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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心方[上]-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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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只能亮出墨家的身份,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罢手,“鄙人医沉与吾妹医忧,墨家子弟也,此狐为妹所豢,为觅草药,实非荒野之狐。”
  火狐意识到医沉在为它求情,十分应景地将尖尖的狐狸嘴埋进解忧怀里轻蹭,伴着阵阵哀鸣,似乎真与解忧十分亲近。
  猎人有些狐疑,他早知这附近有一头毛色完美的火狐,已带领猎犬伏守数日,可从没觉得这头火狐有一星半点像是谁家豢养的宠物。
  可,这个青年自称墨医,墨家纪律严谨,绝不会容许有人冒充,而且他们二人也确实带着草药,看来应该不会有差。
  解忧抿抿唇,放脱火狐走上前,将小匕从袖中取出,托在掌心,“忧愿以此请灵狐之命。”
  阳光下,她白玉般的小手中托着那柄锋利的小匕,刀柄处错金烤蓝,流光婉转,非大族不能有。
  医沉记得,这并非她昨夜用以救治患儿的那柄小匕。
  “此物贵重……”猎人被晃花了眼,这个女孩拥有此等精美之物,身份恐怕不简单,莫非是这楚地贵女,若是自己无意冒犯了,是否会招来祸患?
  “忧乃亡族之女,幸得墨家庇护,再不需此物护身,且赠壮士,以充灵狐之损。”解忧说得很平淡,在她看来,今日她固然要救这头火狐,却也不能令赖以为生的猎户空手而归。
  医沉点头,十分赞同她的行为,“吾妹之言信矣。”
  猎户半信半疑地接过那柄精致的小匕,周围一众猎犬却因解忧抛却兵刃而向她厉声狂吠。
  解忧倏然转身,眸色冷厉,“咄!退矣!”
  满身的凌厉之色,与方才温和有礼的柔弱女孩判若两人。
  连凶悍的猎犬都不禁连连后退,看了眼主人后,匆匆躲入林间藏匿。
  

第十九章 人命无差等
更新时间2015…10…15 20:06:59  字数:2270

 解忧一回到无假关舍就被候在外间的剧连逮了个正着。
  “阿忧。”剧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她右侧的衣缘上,“近前来。”
  解忧听话地走近前,一边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衫,玄色的绲边处有一块暗色,摸上去有些硬,微微一丝濡湿,移开手后才发觉指尖沾上了一丝浅淡的血色。
  “吾妹何以被伤?”剧连在她面前蹲下,挽起她的衣袖,仔细检查她是否有何处受伤。
  “非也。”解忧摇头,暗暗感叹他眼力太好,连这一小块血渍都能一眼发觉,“此乃荧惑之血。”
  “荧惑?”剧连动作一顿,拧着浓眉瞅她,“何谓‘荧惑’也?”
