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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质;同时在清理爆炸抛出物时发现摆轮、游丝、重锤、针匙等擒纵装置的零件残片。再结合地面炸痕形态,被炸物粉碎、弯曲、分离程度,及访问中获知的爆炸声、光、烟、火、味等现象,可以确定,造成兖中二院第一次爆炸的,属□□无疑。
炸弹是土法自制,就放置在靠近顾宁一侧的床头柜上,起爆装置则为前几年地摊上随处可见的闹钟——意料之中的结果。
国内严禁私藏枪弹炸药等危险品,但具体到地方化工厂、矿场等实际生产领域,难免会出现因管理不当而被员工或其熟人私下携带出厂的事情。
若说这种情况尚有迹可循,那么土法制作出来的炸药,便连调查都难以下手:□□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铵和柴油,其中柴油可以直接取得,硝酸铵则能从如今农业生产所大量使用的复合肥中获取。具有一定化学知识或相关经验的人,完全可以利用随手可得的原料自行制作。
这种利用化肥制取炸药的土方,原是应对抗战时期日方严制物资却鼓励农业生产政策的斗争产物。因其造价低廉,工艺简单,效用显著,且来源渠道方便而又不受限制,时至今日,仍为许多贪图利益的不法分子所使用。
兖中每年都有农用化肥私制炸药,因保存或操作不慎引发爆炸的新闻报道。然而,如果不是出了事故,这种行为往往很难被有关部门查处。更何况这次医院爆炸案的炸药用量,远比不得黑作坊用以开山挖矿的巨大产量。一无数量上的区别性,二无原料上的特殊性。要顺着这条线索找出爆炸案的元凶,其难度尤甚于大海捞针。
至于作为引爆装置的机械闹钟,更是寻常得如遍地野草。虽说这几年手机日益普及,愿意使用老物件的人已经不多,可要存心在夜市、商场,甚至家中翻出几个可以使用的机械闹钟,也非难事。何况爆炸本身已经最大限度的损坏了证物,警方甚至无法根据残片进行复原,更枉论知晓其造式及来源。
除此之外,范敬、朱梓、汤小米三人的走访也并没有突出收获。到目前为止,全市只发生了兖中二院这一起爆炸案件,无威胁或勒索的电话、信件。由此看来,这起爆炸的目的,既不是同一时间多地方的政治性爆炸破坏,也非不同时间针对勒索对象的经济性爆炸犯罪,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常规可能:针对特定对象的爆炸,例如以报复为动机。
然而住院部人来人往,每天都有入住送走的病人、前来探望的亲朋,还有医院内部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清洁人员。不要说前台护士流动性大,且有自己额外的工作,便是派了专门的侦查员去,恐怕也难以一一甄别出现在其中的每个人。
先前顾宁是嫌疑人的身份,除去固定的医生和护士,门外长期有两到四名民警轮班守卫,自不会让可疑人物靠近。可而今顾宁已然清白,也不过如普通公民一般,加之他所在病房位于长廊尽头,地角偏僻,此前单人居住,不常走动,前来探望的亲友又少,便更无人留意。
案子做到这个份上,能算的都算了,不得不说,那背后策划行动的也的确是个人才。齐治平攥紧拳头,泄愤般狠狠捣在窗沿上。爆炸案不好查,这在业界也是公认的。但如今死的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在一个明明刚度过了危机、一切将要顺畅起来的时候,那个几小时前还好生生站着同自己说话的人,就这么永远消失在一场蓄意计划的爆炸里——无论于职业的荣誉还是个人的尊严,都不能接受。
如今他们已经忙了一夜,除却对于爆炸本身的性质有所了解,其余仍是一片空白:不知这一切因谁而生、因何而始,更不知照亮下一步的光明会出现在哪里。就好像不会水的人站在齐胸深的海水里,放眼茫然,而每一步都注定艰难且笨拙。
此刻范敬等人仍留在医院,以待做进一步的细致访问;顾宁自回队起就一步没有离开办公室,较劲儿似的一遍遍反复看着事发楼层的录像。齐治平第一次耐不住这种沉闷,一声不吭地从屋里出来,拉开走廊里整面推拉窗,像离了水的鱼儿般,死命呼吸着倒灌进来的干冷空气。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声响由远及近,最终在身后一两步远处停下。齐治平没有回头。他不是没见过牺牲,即便在这个和平庇佑下的国度,也每天有本不应降临的死亡出现在身边:因意外死在训练场上的,因出警死在罪犯手里的,还有因黑幕替人背罪的……可这次,他却发觉自己似乎需要花费格外多的力气来保持冷静。
齐治平想他大概是心疼了,从知道那个自己起初有些嫌弃的姑娘的遭遇开始。她不该来当警察,却最适合做一名警察,就像剔透的水晶,脆弱而又坚强。脚步声的主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不开口,也不出声,固执地等待着他的回应。齐治平沉默了两个呼吸,如常地扭头问道:“什么事?”
来人正是如今暂代周沐仁主持法医室工作的陆文良。他深吸口气,没有回答齐治平的问题,只是沉声劝道:“齐队,我们周科前两天也没了,这感觉,大家都懂。”
齐治平抿紧嘴唇,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苦笑:“你别绕弯了,直说吧,禾苗在里面,是吗?”
