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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心方[上]-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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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姬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一双手遮掩住唇,笑得艳若桃李,“汝兄可恶至极,著迢迢而来,孤身入咸阳,汝兄竟无一丝动容!”
  解忧硬着头皮听着,总觉得她这打情骂俏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剑姬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个时辰,忽然话锋一转:“著已杀韩仓。”
  “何也?”解忧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韩仓是谁,愣了一下,面前浮现出那个仓皇出关的人影,“韩仓已死……?”
  这也……太快了吧?
  在函谷关口遇上韩仓,似乎还是五日以内的事情。
  不过……这些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司空马的事情,虽然她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但心中也和绮里琚一样,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虽然只有几日时间,却好像过了好几年一般呢。
  剑姬肯定地点了点头,“著闻韩仓与郭开共谗李将军,郭开犹在赵地,韩仓则已入秦,故著私入咸阳,寻得韩仓欲杀之,不想韩仓有所觉,匆忙出关,著随之出关,欲司马副将伏于山道,截住韩仓。”
  她寥寥数语,将孤身进入咸阳搜寻弄臣韩仓的经历说得有声有色。
  解忧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如此看来,剑姬非特为吾兄入关也。”
  她方才就在疑惑,剑姬虽然有心缠着剧连,但她又不傻,为了剧连还不值得冒私入咸阳城这么大的风险,原来她此行是另有目的。
  “医女误矣。”剑姬笑得神秘,一双眸子闪动,仿佛粲然星辰,“昔者,著已出函谷,今日再入咸阳,却因听闻连有一事难处,故往相助也。”
  解忧好奇地看着她,相助?怎么相助?难道剑姬打算擒贼先擒王,杀了越之於?
  但以她今日所见,越之於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捉摸,若是公然与他对抗,最终结果唯有两败俱伤。
  如果越之於还能借力于秦王,那于他们更是大大不利。
  

第四十八章 天揖
更新时间2015…11…13 20:02:35  字数:2047

 解忧苦恼地凝着眉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院中多了一人,一身直裾,衣冠楚楚,也是士子打扮,较之绮里琚少几分莽撞,多几分调遣千军万马的从容。
  “此人……?”解忧看向剑姬。
  “主,陵已得郭开动向,司马副将率部下伏于道中,以俟郭开。”那人走近,向剑姬恭恭敬敬一揖。
  剑姬显然对此人的到来很反感,霍地一下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指着面前还弯着腰的人,竖着两条眉毛不满,“入秦之事,著自有分寸,不需先生多言,先生若不喜著啸聚山野,自可归柳下,诸老望先生归,久矣。”
  这一段话,半文不白,说来说去,只怕这位是从族中跟着剑姬一道出来的,平日对剑姬多有劝阻管束,因此一逮着机会,剑姬就想打发他回去齐国。
  那人听着剑姬一番话,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待她絮絮叨叨说完了,才走到解忧面前,郑重一揖,是见平辈的礼节。
  解忧赶紧起身还礼。
  “鄙人相夫陵,齐地之墨者,亦闻秦墨越之於欲为利器伤人,往来劝阻,闻医女为楚墨,当以平辈之礼相见。”
  解忧抿唇。
  相夫陵……
  墨子死后,墨家三分。
  有邓陵子之墨,号为楚墨;有相里勤之墨,号为秦墨;有相夫子之墨,号为齐墨。
  这相夫陵,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齐墨弟子。
  “若相夫以越之於之事来此,吾兄剧连不知所往,乞俟其归。”解忧露出遗憾的神情,轻轻巧巧推脱过去,“忧为医者,素以救人为务,不欲多言秦墨之事。”
  “不欲多言?”相夫陵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分明体态柔弱,却在眉眼之间透出奇特的风骨来。
  “然,忧不欲多言。”解忧继续推脱,她本是医家,兼信道,的确算不得完全的墨家子弟,不止是她,狐台的所有墨医都尽量避免介入三派墨家之间的纷争。
  相夫陵笑了一下,从容的神色添上几分亲和,“闻剑姬所言,医忧为解氏之女,希求索得郭开以湔血仇,陵欲与卿相商郭开之事,卿可愿多言?”
