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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坐的正是罗守一,技术部门便是在其主管范围之内。而他本人出自刑侦队,正如他的师父,前任副局顾建业。顾建业是顾宁的父亲,可以说罗守一也几乎是看着顾宁长大的。顾建业意外死亡后不到半年,顾宁进入警队,许是不愿受父辈光环荫蔽,他从未主动提过这段关系,因而局里除了一些早先的熟人,便少有人知了。
顾宁在桌前立定,应道:“罗局。”
罗守一抬眼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人,微微摇头失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事儿就说吧!”
这话早说过许多次,顾宁自知罗守一有意照顾自己,每次却也只是笑笑,掉过头来,按规矩该怎样还怎样。此时听他主动问起,便简要地概括道:“兖南老槐村发生火灾,我去看了,觉得可能是纵火,想带几个技术员确认一下。”
“兖南群山呐!”罗守一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擦过顾宁身边,投向对面墙壁挂着的一张巨幅兖中地图。那些青黄不一的山区土地,抽象成复杂而细腻的笔触,像是活生生的血肉与肌理。“行,你看着办吧。不过那边不像兖中,留意点儿,别起冲突。”
兖南山村比起外面还十分封闭,人们把旧俗看得极重。此前就曾有前去办案的警员,因为坚持侦查同对现代刑侦手段不能理解的村民僵持起来。最后不外是事情闹大,地方为了维持稳定局面,好一通妥协安抚,让警员自己认下了处理不当的责任。
顾宁知道罗守一担心什么,遂点头应道:“我知道。”
话音方落,就见罗守一拍拍脑门,跟上一句:“差点儿忘了,你回去叫齐治平来一趟。”
“我刚路过队里,他不在。”顾宁回答。
正要再应一声“回来就转达给他”,不等开口,罗守一那面便已摆手道:“那算了,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
这话听着不大对劲儿,联想到之前种种,顾宁脚下一顿,忍不住问道:“罗局,温泉案出事儿了?”
“嗨,案子没事,是二队那秦楠捅娄子了。”罗守一说着有些来气,伸手点了点桌子道,“他小子能耐呀!让他去抓人,他倒好,打趴下俩禁毒组长!”
听罗守一这么一说,顾宁算是明白刚才怎么回事了。估计孙祚是看自己手下人吃了亏,找罗守一兴师问罪来了。虽然罗守一在局里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但事情摆在眼前,总还是要先了解情况。约莫自己来时,两人谈话进行得不算愉快,才让孙祚在神色上露了出来。
也无怪乎罗守一瞧不上孙祚。局里谁不清楚,罗守一为人干练坚强,是正经从基层干起,靠着能力和成绩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而孙祚却圆滑世故,能力平平,很会见风使舵,一直没有大功也没有大错。说起来,孙祚能当上这个副局,也是捡了候选人前任经侦队长邢之远调往省厅的漏儿。
顾宁没有动身,看着罗守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又接话道:“罗局,秦楠前段日子是我带的,人没带好我也有责任。”
罗守一本是就话论话,哪知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当下把不锈钢杯往桌上一放,作势就要赶人:“有你什么事儿,回去回去!”
顾宁心知罗守一带队素来外松内紧,如今见他这番反应,知道是要护着自己人,料想也无大事,便不再坚持:“那我回去说声,让他有个准备。”
“呵——”罗守一不由发笑,伸手指指眼前小了将近一辈的年轻人,无可奈何地叹气,“我说那小子怎么有恃无恐的,感情是在你这儿给惯得啊!”
这话自是玩笑,顾宁笑了笑,也不分辩什么,但打了招呼回队。
刑侦支队虽在几年前就已分成一二两队,但由于硬件条件限制,仍遵照之前的习惯,并不将侦查人员单独分开。除却一间办公室为两个队长共用外,其余外勤都集中在外间放满隔断办工桌的大厅里。
秦楠就在大厅隔间里,埋头不知忙着什么。顾宁上前敲了敲玻璃挡板,低声问道:“楠子,怎么回事儿?”见秦楠面带茫然地抬起头,忖度一下话语,又补充道,“这两天齐队和罗局可能找你了解情况,你也做个准备,到时候别犯倔脾气。”
话说到这个程度,秦楠也听出顾宁是给自己在金苹果ktv打了禁毒队成员一事提醒。不提这茬倒好,一说起来,整个人就像点了火的炮仗,立刻拉着顾宁抱怨起来:“顾队你给评评理,我们黑白找了两天的嫌疑人,他禁毒队一进来把人惊了不说,还拿我们当毒犯扣了,你说他脑子不好用人又犟,不收拾不醒醒,我要不动手可就真让嫌犯跑了……”
秦楠嗓门不小,顾宁本来无意让旁人知晓,让他这一嚷嚷,反倒引得周围十个里有□□个都侧头来看,当中也不乏几个知情的,三三两两地小声议论起来。从这七嘴八舌的说辞里,顾宁倒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温泉女尸案立案当天,一队参与办案的人员就确定了嫌疑人:同死者李薇在度假村开房的一个名为孙瑞冬的男子。然而他已有数日不曾出现在名下的店铺和房产中,侦查员们几经打探,才终于得知他近来都寄宿在朋友家中,且经常出入东夼路的金苹果ktv,遂在周围乔装寻觅。一组人坚守了两天两夜,好容易发现嫌疑人,准备行动,哪知道这时候突然冲进一批盯着ktv毒品交易的禁毒队员,于是举止“异常”的秦楠一组首当其冲,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锅。
大水冲了龙王庙,本来解释解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偏生刑侦组员分得太散,秦楠又恰巧忘带□□——人证物证要什么没什么,禁毒队警员也是个较真的性子,任凭秦楠怎么解释都一句话:“回队里再说。”眼看着嫌疑人就要从跟前溜了,秦楠的脾气冒上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个碍事儿的组长揍趴下,接着掉头按住已经将将要跑出大厅的孙瑞冬。
搞清事件起末,顾宁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多出一年警龄的人,只觉哭笑不得。还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他秦楠能干出来的事。顾宁在古常青手下做警员时,便是跟秦楠一组做搭档,他太了解这个白羊座的年轻人:直率、热情、冲动,简直占据了星座分析里最典型的描述。
实际上直到这会儿,秦楠也未必清楚自己惹下了多少麻烦,甚至还理直气壮得觉得自己打人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顾宁扯了扯衣领,实在忍不住数落道:“秦楠啊秦楠,让我说你什么好!什么方式处理不行,你偏选这么个办法!”
