的薄唇慢慢勾起,似笑非笑:“原来,朕的皇后有一张甜如蜜的小嘴。”
路映夕低低垂眸,状似羞赧。
因这一低头,她光洁白皙的颈脖露了出来,颈后上有一朵艳丽绯红的芍药,恣意怒放,衬得那如雪的肌肤越发诱人。
皇帝的幽眸陡然一暗,伸出手,抚上那纤细的颈子。手掌张开,一点点地逐渐握紧。
路映夕一惊,突地抬头,对上他的眼光,心中刹时大震!
杀气!
他竟对她起了杀心?!
第三章:风云暗起
“皇上……”路映夕弱弱地唤了声,感觉缠绕在脖间的力道越发重,胸腔里的空气似被抽空,心肺胀痛得几欲崩裂。
皇帝的黑眸泛起凛冽蓝芒,杀气渐浓,冰寒慑人。
路映夕低垂着的双手发狠地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挣扎。她必须赌!赌他不会就这样杀了她!
“为何不反抗?”皇帝的大掌依旧冷酷地桎梏着她,醇厚的嗓音却宛若**般低柔悦耳。
路映夕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她的齿根因极度的忍耐而发出“喀喀”声响,体内浑厚的真气本能地涌动翻腾,即将迸发而出!
不可以!她一定要忍!他休想陷害她意图弑君!
“呵!”皇帝突然低笑一声,倏地松开手,脸上平静无澜,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咳咳……”路映夕猛咳了几声,大口呼吸,明亮清眸染上了几缕血丝。
“朕的皇后,真是可忍人之所不能。”皇帝低沉的笑声不断,仿佛愉悦至极,可幽深如潭的眼底毫无笑意。
路映夕又咳了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