  “……先生请说。”解忧拢袖,暗自咬牙,这人狡猾得像狐狸一样,难怪剑姬这么讨厌他。
  这么想着,剑姬恰到好处地插了话:“医女莫听此人胡说,郭开之事著比他清楚多矣,著与你讲。”
  解忧从善如流远离了相夫陵,与剑姬躲进屋中谈话。
  “相夫子欲何为?”解忧伏在窗沿上,一边听剑姬叙说伏击郭开的时间地点和方法,一边在暗中打量那个如青松一般默然立在院中的,从容有态的男子。
  不得不说,此人有礼有节,行止挑不出一丝错儿来,但解忧见了他,只觉浑身不舒服——但要细问是他身上哪一点让人觉得难受了呢?解忧又说不上来。
  “相夫氏世代为柳下氏家臣,相夫陵为著之傅,教习文书是也。”剑姬耸了耸肩,贝齿咬住嫣红的下唇,“昔者著负气离家,月余,陵竟追踪而至,百般折辱不愿归柳下。”
  当然,相夫陵原是她的老师,现在则在她身边担任着类似于军师的职责,剑姬这个“百般折辱”也只限于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而已。
  但是相夫陵就像一团棉花一般,任是剑姬冷嘲热讽,就是宠辱不惊,更别提负气回柳下去了,这么厚的脸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就的。
  解忧扬了扬眉,很好,看来这相夫陵就是她学习的榜样。
  不过她要是真成了这个性子,医沉得跟她没完。
  想到这里,解忧淡淡笑了一下。
  “医女巧笑若塞北花,有何乐事也?”剑姬很善于观人神色,解忧这一笑虽淡,转瞬即收,但一看便是发自内心,与她往日那些敷衍的笑容大不相同。
  “思及吾兄也。”解忧回眸再次笑了一下,却已变回敷衍的态度。
  “非连乎?”剑姬倒是不知道,她还有除剧连以外旁的兄长。
  解忧敛眸,“非。其人如山风朗月,以其昭昭,使忧昭昭也。”
  剑姬看着她眸子里一点闪动的颜色,轻轻叹息,“著以为医女不染尘俗爱恨,乃今方知,医女思慕其人甚也。”
  剑姬记得当初遇上解忧的时候,这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说着与郭开有一族血仇,要杀他报仇,但从头到尾,剑姬都没在她身上看到与司马尚他们一般的浓烈的恨意。
  她那时以为,这小姑娘的心是深掩,既沾染不了爱,也沾染不了恨。
  解忧和相夫陵有少许相似,不过相夫陵是以世间万物为棋子,宠辱不惊于心,而在解忧……这世间万物,似乎只是她眼底飘过的烟云罢了。
  剑姬从不曾想过,这女孩子也会对人那般依恋——即便解忧没有明说,这不都写在她脸上了么?
  “剑姬误矣。”解忧淡淡否认,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空洞无物,“忧以兄为暗夜皎月,引路而已,何来思慕之情?”
  剑姬沉默了,解忧否认的这么淡然,她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任何一个女子在谈论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候会这么淡然,或许真是她想错了。
  解忧依然是那个立在云巅淡看世事的仙子,如果她偶尔露出一点尘俗的感情,或许也是旁人误判,仅此而已。
  两人闲谈的工夫,剧连回到院落内,进门就见到立在院中的相夫陵。
  来自两派的两位墨者无言对望,谁都没有介绍自己,又似乎彼此都明了对方的身份。
  良久,相夫陵俯身,两手斜斜向上推出,完成了见面之礼。
  “是天揖!”剑姬低声惊叹。
  “天揖……”解忧按下方才的谈话,转头看着院中的两人,这天揖是最高的揖礼,对尊长才用的礼节,而相夫陵分明比剧连还年长一些,甚至可称是剧连的长辈,这自降身份的一揖已将他的立场展露无疑,“齐墨欲归楚墨也……”
  她早该想到,相夫陵身为齐墨,注重理论知识,与儒家不差多少,说到底不过一个文士,最晓得全生避害的道理了,到此的真正目的怎么可能是劝阻越之於造出机关弩?!
