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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心方[上]-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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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故意显得轻松一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在讨论一个女子而已,“医忧不在此处……?”
    “已归怀沙院。”景玄冷声。
    景兕舒口气,看样子,原是解忧被提前送回了怀沙院而已,想必屋内已经收拾过一回,才显得如此井井有条,那么既然如此,兄长又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呢?这好事可是他劳心劳力一手促成的,没道理反过来生他的气。
    又清了清嗓子,凑上去压低了声儿,“这医忧、滋味如何?”
    景玄被他气得无话可说,握着丝履的手收紧,几乎将一只小巧的鞋拧成两段,末了好容易压住怒气,咬牙道:“医忧非玩物,乃兄亦未曾视之玩物。”
    景兕的口气太轻佻了,轻佻到只是这样说起,便让他觉得侮辱了解忧。
    “兄长并未……?”景兕瞪大了眼,惊愣地抬眸看他,连连摇头,“然酒中曾置……”他说不出口了。
    他话没说完,留了三分余味在那里,景玄却已是听懂了,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恼怒,再无其他的东西。
    那药物效力不烈,他并未有所察觉,解忧将酒吐了大半,当时也没有什么异样……可待她回到怀沙院,两个医者难不成还辨不出她喝过的酒有问题?
    这个锅少不得由他来背,天知道解忧会怎么想?!
    景兕估摸着这回惹了不小的祸事,趁着景玄尚未发作,顾左右而言他,支吾着逃离了哀郢院。
    …………
    解忧这一觉睡下去,只觉万分漫长。
    梦里一片漆黑,不知走过什么地方,时而冰冷刺骨,时而却如置身热汤之中。
    梦中偶有思绪半是清醒的片刻,她甚至在想,难不成她又一次死了,正穿行于冰山火海之中?
    …………
    怀沙院内室的书案旁,一个红衣女子斜倚雕花案,杏眼微微眯起,两道秀眉也蹙着,手中无意识地抚着窝在身旁的一团火红狐狸,声音如珠走玉盘,圆润而急促,“医女为何还未醒来?”
    “剑姬勿急。”医沉坐于床沿,正用竹制的小勺往解忧口中喂水。
    她正起烧,额上一块巾帕湿了又干,小脸也烧得绯红,喂到了口中的水却不肯咽,顺着唇上斑驳的伤痕和细纹,沿着唇角缓缓滑落,将铺在枕上的发丝尽数打湿。
    医沉取了软巾拭去那些水珠,又喂一勺水,解忧仍旧未咽,他不厌其烦地拭去溢出的水珠。
    “怎能不急?!”剑姬腾地一下立起身,将荧惑惊得往一旁蹿开,抬起火苗似的大眼委屈地望着她哀鸣。
    剑姬现在没空理睬那头扁毛畜生,拧着眉头踱到榻旁,解忧这副病得昏沉的模样实在令她揪心。
    她今日午后才到,进入九嶷山后被一个名叫“檗”的剑卫引入山中,径自见了景玄,那时便被告知解忧身体有恙,染了小疾。
    可等她看到解忧的时候,才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疾!
    当年解忧在秦受伤,也不过昏迷了小半日,之后恢复得极好;可自她进山见到解忧,至此时已是暮夜时分,她竟然还是高烧未退。
    这哪能是小疾?哪能是微恙?!
    “夜色已深,剑姬不若安寝,客房位于对侧。”医沉一心一意喂水,连头都没有抬。
    “……也罢。”剑姬摇了摇头,左右她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解忧这个可怜的模样还心疼,倒不如不见,一甩袖唤了荧惑一道出去,重重关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舍弃

有了上次她的在秦地狠心刺下的那一匕,为防着她再胡来,不论是剧连,还是医沉,都不会轻易同意她再去面对相里荼。
    被拒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解忧一点都不意外。
    她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说服医沉,好让自己随他回去。
    这一世,她不想再听由天命,她想要的东西,不论是名,还是情,都得拼尽全力去争,哪怕遍体鳞伤,落回尘埃,她也绝不后悔。
    静默了一会儿,她听得医沉一声苦笑,温热的手捧了她的小脸,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看向那双清冷的眸子。
    一双翦水眸不自觉地霎了霎,面前的人神色平淡,看向她的目光里甚至没有几分多余的感情,几乎让人怀疑,昨夜那令人沉沦的温存、抵死的缠绵,会不会只是一场好梦?
    “阿忧不可归狐台。”医沉肃容看着她,这丫头比那头狐狸还狡黠,不知她又转着什么念头?
    解忧无声地笑了笑,面色虽然还有几分悲戚,但既不哭,也不闹,只半睁着眼,静静望着他。
    她要回去狐台,她也有数不清的方法瞒着他们回到狐台,但她不想这么做。
    她想变回前世的自己,温和善良,永远逍遥于那个与世无争的江南古镇,静静看这世间一切。
    所以,她想抛下冰冷的算计,转而谋情。
    虽然她不确定,这乱世之中,人心诡诈,有多少情,她可以谋。
    “忧孑然一身,畸零无依。”有些冰凉的小手握住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平淡,并不为博得怜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医沉蹙眉,她若是露出一副小姑娘的模样缠着他哭闹。他多半不会答应她。
    可她……她却是这么冷静地,告知他这样一个事实。
    不由苦笑,她孑然一身,畸零无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虽然置身楚墨之中,可以尝到许多人的善意,身为医者,又十分受人敬重,但真正走进心中的。终究也只有怀里这一人而已。
    不需要相互倾诉过往,只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话,甚至只是无声的陪伴都好。
    她怕失去他,又变回茕茕一身之境,他又何尝不怕?
