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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三人车前,敲了敲玻璃。齐治平应声开门,动身前扭头撂下一句,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我跟范敬进去看看,你们守着门口。”
两人走近大堂,却已不见邹凯的影子。清早的酒店里,四下安静无人,偌大的白花大理石地面上只映出一个孤零零的前台。齐治平走过去冲那人晃了晃警/察/证,压低声音问道:“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呢?”
接待悄悄向旁边努努嘴:“去洗手间了。”
洗手间在大堂西侧,凹陷进整个大厅的视觉平面,并不惹人注意,但却紧临着酒店侧门。齐治平脸色变得铁青,匆匆给范敬递个眼色,立时快步走去。如预想中的一般:洗手间男女各十个隔间,均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守在车里的顾宁和朱梓只见一个人影从酒店侧门出来。那人身形被对面一排汽车遮挡着,时隐时现间隐约露出上身褐色的皮质衣料。顾宁眉心紧蹙,目光紧随着那人移动,片刻后突然伸手去拉车门:“不好,醒了!”中年男人已经走到大院门口,就在他们下车的那一刻同时回望过来,接着拔腿便向西南居民区疾奔。
酒店以南的居民楼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楼。因为地形缘故,这里的楼房建得参差不齐,往往仅隔着一条路的两栋楼,高度就能差出一两层。车辆行在其中,通常要绕好大的圈子。然而这里虽不好走车,却是极易藏人,邹凯体力甚好,又占了先机,尽管双方都希望速战速决,可这一场追捕还是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拉力战。
两人咬着一股劲儿,从大道一直追到枝杈纵横的居民区巷子深处,硬是没被落下。顾宁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想从附近抄路,却忽然注意到邹凯甩臂收回的同时做了一个类似抱腹的动作。心头闪念略过,猛地顿脚,便将冲在前面的朱梓扑到墙上。刹那间,巨大的枪声在巷中爆响。
这个时节,新年的喜气尚未过去,方才一声枪响许是被当做了炮仗声,竟未引得周围居民探头张望。朱梓愣了一瞬,正要松口气,却觉巨大的疼痛如突然闭合的电路般霎时贯通每一寸神经,登时两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身边已有人有力的扶了他一把,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梓,朱梓!伤哪儿了?”
整个左臂抽搐似的疼痛,鲜红的血液已经染透半侧袖子,朱梓伸手捂住伤口,强压下心底涌上的恐慌,抽着冷气催促道:“没事,顾队你不用管我,别让邹凯跑了!”
话音未落,耳机里便传来齐治平的声响:“顾宁、朱梓,特警已经到位,报告你们的位置!”
朱梓咬牙正要说话,就听顾宁的声音沉稳而快速地接道:“奇山幼儿园背侧民巷,嫌犯可能从新桥街、小夼路、福来里任何一条小路出来。”说着,快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信并无大碍,这才转身拔脚急追。
奔跑中,耳机里再次传来声响:“顾宁,我带人从幼儿园抄路过去,你注意报告位置!”顾宁来不及回应。这会儿功夫,邹凯早跑进巷子尽头的T字路口,待追上岔路时,那褐色的身影已经接近左手边下一个路口。
四下景象映入眼帘,顾宁心中猛地一凉:邹凯选的是一条死胡同,而道路尽头,正是奇山幼儿园的围栏。居民区里的围栏不过大半个成人高度,栏顶象征性地竖了一排铁箭头防止外人翻越,但是对于当过特警的邹凯而言,这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
一个多月前的一二九案件中,嫌犯就是在抓捕过程中逃跑,由于靠近市中心,参与追捕的警员有所顾忌,未敢开枪,以致三人一路逃进居民区,劫持了散步的市民和一辆停靠在附近的大巴,最终在南郊酿成一场爆炸。如果齐治平一行人速度够快,此刻应该已从正门赶到幼儿园,而邹凯一旦被围困,势必会拿孩子威胁。
片刻功夫,两人已经追逐着绕过最后一个拐角,幼儿园里孩子们嬉戏的身影就隔着一道栏杆,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匆忙之中无暇细想,顾宁近乎下意识地从腋下掏出配枪,鸣枪示警。前面人影本能地一顿,接着却是加速向前冲去。顾宁再不犹豫,瞄准射击。
“砰!”第二声枪响炸起,前方的人应声扑倒,鲜红的血液从他衣后洞孔中源源不断地淌出,很快洇成一片。手/枪后坐力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顾宁喘息着,疾步抢上前去。
两声枪响,已然惊动了附近的人。两侧楼上有居民打开窗探头张望,幼儿园中的孩子和家长也纷纷向着围栏这面聚拢。片刻后,大声的哭闹开始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作响。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顾宁收起枪,俯身想要扳过那人的身体,却在探下身的那一刻,脑中轰然一响,愣在当场。
四周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距离最近的齐治平一行人已赶到幼儿园背侧操场,相继翻过护栏,来到巷子里。熟悉的声线仿佛从极远处传来:“没事吧,第一次开枪?”
顾宁僵硬的转过身,苍白的嘴唇努力张合了几次,只勉强说出三个字:“不是他。”
“什么?”对面的人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没有人回答。寒风穿过狭窄而陈旧的小巷,像腔管中堆积着的气流,终于挣脱簧舌箝制,拉扯出悠远而凄厉的长鸣。
片刻之后,齐治平猛然回过神来,急速上前几步,弯腰将地上的人翻转过来——同样深褐色的翻领皮衣下,赫然是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周围的脚步声没有停歇,随后赶到的警员正不断向这面涌来。齐治平浓眉一锁,冲着身后的人急喝:“都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院!”