  

第四十九章 商山四皓
更新时间2015…11…14 20:04:32  字数:2003

 剧连向旁挪开一步,接着退后,既没有还礼,也不受相夫陵这一礼,只是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人。
  “先生礼重。”剧连与相夫陵应当相识,或者说,他对于会发生的这一幕并不意外,只是注视着相夫陵淡淡陈述,“楚墨隐居狐台,无问天下之心,惟愿秉子墨子‘兼爱’之遗命。”
  “楚墨执剑护命,秦墨依附机关,唯齐墨不学无术,乱世将至,天下动荡,连忍见墨家一脉衰亡于战火?”相夫陵侃侃而谈,“况陵今日来此,再无一推天下之心,惟愿并入楚墨,存往昔书册于世。”
  解忧抿了抿唇,捏紧了笼在袖内的手。
  相夫陵说,楚墨和秦墨都有赖以护生的东西,而齐墨仅仅一派学者,许多人儒墨兼修,在即将到来的战火中没有办法幸存下去,因此希望并入楚墨。
  他还提到,这一次他再不会有将墨家在天下推行的意愿,只是希望让过去的那些学说保存下来,流传于世。
  “三分之事水深,卿勿多言此事。”
  这是她离开狐台之前,医沉再三嘱咐的话,所以她方才与相夫陵相见,第一要义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将此事推脱干净,一点都不沾到自己身上。
  当时她并不明白医沉为何要这样吩咐,只是隐隐觉得,这里面或许就藏着墨家突然沉寂下去的原因。
  这个被时间的尘沙掩盖的谜底,将要在她面前揭晓么?
  解忧玩味地勾起唇,有着一丝兴奋。
  但她随即又泄气了,就算她真能知晓这个谜底又怎样,她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更无力使它流传下去,只能带着这个谜底一道,被时间的尘沙再度掩埋——真是令人绝望。
  “著与之相交十数载,相夫陵此人,深不可测,虽云愿归楚墨,其心未必如是。”
  剑姬倚在窗棂旁,一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肘抵在窗框上,支撑着微偏的额头,因她的动作,右手的宽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臂,被绯衣一映,藕节一般,红白分明,煞是艳丽。
  但她好看的眉蹙着,眸子里的光彩也凝重起来,彷如凝固起来的火焰。
  怎么说呢?相夫陵在她很幼小的时候便被派遣管教她,他似乎总有数不尽的办法,与自小无法无天的自己打到平手。
  分明看着是个温文的学者,但他的心思却教人总也瞧不清,如今虽做足了谦卑的态度,口称愿意并入楚地墨者,但他心里,未必也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他又转着什么念头呢?
  “剑姬以为……?”解忧回眸给了个疑惑的眼神,相夫陵是墨者,也是儒生,是士子,是说客,心口不一,这很正常,但解忧以为剑姬的神情过于凝重了。
  “陵有争天下之心,非独为墨者。”剑姬阖起眼回忆了一下,郑重点头,“相夫陵有调遣千军之才,亦有平天下之心,故著不知其何以有今日之举……”
  解忧点头。
  她从看到相夫陵的第一眼起,便看出了他隐匿在从容得体背后的磅礴气势,这样的人,又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确然也不是一个甘愿久居人下者。
  她想不明白,相夫陵怎会这么自降身份,甚至代表整个齐墨低头。
  她知道楚墨现在实际的主事者乃是医缓,因他年纪最长,有术有德,因此楚地的墨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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