  荧惑是赤星的名字,以其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而得名,但解忧说的,肯定不是那一颗远在天上的星辰。
  解忧微笑,“此所谓荧惑,乃火狐荧惑也,此狐毛皮艳若赤火,性情狡黠,难以捉摸,故名荧惑。”
  这个名字正是解忧所取。
  先前医沉在集市上买下它放生不过随手为之,并无收养之意,更不会为它取名,这一回也仅仅只是打算救治后仍将它放归荒野。
  但解忧觉得火狐还怀着崽,后腿又有伤口,放归野外任其自身自灭不妥,所以坚持将它带回驯养。
  医沉懒于与她相争,又念在解忧年幼,驯养一头狡黠的大狐在身边,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护她安全,就答应了下来。
  靠近舍馆的时候,医沉吩咐她独自一人从正门进去,他则带着火狐回到安置患儿的地方,一为交割草药,二为火狐包扎伤口。
  不过解忧现在才明白,他是一早就知道剧连会等在这里,才故意遣自己从大门走的,好让自己被剧连逮个正着。
  剧连听闻解忧在路上捡了只受伤的火狐回来,不是碰到意外受了伤,面色渐渐缓和一些,但仍是一脸的严肃与担心,拽着解忧数落不休。
  毕竟这一次是向人求救的火狐,却难保下一次杀出的不是一匹饿狼,就凭解忧这娇小的身子,别说与野兽相斗,只怕连一头温顺的麋鹿都很难制服。
  解忧硬着头皮听了半个时辰的数落,好不容易等到恰有墨侠来寻剧连议事,这才寻到机会溜到安置患儿的地方。
  昨夜天色昏暗,视物不清,解忧今日才看清那处墨医居住的院落挂着一块匾额,镂着两个勾画古朴的篆字“桐君”。
  桐君传说是上古时期的药学家,与黄帝同时,结庐炼丹于桐庐富春江畔,悬壶济世,分文不收,或问其姓名,其人不答,指桐为名,遂称其为“桐君老人”。
  桐庐位于吴越之地,与无假关相距不远,关于桐君的传说在这一带很盛,因此医者的住处以此为名,以示与桐君一般的救人济世之心。
  解忧半只脚踏入院门,荧惑便如一团火般蹭了上来,长长的狐狸脸蹭着她的脖颈,低低鸣叫。
  “还疼吗?”解忧看向它的后腿,那里已经用干净的素布裹起。
  荧惑低头嗅了一下受伤的后退,又抬起身子用额心的绒毛蹭她的面颊,以示感谢。
  “医女来矣。”医缓立在廊下,袖着手看院中那个娇小的女孩,她怀里抱着只比她还大的火狐,却是一点都不害怕,这胆量果然与普通人不同。
  医缓昨日向剧连打听过解忧的身世,得知她一介亡族幼女,孤身一人漂泊至楚,惊讶的同时生出几分怜惜,几分钦敬。
  他已答应剧连,只待这次疫病结束,他便引荐这个小姑娘正式加入墨家。
  解忧乖巧地向医缓问过好,提着略长的衣袂挪到阶下,荧惑也摆着毛绒绒的大尾,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忧可入内乎?”她很想知道那个高热的女孩病情可有缓解。
  “可。”医缓察觉到她医药上的造诣看得很高,这女孩又是极会自保的,因此放宽了对她行动的限制,准许她自幼出入安置患儿的地方。
  里面的情形比昨夜好些,人体体温本就会随着时间变化,一日之中,清晨体温会较正午低些,这种情况在高热的患儿身上尤为明显。
  所以,现在几个孩子的热度都退了下来,他们已经服过汤药,有的孩子窝在薄被中呼呼大睡,有的则倚在竹枕上,眨巴着带些泪光的眼,打量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小医女。
  解忧绕了一圈儿,当值的医弦正用一只陶泥罐子煎药,其他医者回到自己屋中暂歇。
  医弦一边煎药,一边噙了片树叶吹奏。
  调子欢快活泼,宛转悠扬,似乎是楚地的山歌一类。
  解忧歪着脑袋倾听,小手轻轻抚摩着身畔火狐柔软的皮毛,忍不住轻轻叹息。
  “医女心有忧虞。”医弦停了吹奏,侧头看着她埋在火狐背上的侧脸,她面色本就偏白,被火红的狐狸毛皮一衬,越发显得莹白如雪,清润如玉。
  “然。”解忧微微抬起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自从昨夜那孩子死后,她的心里一直不好受,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死生乃天命,非人力得以更改。”医弦面色平淡,转着手中那枚青翠的树叶,“彼弃置者,天数奇也,非以罪忧。”
  生生死死的事情本就是天数注定,并非人力可以妄自更改,那个死去的人是自己的命数坎坷,而不能够怪罪你。
  解忧霎了霎眼,随后摇头,“忧非以他人死而罪己。”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没能救活那个孩子而自责,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确实为那孩子死感到难过,但真正令她心绪纠结的,是她明知那男孩的情况最为危急,却还是选择先为女童退热。
  她在心里衡量过,救治女童她有八分的把握,而那麻毒攻喉的男孩只有三分。
  以八分对三分,她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先救治那个女童。
  现在一切如她预计,女童活了下来,男孩死了,可她高兴不起来。
  “以医弦之见,人命有差等乎?”解忧抿着唇,扬起下巴看着一色青碧的长天,“活一儿,死一儿,忧岂非以其人命贱于旁人乎?”
