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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空尚且飘着几瓣雪花,飞落美人肩头,激起旁人想要替她轻轻掸去的怜爱之心,一如初见美人时候,伊薇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颚,如今,即便隔着数百步玉阶,伊薇还是看清了:绝色妖娆如此,男有黎穷雁,女唯冷菲娥。
“冷菲娥!?”
伊薇一声惊呼,震得身旁觅柔一下战栗,回望伊薇,却见她双目圆睁,已然煞白了脸色。
她如何不震惊:冷菲娥,不是龙朝云都承欢阁内,艳压群芳、冠华众妓的头牌花魁嘛,何时竟成了雪鼎国的大公主?这等身份地位的转变,委实只比颠倒的乾坤令伊薇从容了些。
在旁的睿王和越沫也被伊薇的惊呼引来注目,虽不感意外,却也无甚可以安慰的,只有觅柔悄声在伊薇耳畔续道:“我们大公主本名冷菲儿,是小公主凝雪儿的姐姐,而冷菲娥,只是她的假名。”
伊薇才不管真名假名,眼下只需要一个解释,便急着回身找能够给出解释的人:“胤华君呢?胤华君怎不出来迎接?”
彼时冷菲娥已然步置玉阶最上,与睿王、越沫等几句寒暄后,便转向了伊薇:“楚姑娘好。”
曾经也称“王妃”,如今个个改口得甚快,伊薇听后心里不是滋味,苦涩纠结着隐痛的心,却不知此刻的冷菲娥,比她心痛更甚——但见伊薇一袭金丝缀成的大红绸衣,珠玉流苏坏佩叮当,凤凰涅槃锦绣添花,虽因没有披上外袍而显得轻盈简练,却难掩奢贵绚华,想来是伊薇自己也不知道:这本是一套衣裳,而这一套,许是自己苦争了一辈子也穿不得的,她一来,却轻轻松松地穿上了,看得明白一如睿王等旁人毫无异议,看不明白的百姓更是浑然不知其中缘由,包括伊薇压根不晓:她此刻穿着的衣裳,正是雪鼎凤袍的一部分,而雪鼎龙袍,也正是胤华君身上所着的红衣金衫。
凤袍在身,宠爱在心,局内人不知不觉,局外人则痛知痛觉……
第十六章 解药不拾尽伤悲
见冷菲娥与自己问好,并不似自己这般满脸是两人相见的意外与尴尬,伊薇一时怔怔不知所答,好在睿王上前解围,引了两人入殿,避免了在雪国百姓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两只母虎相争的嫌隙来。
“为什么你是雪鼎国的大公主?”一踏入殿内,伊薇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承欢阁花魁是你的幌子吗?左龙渊与你那么熟络,他知道你的身份吗?龙朝的人呢?妖后黎媚知道吗?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连珠炮似地问完,伊薇的重点只有一句话:你的身份,是否对左龙渊不利?
这句话自然隐含其中没有挑明,冷菲娥却听得通透,依然是气定神闲的笑靥如花:“楚姑娘莫急,我本是雪鼎国公主的身份,龙朝几乎无人知晓,而我与六王爷、与黎太后,也是无多恩怨的,我从前、现在、将来,都只为胤华君上一人办事,尽心尽力、心无旁贷。”
“左龙渊何其看好你,你现在怎么推托与他毫无恩怨?”冷菲娥的解释,伊薇很不受用,“我只道现在定有你陪在他身边,不料你也是个厉害人,不害他便也罢了,如今龙雪两国联姻,只怕你非要向着黎媚了,那左龙渊怎么办?”
冷菲娥无从回答伊薇的担忧,睿王从旁劝解,也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伊薇揪心之下听不进任何宽慰,跑出大殿,直奔别院而去。
*****************************************************************一路上又气又恼、心乱如麻,本以为左龙渊身边美女如云,失去了慕容甄、离开了韩水歆,拒绝了黎媚、推开了若茜,至少还有冷菲娥,哪怕是个青楼妓子,也可以本着痴心深爱,好好照顾他,可如今看来,个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要她们,她们也弃了他各自天涯,想来左龙渊何其悲摧,而自己何其心疼……
于是撞入黎穷雁闺卧房门的时候,伊薇已是泪流满面。
彼时黎穷雁正待置备暖炉在怀,准备穿戴妥当了出门去找伊薇,如今见她自个儿回来,便丢了暖炉奔近来,绝色容颜虽仍冷峻从容,语声却切切难掩担虑:“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一醒来见你不在便想着找你,怎你……怎你哭了?”赫然发现伊薇两腮含泪,湿漉漉地很是惹人怜,便轻轻替她擦了去,语声随即转入薄凉冷冽,“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我我定不饶他!”
