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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落抬眸注视着镜子里的韩珉,说:“这也是你得到罗成信任的一步?”
他点头。
“那……谢弋呢?”她想到那女孩说出的人。
“他本来和我是不相干的,谢弋不是罗成的人,但现在看来……”韩珉微微皱眉。
周落犹疑:“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你必须要去,罗成虽然不在,但是谢弋在,还有罗成其他耳目都瞧着,今天晚上不能退缩。”
镜子不足以勾勒出少女的美妙。他在敲门前,事实上静站了几分钟,周落没察觉,窗外的光泼洒入屋,她乌黑的发丝泛金,肩头、手臂白得像瓷,侧脸眉毛唇瓣颜色很深,眼珠稍稍淡了下去。
干净、娇媚,也让他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吻。
像一只蛮横的小兽在啃咬,哪是吻。
真的吻是一寸寸地占有,哪让人有反抗的余地。
……
晚上的饭局周落坐在韩珉身旁,她另一侧是孟昀。
人不多,莫爷只请了成哥部分最近走货的手下,所有人连同还没来的庄家莫爷,一共八人,周落低着头,在韩珉掌心写字让他猜。
说到第五个字时,莫爷来了。
两个黑衣保镖退下守在门口,韩珉目光不移,吐出她写的最后一个字。直到人入座,周落眼角余光瞥见一串熟悉的事物。
视线往上,莫爷也正打量她,正脸一见,笑说:“佛祖给的缘。”
莫爷仍旧是一身麻衣,油头发亮,举止装扮像是活在民国里的大家之主。
他朝周落身旁的韩珉看去,说:“原来你是罗成手下的。”
莫爷酌口茶,问:“是前不久的医生?”
席上有人急忙恭敬地回是。
莫爷隔空举杯,说:“先前听说这事就想见先生,敬先生一杯,以茶代酒,望先生海涵。”
“先生这词愧不敢当。”
莫爷摇头:“哎,当得。”
桌上没人料到这情况,周落也愣了下。莫爷这语气措辞,完全不将韩珉放于低位,不但平起平坐,甚至有敬意和恭谦在里头,倒是让人有些玩味。
谢弋坐在莫爷身旁,见韩珉以酒还了,又举杯说:“前几次见过韩先生,韩先生没忘吧?”
“谢教授。”
谢弋扬扬下巴,对旁边的服务员说:“喝什么啤酒,拿白的。”
“这大家伙都聚在这儿,该热闹,年轻人别妄自菲薄。”
周落低声说:“他分明想灌醉你。”
韩珉抿抿唇,换了白的喝:“没事,要醉也是他先醉。”
孟昀不着痕迹地凑过来,手虚掩着嘴巴说:“一箱白的都灌不醉韩哥。”
周落有些诧异。
谢弋自顾自倒了杯红的,高脚杯在手中晃晃,说:“您说佛祖给的缘?您见过韩医生?”
“前几天我到寺里拜佛,见到了这位小姑娘……也算和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莫爷举止风度优雅,着实令人想不到他的身份。
他视线触及周落,和蔼地笑时,右手的那串似佛珠事物碰到杯壁,她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事物,似乎极为爱惜和喜欢。
但那又不像佛珠。
一颗颗的小圆轮型的东西串在一起,发黄陈旧的颜色。
“这是嘎巴拉,”莫爷抬手摘下来,递给周落说,“嘎巴拉念珠。”
“以高僧人骨所制。”
周落心下一颤,手指微麻。
十八
这顿饭亏得谢弋差劲的酒品,结束得有点早。
他被身旁人扶着,歪歪斜斜地出了饭店的旋转门和台阶。等车的时刻,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眯眼望过去,十几步开外就是韩珉身边的女孩。
谢弋甩开搀扶的手,脚步沉重、有些不稳地走到周落身后,手上一使劲箍住她的腰,贴着她耳朵说:“你知道吗?要不是姓韩的救你,你现在就应该待在我实验室里。”
话没说话,手臂一吃痛,谢弋低头,他在一片昏暗里见到自己小臂上清晰的牙印。
孟昀被他两个手下制住,拖到旁边的小巷里。
他掐住她的脖子,说:“要不是他救你,我的实验何必推延到现在?”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周落双手握紧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掌,用力往外掰。
“姓许的家伙和他老子一样没脑子,”谢弋手上使力,嗤笑着说,“原本我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她眼睛向上注视他。
谢弋哼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以为韩珉能比我干净多少?”
“他也恶心。”
周落瞳孔一缩,瞅准一个空当,抬脚就踢。
谢弋痛得立即松开手,周落倚着墙站起来,冷眼看他两个属下跑来扶起他,谢弋啐了口,推开二人直径向她走来。
周落身后避无可避,她也不知道孟昀现在又怎样。
一辆车骤然停在中间,驾驶位车窗降下,谢弋下意识站直身体,理理衣服说:“您慢走。”
驾驶座后的人影动了动,莫爷声音传出来:“小弋,做人要宽点心。”
“哎。”他低着头,攥紧拳头。
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起先慢慢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外套给她披上后,低声说:“等下把事情告诉我。”
周落低头猜测着他的情绪,轻声说:“是他不对。”
韩珉没说话,她当他生气了,又开口:“韩先生,我错了……”
周落这话说出口,还有点委屈。
……
加长宾利车内,周落和韩珉坐在莫爷对面。
莫爷拨弄着那串嘎巴拉,闭眼假寐,出声:“现在时间还早,先生有空再闲话会儿?”
