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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回答,只听陆文良说道:“我们那儿凌晨送来两个死者,让人空手打死的,一击毙命。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下手真是又狠又干净!”
顾宁微微皱眉。但毕竟是人家顶着压力办的案子,不好从旁打听得太多,当下笑了笑,便不再接话。一天连出三起命案,法医室那边想来正忙得厉害。陆文良也无心多留,略说了两句便匆匆带人回队。
顾宁目送他走远,一回头恰见范敬戴着手套从车后走过来。“顾宁,这里不是第一现场。而且整个小区就这么一个垃圾箱,虽说地面有雪,但周围脚印太杂,凶手的痕迹已经被破坏了。”
“垃圾箱内部、盛装尸体的袋子,这些地方看过吗?”顾宁放眼向周围环视着,随口问道。
“查过。我们在盛放尸体的蛇皮袋中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白色颗粒,尚不清楚是什么物质。不过周围居民反应说,盛放尸体的袋子是从前华旭玻璃厂装原料用的,那时候每家都能翻出来,但现在厂子搬走了,这么新的袋子可不常见。”
顾宁点头“嗯”了一声,神色渐趋凝重:“就这些?”
“还有,死者的衣服拉链上夹有小片纺织物碎片,可能来自凶手衣物。另外死者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明显的擦伤和灰尘,我们正在附近查找可以造成类似擦痕的地点。我留意了一下,这个垃圾桶周围除垃圾车以外,没有其他车辆停留的痕迹,也没有编织袋拖拉的痕迹,第一现场应该就在这附近。”
现场只有杂乱的脚印,凶手显然是步行前来抛尸。考虑到凶手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案发地点距离这里定然不会太远。顾宁点头认可范敬的说法,同时又补充道:“凶手的体力可能好于常人,这个范围不妨再扩大一点。”
范敬爽利地应着:“行,我知道了。”
顾宁点点头,略微忖度片刻,又道:“范敬,受累一下,带几个人把这儿的垃圾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随身物品。”
此话一出,范敬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着那一车的生活垃圾,苦笑道:“得,我就知道你开口说话绝对没好事儿!”
顾宁跟着笑了,作势挽起袖子:“我陪你们一块找,这总行吧?”
范敬本来就是开句玩笑,一听这话立时端不住了,连连摆手道:“可算了,我就说说而已,你那面孩子还没消息,要真耽误了,我罪过可大了!哎对,情况怎么样啊?”
“不太好。”顾宁摇头吐出一口浊气。夜晚的风格外寒冷,他却觉得喉咙间似乎有一团火,被往来呼吸的空气助长着,愈演愈烈。“录像是找到了,孩子被一个一米七几、穿灰色羽绒服的男子从路上拉走,没拍到正脸。”
“绑匪呢,没再来电话?”范敬追问。
“没有,小米和朱梓在那面盯着呢。”顾宁低头看着车灯下雪痕斑驳的地面,一时只有沉默。半响,只听远处有人叫喊,循声望去,就见禾苗迎着车灯的光线,一路小跑过来。
之前跑的太急,禾苗停在两人面前,喘了两口气,才稳住呼吸说道:“顾队,齐队有点儿事儿让我来问问你。”
顾宁笑道:“有什么事儿打电话就是了,还特意跑一趟。”
“打过三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说你在这面出现场,我们从军区回队,正好过来。”或许是顾宁素来温和的缘故,禾苗在他面前自然得多。这会儿笑着解释了一句,才转入正题:“齐队要我来问问裴安民的具体信息。”说着怕顾宁不明白似的,又连忙接道,“比如说,他多高、多重,有什么特殊经历之类的。”
顾宁皱眉反问:“他怀疑是裴安民做的?”
“不太清楚,齐队说什么我也不敢多问,要是魏大哥和秦楠倒还能接上两句……”让顾宁这么一问,禾苗抿着唇,声音越说越低,显得颇为委屈。
禾苗是去年才入队的新人,性格内向温和,缺少经验,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遇上齐治平这么个强势又不客气的主,平素是个什么情形,顾宁多半也能想象出来。当下笑了笑,安慰道:“你们齐队就那么个性子,看着不客气,其实是没拿大家当外人。你才刚来,案子上的事不懂很正常,大着胆子问就行,别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了。”禾苗点点头,声音似乎也有了底气,“那顾队,裴安民的事儿……”
“裴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没来兖中,是后来听古队提起的。他高中毕业当的兵,后来选进特大,古队那时第一年当教官,正好带他。他比古队矮一些,应该不到一米七五,但是和古队穿一样的鞋,都是42码。他从部队跑出来那年二十六七,现在算起来也将近中年了……”零星记忆组合起来的描述到底有限,顾宁又想了会儿,说道,“对了,古队有一张和他的合影,收拾遗物的时候我留下来了,就在办公桌左面抽屉。齐队要看的话,你让他去我那儿拿。”
“好,好的。”禾苗连声应着,等了会儿见顾宁再没有别的话,便招呼道,“顾队,那我先走了。”
顾宁出了神。现场勘查还在进行,无数的手电、车灯将这本该宁静的夜晚照的灯火通明。他站在这片光明之中,可那远处浓重的夜幕却也仿佛在这瞬间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进心底。手机铃声响起,电波那头,汤小米的声音清晰而干脆:“顾队,绑匪来电话了,说找不到孩子父亲,要见孩子的母亲。”
绑匪的来电并没有如愿打开案情的突破口。通过运营商系统查找接入的基站,只粗略定位到兖中南四环一带。技术室的袁珂尝试对来电进行分析,虽在背景中听出了加长托运货车的声音,也只能判断出是在老厂区附近。兖南城郊从前是一大片工业区,随着兖中产业结构调整和城市对开发区发展的推动,原先的旧厂大量外迁,逐渐萧条下来。在这片区域,要想靠着撒网排查找到孩子,并不现实。
已知线索实在少的可怜。本想照着惯例,让孩子母亲按要求与来电人见面,警队暗中布置,保证家长安全并查清对方行踪。不想那面却好像事先知晓了警方的意图,一夜里不断更换见面地点,从市中心到西郊又到城北火车站,几乎把兖中城绕了一圈,直到后半夜断了联系。蹲守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再寻着来电播回去,对方却早已关机,只留下一堆警察疲惫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行动不成只能继续回去等电话。朱梓带上车门,粗暴地一拧钥匙,把车发动起来,忿然说道:“那小子肯定醒了,这是明摆着玩我们呢!”