伊薇表情一滞,欲言又止,继而摇头,只哽咽问道:“你认识冷菲娥吗?”
黎穷雁细眉微皱,颔首恳切:“我认识的,那是阿左最宠的妓子,长得虽美,却没甚可畏的,何况她远在云都,何曾又惹到你了?”
“你只当她不过是个妓子,却不知,她回来了雪鼎国,她……她竟是凝雪儿的姐姐,本名冷菲儿,是雪鼎国的大公主!将将我还在雪鼎殿外和着雪国百姓将她迎了进来,一身荣华富贵,却不晓得为什么要屈身做一个龙朝的妓子,还潜藏在左龙渊身边,天知道是存了什么歹心歹意!”伊薇越说越激动,黎穷雁却听得越来越心痛,一把揪紧了她的臂膀,冷然道:“时至今**仍对他念念不忘吗?妓子也好,公主也罢,是阿左宁亲近她也不要你,纵使为此罹难,也是他自作自受,何苦你去牵肠挂肚?”
听此,伊薇终无言以对,弯下身来蹲在地上,哭得痛彻心扉,期期艾艾:“我何曾……何曾是牵肠挂肚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英明睿智如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才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黎穷雁无从回答,只好将她抱到床上,由着她卷了被子蜷缩一团也好,扯了被角擦涕抹泪也罢,只要别坐在地上受了凉,只要放声将悲恸尽数哭出,便过去了;自己则守候一旁,也不去捡拾被她无意间又伤了个千疮百孔的心,只静静地看她哭累了,哽咽着哽咽着慢慢睡去,却睡不到一半,被梦魇惊醒,然后揪着自己的衣袖,惶惶恳求道:“我就是得了嗜睡症睡死也无妨,想来终究是被凝雪儿骗了,这里没有我的解药,却尽是我的伤痛,不如我们再留几日就离开吧?等我嫂子病好,我们一道南下,她回云都,我们则去哪里都好!”
黎穷雁颔首:“只好你高兴,我没有异议。”
伊薇一瞬感动,泪又淌下:“黎子……”
黎穷雁靠近,坐在床沿,将她搂紧。
伊薇还是头一回,紧紧抱着黎穷雁就像抱着救命稻草,如何也不肯放开,直到又沉沉睡去,再没被梦魇惊醒,黎穷雁轻轻放倒了她,自己则在床外榻边和衣躺下,并不矫情地非要与她相拥而睡,只要她睡得安适,自己受凉又有何妨?
*****************************************************************翌日清晨,伊薇将醒,昨夜悲怆褪去大半,开门迎来金日和风,顿觉神清气爽,而彼时慕容岚蓦地闯入别院,整整失踪了两天的她终于知道回来,自然劈头就遭来伊薇一顿责骂:“才来雪鼎国你不知疯玩去了哪里,倒是这里的丫头觅柔整日跟在我身边乖巧陪伴,但终不是自己人,黎子又受了寒气,想个贴己的道些知心话都寻不到人,你怎么不来个永久消失?竟还知道回来,何不穿越了去?”
直面伊薇的责怨,慕容岚却犹自傻傻笑得雀跃:“我何尝疯玩去了?我正是为了‘穿越’而去,为了‘穿越’而回!”
伊薇一怔,回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不知何处搞了件雪绒毛衣来穿的丫头,想来她终是浑说的,便不屑嗤笑道:“你懂什么叫‘穿越’呀?”
“我懂!”慕容岚却笑得愈发兴奋甚至嚣狂,“我不懂,也自然有人懂,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
“莫不是你的沧叶寒从天而降了吧?”伊薇慢条斯理地回了句,径自梳妆打扮,暗忖这丫整日做梦,这会子连穿越梦也做上了,然不料,慕容岚花枝乱颤一阵后,欢跃道:“可不是嘛!就在院外,姐姐可要他进来?”