清早八点,兖中第一人民医院迎来一位严重枪伤病人,随之而来的是大批便衣警察。急诊科一阵骚乱后,终于在抢救室大门关闭、预警灯亮起的那一刻,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抢救正在进行。特警已经悉数撤回,只留几个参与行动的主要人员守在走廊里。预警灯下是一扇普通到极点的漆蓝木门,却仿佛阻断生死的隔障,没有人知道它再度开启的时候,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三十三天前,齐治平曾坐在这里,那扇门打开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告诉他,死亡永远地带走了他的一位同事。而如今,坐在这里的是顾宁,躺在里面的,是一位阴阳差错被误伤的路人——谁都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顾宁坐在墙边长椅上,双手插/进鬓中,整个头颅低埋在肘间,看不清神情。齐治平来回走动着,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顾宁!”
顾宁纹丝未动,半响,只低声央道:“让我静静。”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准备。从追捕逃犯,到犯人持枪拒捕,再到幼儿园前示警、开枪,一切做法都没有错。可结果却是,被击中的人不是邹凯,而是一个相同衣着,手无寸铁的无辜者——这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除非是一场请君入瓮的局,每一步早已算好,只等着他一颗子弹,把自己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可在那种境地下,顾宁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重演,他不后悔开枪,只恨那枪没能打在自己身上。
岑寂中传来“哐当”一声轻响,仿佛平静的水面骤起惊涛,随之是一名年轻的低级护士推着推车从抢救室走出。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有了着落,纷纷集中过去。护士想是早已习惯,正要穿过长廊走开,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叫住:“请问……怎么样了?”
年轻护士扭头看了看脸色煞白的顾宁,难得开口说了句话:“子弹在体内翻转,伤及多处脏器,人恐怕不行了,我们尽力吧。”
这话说的难听,可毕竟是实话。顾宁僵硬地点点头,哑声道:“谢谢。”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他怔愣了一会儿,反倒释然,但抬头看向齐治平,嘴角的苦笑勉强而又无力,“不管怎么样,我的错,我负责。”
齐治平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他:“顾宁,你就这么认了?”
“认不认我都得认。”顾宁缓缓走近两步,在他身侧站定,低声道,“齐治平,我再问你一遍。这个案子,你还敢查下去吗?”
齐治平面容肃然,在澄澈的天光下,仿佛一尊铁铸的塑像:“查!”
顾宁不再出声,他转身望着窗外晴朗的天宇,许久方道:“好。”
一句落定,便听走廊另一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这种事在警局里瞒不住,顾宁早有心理准备,寻声望去,果然见宋立言、罗守一一干人迎面走来。尚离着四五步的距离,罗守一便已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罗局……”齐治平第一次觉得难以开口,张了张嘴,抬眼却见两人身后具是陌生的面孔,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略慢了一步的宋立言此时也已经跟上来,看见齐治平的反应,摆摆手示意他别多事,继而转向顾宁,叹道:“小顾,这是督查处的同志,恐怕要单独问你几句话。”
第二十四章·河东河西
顾宁被护送回警局,直接安排进三号审讯室。
审讯室在一楼尽头的一处拐角,途中经过一段阴暗逼仄的长廊。房间很小,仅容下一张方桌,三把椅子。地上铺着黑色的丙烯地毯,三面青灰墙壁,一面单向透视镜,四下空空荡荡,如同一间密闭的铁笼。一盏吊灯悬在头顶,发出青白而闪烁的光线,如同猜忌的眼眸,冷冷俯视着下方,顾宁微微仰起头来,难言的苦涩突然涌上喉头。
顾宁从前不是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不过那时他是审讯者,他清楚该用什么方法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他知道那扇观察窗背后是和他并肩战斗的同事。可这一次,坐在被审讯席上的却是他自己,而在那扇窗后,自己人会一遍遍地分析他每一个表情——何其讽刺!
不多时,两名标准着装的督察先后走入,摘下头盔倒扣在桌上,一个就势在门口座椅上坐下,摊开记录本;另一个则走到近前,状似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反手扯着椅子拖近几步,在他对面坐下:“兄弟,怎么搞的?”
顾宁向他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但苦笑道:“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主审督察理解地点点头,叹口气,唠家常似的接着话:“也是,你说现在当个警察,弄不好一点小事让人举报了都得脱衣服。我们就更里外不是人了,外面人骂,自己人也骂。”
他边说边翻着手里的打印材料,片刻之后,又看看顾宁,继续说道:“有人跟我们说,看到你一路追赶着伤者,逼得他无路可走,然后开枪射击。人呢,现在还在抢救,目击者不少,还有幼儿园孩子——而且孩子那么小,家长们都担心会留下心理阴影。你也是干这行的,性质有多严重就不用我说了。还是你自己说说吧,当时什么情况?”
顾宁抿紧唇峰,稍许,出声答道:“我们在追捕抢枪杀人的嫌犯,嫌疑人曾经当过特警,且手里有武器,非常危险。追逐中他开枪拒捕,伤了我一位同事。”
“他叫什么?”督察插话问道。
“嫌犯叫邹凯,我的同事叫朱梓。”
“所以你立刻拔枪进行还击?”
“不,嫌犯跑进了前方岔路。我到的时候看见他快要拐进下一个路口,于是连忙追上去,一直跟到那条巷子里。”
“那是条死胡同,为什么还要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