顾宁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着窗外浓墨般的夜色,若有所思。见顾宁没反应,汤小米忍不住议论:“我也觉得不对。要我说绑匪绑了孩子,会不会根本就是为了引出孩子父母,进行报复呀?”
—— 如果绑匪要的不是钱,而是命,那这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顾宁仍旧没有回答。夜里降了温,寒风穿过未合紧的窗缝,直抵领口。一整天在外面奔走倒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儿静下来方觉寒意彻骨,他本能地打了个寒战,再次回想起上车前范敬打来的电话:
盛装王良尸体的编织袋中发现的白色颗粒,经检识科检验为细石英砂;王良的手机在现场百米外的路边绿化带里被找到,虽没能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但最后打进的电话正是打给王娇家里的号码。
汽车在路上疾驰,不断有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刺激着将要麻木的末端神经。太阳穴处突突跳地厉害,顾宁觉得头脑有些胀痛,连带得所有感知都变得缓慢而沉重,好像置身于重重海水。在这一片混沌中,偏偏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跳进脑海。顾宁突然开口:“朱梓,到下一个路口停一下。”
这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朱梓目光虽还盯着前方路况,声音却立刻抬高了两度:“顾队,都凌晨四点多了,这地方也不是市区,车都不好打,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一趟市二院,没隔几条街了。那边都是单行道,你开车过去还要再绕个大圈。”顾宁说着,把目光从手表上挪开,又凑近车窗看了看外面天色,“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吧,王家那面还得盯着,有情况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兖中二院是兖中最权威的精神病医院,也是对裴安宁进行强制治疗的地方。夜里没车,顾宁走过两条街来到二院门口时,浓重的夜色尚还覆盖着整个城市。
二院的管理较为规范,院里不时有保安巡逻车辆经过,楼里也安排着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顾宁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裴安宁的病房。
裴安宁并没有睡着,据负责医生讲,裴安宁从来到医院就一直很安静,不吵也不闹,白天不是睡觉就是昏昏沉沉地坐在床头;不过有一点,她成夜的不睡,只等着看日落和日出,谁也拗不过她。顾宁曾听古常青说起过,裴安民的妹妹是个挺感性的姑娘,喜欢看日出日落,她哥哥也宠着她,每次回家哪怕自己不休息也带她去各处走走看看,如果不出那件事,这一家其实过得挺好的。
顾宁推开房门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远天仍是沉沉一片,只在极远的天地相衔处露出一线若有若无的鱼肚白。裴安宁就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我知道你会来。”她说,声音平静不波,好像死寂的井水,“我是学心理的,可是人心这东西啊,我到头来一点儿都没弄明白。”
顾宁没接话,他站在门边,声音低沉而清晰:“昨天凌晨,兖中军区一哨兵和朝阳路分局一刑警先后被人杀死,枪支被抢。早八点,朝阳小学学生王娇失踪,晚八点孩子父亲的尸体在华旭小区被人发现。现距离孩子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小时,绑匪要求见孩子的母亲,但迟迟不曾露面。”
一道房门隔开了所有的声音,顾宁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能从那无声中洞悉一切真相。“裴安民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似要让这几个字好好酝酿发酵,“他要报仇。”
“来不及了。”一直出神望着窗外的裴安宁突然幽幽地叹气,“顾警官,命运的车轮早就转动起来了,从十一年前开始,它从未停止,我们不过是在走向各自预定好的结局。”她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在听,“他是来找过我,我没劝他,也劝不住他,更不会跟他走。这一切,谁也改变不了。”
裴安宁回过头,看着他笑。摇晃的吊灯将重重光影切割打破,好像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从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华旭玻璃厂,我嫂子从前就在那儿工作。你去吧,如果你还觉得你能挽回……无所谓了,我只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
窗外就是一条大道,两侧尚未熄灭的路灯从未知处延伸而来,又在极远处交结缠绕,将这不断稀薄的夜色彻底剖裂开来。顾宁不知道裴安宁究竟经历了什么,却恍惚感觉到,这短短的几天,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生的欲望。王良死了,有些事情注定挽回不了,这答案顾宁比谁都清楚。
十一年前古常青追查失踪孩子的下落,最后只找回一个消息和一场家破人亡的悲剧,还有一群间接的凶手,隐匿在黑夜的最深处。十一年后,受害方成了加害者,将这连绵的痛苦磨成利刃,以更加决绝的姿态回敬整个世界。就仿佛是一个被诅咒的轮回,兜兜转转,不过在用时光划着似曾相识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