第十七章 沧爷怒了
伊薇先是一愣,然后又上上下下将疯疯癫癫的慕容岚打量了一番,再扑到门口往院外一瞧,果见一袭象牙白的轻袍,手持破布紧裹的沧浪刀,剑眉犟唇,星眸深凌,一副俊冷不羁的俏朗,一身不染俗尘的桀骜,不是沧叶寒又是谁?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待伊薇迎出去,慕容岚便一阵风似地冲出屋去,把一刀斩这尊大侠兼大盗给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怎么,不欢迎我嘛?”都踏入了屋内,犹见伊薇呆愣在门口像失了魂一般,将将接过慕容岚殷勤递来茶水的沧叶寒,不得不开口问道。
伊薇茫茫回头,喃喃问道:“你这样闯入雪鼎国宫廷,都没人拦着吗?”沧叶寒能来,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界异国里,她自然是打从心底开心的,然而沧叶寒的突如其来,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与慕容岚对视一眼,眸光各自掠过默契的念想,沧叶寒失笑:“你当我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浪得虚名不成?”
言下之意是偷偷潜进的皇宫,伊薇却不信,他沧叶寒可从来不是这般沾沾自喜之人,遂阴笑着威胁道:“你不说可以,我这就去喊了人来,看他们抓你不抓?”言毕也不给人家坦白从宽的机会,拉开窗子便狂喊觅柔。
黎穷雁一大早便去了雪鼎大殿找胤华君,要问问伊薇的嗜睡症究竟有解与否,尽管这几日看她不再如先前那般见墙角就倒头、倒头就呼噜了,然而心里终不放心,便要二度去问个明白,只遣了觅柔在外伺候着,如今伊薇一唤,那丫头便匆匆奔进,急问:“姑娘何事?”
“认识他嘛?”伊薇让开身来,指了指悠然靠在太师椅上的沧叶寒问道。
觅柔微笑,点头,毕恭毕敬道了句:“沧爷好!”
伊薇绝倒,打发走了觅柔,回眸瞪视沧叶寒,口吻阴阳怪气不无讥嘲:“沧爷、沧爷……好啊,可好得很!不过这称呼,真真难听。”
沧叶寒苦笑不语,慕容岚兀自愤愤不平了一番:“不是挺好的嘛?够大气,够响亮……我喜欢!”
伊薇鄙夷地抬眸将这不争气的丫头瞪了一瞪,然后绕到沧叶寒对面大大方方入座,问起了正事:“说吧,是不是有聚宝盆的消息了?”
沧叶寒苦笑:“沙陀山都快被我翻了个遍,却一点踪迹也寻不到,偏偏有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煞有介事地声称真的见到过,描述的景象何其逼真,我虽没见过聚宝盆,却也不敢不信,便托了晨欢找到风肖城后把他带过去确认下那异象是否属实,所以这几日都在等消息,闲来无事,便到雪鼎国来看看你。”
“你怎知我到了雪鼎国?”
“你看人家都叫我沧爷了,想来我与胤华的关系,是你羡慕不来的。”沧叶寒浅浅一笑,满目傲然。
伊薇哼唧哼唧表以不屑,目光落至正痴痴把沧叶寒一张俊颜看了又看的慕容岚身上,于是借机调笑道:“虽不曾给我带来聚宝盆的好消息,让我高估了你的办事能力,不过总算给我这傻妹子盼来了念想,她这两天都和你混在一处吧?”
“差不多……”沧叶寒皱了皱眉头,忒不给面子地回了句,“烦人得很。”
哗啦啦一声,恍然听见慕容岚心碎的声音。
伊薇低头一看,貌似地上也无甚光鲜亮丽的碎片,想来这丫的心,终不似黎子那般琉璃易碎,于是好生安抚道:“甭恼,你们这根红线,我牵定了……”
话不及说完,沧叶寒一记指头打下来,响当当在伊薇脑壳上砸了个干脆:“休胡说!——出去。”后一句命令是跟慕容岚说的,阴沉的语声尽是高高在上的吆喝,寒得那丫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