  “忧非以贱人命,而以幼女之易救也。”医弦拍拍她单薄的肩,以示安慰。
  当时的情形他们都看得很清楚,高热的女童若是不得解忧救治,极有可能诱发惊风而死,而那个男孩的症状过于复杂,身体又太过虚弱,与为女童退热相比,更难于救治。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只有精力先救一个,定然是选容易存活的那个,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解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样的取舍在无关者是便宜行事,对于死去的那个人来说,却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
  医者救人性命,并不是可以用多少和难易来衡量的。
  

第二十章 针尖对麦芒
更新时间2015…10…16 20:04:13  字数:2109

 “然,子墨子以人有贵贱,爱无差等。”医弦很赞同她的观点,在承认人与人之间有贵贱的情况下做到爱无差等,这正是墨家最重要的“兼爱”思想的具体体现。
  这个观点,与儒家所谓“亲亲、尊尊”,“爱有差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解忧笑笑,伸出小手任火狐舔舐,“庄子云,‘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以忧之见,爱无差等,不特于人,于物一也。”
  至于人究竟是否有贵贱,她不想过多地去讨论,不过毋宁说是有的,只是这种贵贱并非在于一个人的地位相貌,而是在于一个人的品德高下。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医弦细细咀嚼这句话。
  天地万物与我共生并存,合而为一。
  生,物化之始;死,物化之归,将还道于天。
  连火狐都听得入神,一双如同火苗般的眼睛瞬也不瞬,尖尖的狐狸嘴搁在解忧膝上,几分好奇,几分费解。
  只能听到陶罐中汤药逐渐沸腾的声音,翻滚的药汁冲撞着薄薄的盖子,不断漏出白茫茫的水雾。
  “可也。”解忧第一个打破了安静,一瓢水准确地浇灭火焰,腾起几缕蜿蜒的青烟。
  将药晾了一会儿,医弦把乌沉沉的汤药分进几个小陶碗内,一一分给几个患儿饮用之后,托解忧暂且看顾患儿,自己前去交割换班之事。
  那个女童今日神志清醒过来,苦着一张瘦瘦削削的小脸不愿喝药。
  解忧窝在一旁逗荧惑玩,哄孩子喝药这种事情,她才懒得费心。
  “医,医女……”有微弱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解忧和荧惑同时转过身子。
  唤她的是那三个症状较轻的孩子中的一个,原本他只瞧见解忧身边窝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还以为是一领裘衣,不想竟是一只活生生的火红狐狸。
  麻疹患儿惧光,因此室内光线昏暗,那狐狸两只眼睛泛起幽幽绿光,十分碜人。
  好不容易攒满力气从矮榻上爬下来的患儿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解忧不解地摇头,一只狐狸而已,又不会咬人,有什么好怕的,但还是轻轻拍了拍火狐的脑袋,“荧惑,勿惊人。”
  荧惑委屈地拱了她两下,就地蹲下,两只前爪抱着蓬松的尾巴缩成一团大毛球。
  那男孩生得还算结实,生着病竟也有力气自己爬起来坐回矮榻上。
  “病着就该乖乖躺着,乖乖喝药。”解忧面色严肃,前一句是教训那男孩,后一句则是训斥不愿喝药的女童。
  女童眨巴着眼,小小年纪显然没有受过人这等冷言冷语,皱着鼻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娇气的小姑娘。”解忧嫌弃地拧了淡眉,没再理她,径自走向那男孩,“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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