爆炸的具体伤亡情况,院方和阜田分局的民警当晚就已初步统计出来:总计九人死亡,五人重伤,余下为轻伤或无伤。第一波痕检结束后,紧随而来的法医技术人员在爆炸的大楼东部找到五具较为完整的尸身,另有二十余块尸体残肢。从昨夜到现在,法医室一直在用个体体貌特征、指纹牙齿档案和DNA鉴定等手段对尸体进行拼合和身份识别。
不期齐治平问得如此直白,陆文良沉吟了一会儿,涩着嗓音,尽量委婉地说道:“是,六具尸体已经拼合完整,剩下三具,一个老年女性,一个年轻女性,还有一个小男孩……我们尽力了。”说着沉默稍许,似有意给足齐治准备的时间,“那个年轻女性的尸体,已经确定是禾苗。”
齐治平没有应声,但低头看着瓷砖地面上已混入晨光的微薄灯影,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过了许久,方才惜字如金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尸检可以初步排除自杀性爆炸,禾苗和那个孩子都处于爆炸中心。”眼下法医室只对爆炸中九名遇难者做了检验,其余伤者的伤情尚未进行鉴定。这种情况下,法医的工作也仅能从侧面应证技术科的检验结果,于案件本身并无推动性的帮助。陆文良叹了口气:“齐队,家属方面……”
死者身份已被确认,按程序该立即通知家属,而法医显然是最先跟这些悲痛的人们打交道的。齐治平心下了然,方想开口说两句,就听一个平稳的声音越过走廊,缓慢而沉重地响起:“家属都来了?”
陆文良闻声回头,就见顾宁不知何时从办公室走出来,身形笔直地站在门边。当下出声应道:“只差禾苗了。”齐治平蹙眉回身,不出意外地迎上顾宁幽深的瞳眸。禾苗在本市没有亲属,父母也都远在银都,要赶过来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然而人已经不再了,这一刻不管早晚,总是要来的。
顾宁知道陆文良在为难。陆文良来兖中警局有四五年了,当初折了古常青独子、救了禾苗的那件案子,他也是参办人。古常青曾经提过,当年那件事后,禾苗执意复读考警校,她的父母甚至找到局里,求他们帮忙劝劝。可那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却认了死理一般,谁都拦不住。最后她父母死了心,便由她去了。而他们也的确对那夫妻承诺过,若禾苗毕业真来了这里,会留意照拂着。
四年后她果然来了,却来得悄无声息,除了还留在局里的零星几个知情者,再无人知晓——说到底,所有结果都是她自己求来的。可命运就这样兜兜圈圈,像画了一个首尾相接的圆,该结束的结束,该偿还的偿还,仿佛早有定局。
顾宁看着向脚下阴影,口中却只是如常说道:“文良,禾苗父母要是来了,也通知我一声吧。”说罢稍一停顿,又道,“另外,男孩那边的亲属,还得麻烦你帮忙留意一下。”
爆炸发生在傍晚,而男孩下午才来到病房。说起来,这时间也凑巧得很,同一病房内的双方尚未及熟悉,的确是闲杂人混入房间再好不过的时机。陆文良起初还有些差异,旋即也便了然,当下点头道:“放心吧。”
法医室里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忙完,陆文良略站了一会儿,见顾宁和齐治平没有别的交代,便不再耽搁,打了招呼自行离去。顾宁目送他走进长廊尽头的拐角,再回头,就见齐治平靠窗倚着,一双眸子深浅不定地迎向自己:“怎么,你也出来透气?”
顾宁并未回应,只是漫步踱到窗前,然后俯身撑着边沿,放眼望着远天层层叠叠的游云:“我在想,当年郑治越狱的案子,是不是也该翻出来再查查了……”
齐治平紧步跟上:“你怀疑什么?”
“称不上怀疑,只是觉得知道得太少。” 顾宁忖度着回复了一句,稍许,又觉得欠缺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你知道,兖中不大。”
兖中市俯卧于青州大地上,北面海,南临山,在这坐拥四海八荒的国土上,犹如残星满月之比。而按照六度空间理论,每隔六个人,就能认识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这有限的地域、无限的人际关系交织起来的大网上,时时刻刻都有因果在流转,要想追溯,就必须摸清每一条线,每一个结扣。
齐治平侧头看着他,不赞一词。沉默了一会儿,只道:“关于敬旗那件事,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见顾宁投来探寻的目光,嘴角一挑,便讲故事般随意地说道,“据说那敬旗的老总郑治是街头混混出身,后来偶然救了邓玉华,于是邓玉华感念他,给他做女人,给他当军师,挣下了如今的家业。可她没孩子,郑治一直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在外头又养了女人,还想着把家产传给那对母子……”
二十余年的光阴,陪着一个社会底层的男人,把他扶到这个地位上,可那个男人扭头就要把她架空,将一切拱手送给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和孩子,于是邓玉华翻脸了——听着就像晚八点档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顾宁哂然。
栖梧山案之初,两人的确留意过邓玉华的情况,她和郑治没有孩子,在其雇凶杀人事败被捕前,似乎只是个寻常的家庭主妇。然而自郑治伏法后,她却雷厉风行地接管了公司,投资实业、调整管理结构,一桩一件都平稳顺当,甚至有蒸蒸日上之势。说她干练果敢,能力卓著,运气极佳,自然都是有的,但也未免出色得超乎想象。
顾宁沉吟着,不做评价。齐治平反而挑了眉稍,追问道:“你不信?”对面没有回答。这般反应倒也在意料之内,他没再说什么,但转过身,看似懒散地倚靠着窗边突起的粉墙,背向阳光将自己没进一片阴影中。“不过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她知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到这份上,想要善终,得抓紧时间把公司洗白喽。”
顾宁不答,目光却在这沉寂中渐趋锐利气啦。如果这话不错,过去几年以来,某些如蘖芽般不断萌发的疑问,似乎的确可以得到解释:
四年前,邓玉华开始全权接手敬旗公司,她想脱身,于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