话音方落,走廊里一串脚步声突然停歇。云灰色身影落进视野的同时,清亮的声音也跨过几张桌子,不高不低地传入耳中:“啧啧,我才一时不在,就有人教训起我的人了!”
这一声挑衅的意味十足,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秦楠本是觉得和顾宁够熟,又感谢他给自己通气儿,才拉着絮叨一通,哪知道齐治平来的不早不晚,偏偏把这话听去了,没得闹出误会来。当下忙上前解释:“齐队——”两个字方方出口,便被那人不由分说地打断,“没你的事儿!”
一愣神的功夫,齐治平已经转向顾宁。浅灰色风衣随动作撑起,如同被冒犯了领地的雄狮:“第一,我是二队队长,你是一队队长,他——”音节一拖,伸手指指秦楠,声音干净利落,毫不客气,“二队人。”说完,放眼迎着众人神情各异地目光扫视一遍,宣誓主权般继续说道,“第二,我是公大05届的,带过两年特警,07年转省城刑警,12年底担任队长,我的人该怎么带不需要别人来教!”
“不是齐队,你听我说——”眼见局面越来越失控,秦楠上前想替顾宁说话。可还没说几个字又被齐治平一瞪眼堵了回去:“让你说话了吗?!”秦楠本已冲到嘴边的话被这气势一震,打了个转又落回肚里,便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四周安静得大气都没人出一声,似乎都准备看着两个队长如何收场。反倒是被这通无名之火对准的顾宁,没事人般看了齐治平一眼,好笑似的扬了扬嘴角,接着转身拍拍秦楠肩头,安抚道:“没事儿。”一句说罢,便径自绕过两人,从容离去。
齐治平满肚子火气还没出完,就被他干撂在厅里,一时发也不是、忍也不是。难受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收拾好情绪,冲秦楠说道:“金苹果的事我罩着,你就不用管了。”说完见秦楠还没反应过来,又偏偏头催道,“愣着干什么,人在老魏那儿审着呢,去看看吧!”
两天来,负责调查尸源线索的侦查员已将死者人际关系理清。据调查,李薇与栖梧山人民医院、兖中中心医院、兖中二院等多家医院的医师都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但经过排查,这些人事发时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另据几个与李薇交情不错的女性朋友讲,李薇之前傍上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近来却不知怎么了,突然又和一个开动漫周边产品店的小老板打得火热。而这个老板,经过辨认,正是在温泉度假村录像中出现的男人——孙瑞冬。
孙瑞冬现年三十五岁,靠在市区祥和路和朝阳街开的两间动漫周边店赚生活,他自己很少去店里,只雇了两个伙计长年看着。就在秦楠等人乔装埋伏的过程中,魏可道带领另一组人进入他家,找到录像上那只行李箱,并从中成功提取到死者李薇的毛发和皮肤组织。接着行李箱来源也被查明,是17号当晚从度假村内24小时营业的商店中卖出的,买者正是孙瑞冬本人。
齐治平和秦楠踏着光亮如镜的米黄色大理石地面来到审讯室门外时,魏可道正翻着审讯记录,从光线昏暗的屋里走出来。光明与黑暗就这样被一道木门生硬地隔开,像棋盘上边缘鲜明的楚河汉界。
看这架势,审讯差不多已经结束,秦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等齐治平开口便急问道:“撂了吗?”
魏可道见怪不怪地摇头:“认了抛尸,不认杀人。”
齐治平闻言皱眉。宾馆录像清楚地显示着死者进入孙瑞冬房间后再没有出来,行李箱中的人体组织也证明死者曾经与其内部有过接触,但就这些物证的确无法直接说明,死在屋中的李薇,就是被孙瑞冬杀死的。
审讯中孙瑞冬交代,他和死者李薇有男女关系,17号入住温泉度假村宾馆303房,本计划多玩两天,可没想到当晚吃完夜宵回房,却发现李薇赤身趴伏在浴盆边缘,已经死亡。房间用是自己身份证订的,他怕报了案说不清楚,于是就近买了个行李箱,趁着第二天早上退房抛尸,伪装成死者独自戏水溺亡的样子,以躲避麻烦。
魏可道把情况概要一说,便将审讯记录递给齐治平:“禾苗已经核对过了,嫌疑人交代的情况和侦查员查到的基本吻合,我看还是得等等技术科和法医室的消息。”
齐治平点点头。魏可道说的没错,案子进行到这里,外围线索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收集得差不多了,而当天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耐心等待法医和痕检人员一项项检验结束,再做评判。
阳光明亮如剔透的圆镜,不遗余力地散播着天地间最明亮的光线。齐治平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似想起什么,又问道:“谁复查的录像,嫌疑人和死者出入宾馆的时间记了吗?”
“这儿有。”魏可道应了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手写A4纸,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