    正因为怕,所以才不放她回去狐台。
    虽然确如相夫陵所说,解忧当年能在相里荼起了杀心后骗过秦墨,全身而退,现在对付他更是绰绰有余。
    但他不是相夫陵。他赌不起。
    而且,解忧本该是活泼纯粹的山鬼,郭开已死,药经已成,他不希望她再涉足这些事情。
    解忧从他眼中望到无可动摇的决定,心紧了紧,阖上眼沉吟片刻,不再说什么,只探起身子,小手绕到他身后。让自己紧紧地贴上他。
    然后,伏低了身子,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与人争吵论辩时虽是伶牙俐齿,却一点不善表露情谊。既然说不出来,便只能用实际行动了……
    清冷的药香萦绕在周身,却像能燃起火一般,将她的小脸渐渐烧红,心念一滞,咬转为轻吻。忍不住轻轻呢喃,“沉……”
    才轻轻一个字出口,身子陡然一转,人已被医沉重重压下,虽然摔得幅度不小,但脑后有他一手护住,倒是没弄痛,只是身子被这么一扯,有个地方扯起一阵尖锐的痛楚,又羞又痛,忍不住紧扣了他的袖口,死死咬住唇,忍下一声轻呼。
    医沉看着她隐忍的模样暗暗摇头,将她娇小的身子牢牢制住,这才看着她羞红的小脸,在她额角轻轻印上一吻,“阿忧身体未复,勿闹。”
    她的身体那么美,还有她昨夜动情的模样,真想再看一回,但且不说她高烧才退,便是昨夜那样的欢好,想必她的身子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还是不要碰她为好。
    解忧安分了下来,她额角隐痛,浑身酸楚,也不知是因风寒所致还是因为昨夜太过疯狂,亦或两者均有……反正她现在一点也不好受,想有大幅度的动作都难。
    医沉见她不再乱动,松口气,取了半盏水递与她,“睡下罢。”
    解忧乖乖喝了,两手仍旧紧紧攀着他,毫不掩饰留恋之意。
    渐渐的,眼皮有些沉重,毕竟这一次烧得厉害,苏醒了片刻又困了也是常理,便缓缓阖上眸子,小手紧缠住身上的人,低低呢喃,“勿走……”她希望待到清醒时与他亲自告别。
    “阿忧。”医沉反握了她一双渐渐失去力气的小手,趁着她尚未全然失去意识,附在她耳边低语,“且归洞庭,狐台事了,便来寻你。”
    “嗯……”解忧无意识地应了,然后枕着那缕药香沉沉入眠。
    “抱歉。”医沉将她抱起,松松倚在怀中,目光却落在了窗格上。
    茶水中掺了些安神的药物,她病中虚弱,一时不察,自然就着了道……只希望她醒来之后,不要怨。
    医沉揽着她倚坐了一会儿,将她轻轻放回床上,掖上两层被褥,细细抚平了她铺在枕上的发丝,起身整整衣衫,坐到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待窗格朦朦胧胧透出几点亮光,医沉封好案上一封帛书,回身在床榻旁立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不能再留了,解忧的病至少还得养上五日,狐台那里,当真等不得这么久了。
    才步入院心,荧惑被惊动了,蹭蹭蹭追上来,竖着一双尖尖的耳朵,不解地瞪着他。
    “留下照顾阿忧。”
    荧惑像是听懂了,霎了霎眼,一摇尾巴,转身挪进屋内。
    …………
    另一侧的山道上,还有一个略略佝偻着的身影在草丛间时隐时现。
    天色还有些昏暗,山道上别说人影,连宿鸟都未醒。
    楚蘅回头看看无人追来,倚着一株树重重喘口气,挺直了背。
    虽然她也不想再尝一回逃难山林的味道,但不想再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她只能趁着尚未出发之前,逃。
    而且……昨日她还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事令她心乱,只想离开九嶷这个伤心之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辞而别

本章暂时勿订!作者一蠢不小心发了一章1996字的,眼看着凑不满全勤QAQ先发一章3k凑字数。
    明天就改过来了,非常抱歉QAQ
    解忧曾言,她是解氏嫡女,一族俱被郭开屠戮,那么她自然也晓得,这是怎样难以尽述的绝望滋味。
    不,这也不是绝望……而是全然的空洞,或许就像她说过的,仿佛无何有之乡漠漠荒原上的一株孤独的树,独自生长,枝叶扶疏,在旁人看来自由自在,甚至惹人艳羡,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
    他初时很不明白,解忧同样经历过那般绝望的事情,为什么她却能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辞辛劳,从不流露出一丝厌倦?她应当也分明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争上一争,哪怕米分身碎骨、堕入地狱也不怕——真是个倔强的女孩子。
    “沉……”走神之间,怀里的小人已经醒透,变本加厉地缠上来,一双小手紧紧绞住他的衣衫,“阿忧亦归狐台。”
    声音虽然又低又哑,还有几分飘,但这话思路清晰,语气肯定,看来已不是梦呓。
    但她那一双眼,还是死活不愿睁开。
    医沉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触手有些湿黏,手下一顿,凑上去仔细看看她,才发觉这丫头满脸是泪,心一抽,扶了她柔弱不胜的肩,沉声唤她,“阿忧……”
    “唔?”解忧长睫抖了两抖,缓缓睁眼,目光却不往他身上落,不知飘到了何处去,声音也飘飘渺渺的,带着几缕幽怨。“我做了一个梦。”
    她的声音很柔和,很平淡,语气缓缓,内容也明白如话。听来仿佛是母亲在哄幼儿睡去,而说起美丽的传说故事,那样的故事里有仙袂飞扬的神女,有灵动活泼的山鬼,有蘅芷江蓠。有行云流霞,令人神往。
    医沉压下询问她方才隐泣的念头,将她稳稳抱了,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侧眸静静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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