韩珉颔首:“荣幸。”
周落拉拉身上的西服,想。先前散席后就有人来请韩先生,她和孟昀在酒店外等着,没想到谢弋会发酒疯,周落也没想到,这位莫爷对韩珉的如此另眼相看。
事实上,对韩先生,她也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莫爷说:“谢弋那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父母也是为我做事的,两人很早就走了,我代为抚养他,也算是报答他父母。”他睁开眼,看着韩珉说,“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微微叹息:“我这一生也不知道要救多少人。”
这话周落听得感到奇怪。
他半阖着眼,拨着骨珠,对韩珉说:“先生是功德无量。”
她眼睛慢慢瞥他,男人一穿正服就是考验,可在他身上,那种一笔一刀的挺括,是与生俱来的优势。
韩珉确实好看,皮囊皮相兼具的好看。
他说:“倘若为您做事,无需功德无量。”
说话间,车子悄然停下。
这像是一家日式酒屋,极窄小的一道纸门,日味浓郁,屋檐上有个纸灯笼挂着,上头写着‘亭柳’二字,很是写意潇洒。
莫爷对底下人吩咐几句,随即就有人拉开纸门迎来。
是一位妆容素净的女人,一身和服踏着碎步,脚上木屐叩响。她和莫爷似乎是熟识,朝他微微一笑后引着三人入屋。
甫一进入,周落不由放慢脚步。
没想到里头别有洞天。回旋长廊,一间间和室围着正中庭院,一棵红枫植于庭中,淡色山茶花的绵密葱郁沿着石桥往上,往下,是一池清潭,花色锦鲤在游弋。
月下,景致愈美,教人心醉。
“这‘亭柳’是我前几年同一位商人谈下的,我喜欢日式的清雅,所以就特意在陇城建了‘亭柳’,这里没有外人,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从日本请来的。”
周落好奇地打量引路的女子,她若有所感地回头抱之一笑。
“这几天‘亭柳’没有接待的客人,如果不嫌什么,先生今晚可以在这住下。”
说完,女子上前朝韩珉、周落颔首作礼,她走到周落身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周落抬头看韩珉,他垂眸说:“莫爷的意思,我和他聊完就过来。”
她皱眉说:“我一个人?”
“不会太久,今天晚上的事你还没告诉我,好好想想,等下说的时候别漏什么。”
所以,他就是生气了……
周落咬唇点点头。
韩珉目送了周落,这才随着莫爷进了间和室,这间规格不大,布局简洁舒整,茶几上只有两盏雅致的茶具和几壶酒。
他抬手先给莫爷倒酒。
“既然请先生来‘亭柳’,那莫某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需要先生帮助我完成一些事。”
韩珉静静听着。
莫爷酌口酒,说:“半年前罗成收下先生时,我这一天后就拿到了先生的资料,不瞒先生,我对先生印象很深。”
韩珉闻了闻味道,是清酒。
“除了出身在普通的家庭,先生非常优秀。毕业后前往美国深造,四年内拿完硕博……我记得先生科研做得很好。”
“如果先生只做医生,实在是大材小用。”他说着摇头。
“坦白来说,我这非常缺像先生这样的人才。”莫爷扶着额头,口中念了会儿,说,“谢弋那孩子算一个,但太心浮气躁,实验做得不行,最近研制的事情都搁置了下来……”
“莫某活了六十多年,我见过有天赋这东西的晚辈不多,先生算一个。”
“在招贤纳士上,莫某喜欢能者真心实意地做事,如果先生不愿意……”莫爷盯着杯中之酒,脸上蓦地笑笑,“这说哪了。”
莫爷摘下那串事物,说:“不知道先生听说过这嘎巴拉佛珠吗?”
“韩某知道的不多。”
“这是我以前从一位西藏持修者那得来的,那回也是知道了不少东西,旅行还算有趣……”他望着嘎巴拉,回想。
“他还带着我们见了一些很稀奇的法器法物,其中有一副唐卡,上面佛相栩栩如生,是出自一位古代的能工巧匠之手,但是细看摸了摸,莫某又觉得奇怪,那东西不像是纸……”
“持修者说,那是人皮唐卡。”
他眼神转到韩珉脸上。
“以妙龄少女全身整皮所制,并且最好是哑子,因为这痛苦常人难以承受会哀叫,但哑子没有声音。制作时,要用锐器在女孩的头部开洞,将水银灌下,水银重,灌入后皮肉就易分开……”
他眼睛望向庭院,夜有些深了。
韩珉起身说:“莫爷,韩某愿意效犬马之劳,不过成哥那可能需要些时间。”
闻言,他满意点头,说:“门外会有人带你去见她。”
……
和服女子退下后,韩珉轻轻拉开纸门。
和室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只有外面白月光照了进来。
和室一格格布列,这间另一扇纸门后又是一件和室,周落就倚在正中的纸门上,眼眸半敛着,脸颊微红,有人开门时,她下意识抬手挡了光。
月色将她照得很清晰。
她应该是洗漱过了,穿了一身淡色的日式浴衣,传统服饰下,也掩不住她浑身的象牙白,她眉眼显得更漆黑了,看清来人后还晃悠悠地站起来。
只走了几步,韩珉就抱住了她。
他问她:“喝了清酒?”
周落稍拧眉,想了想:“对啊,等你太无聊了。”
清酒后劲大,肯定是多喝了,会喝成这样也是情理中。
“还记得今天晚上谢弋的事情?”
“记得……”周落一阵点头,“你说的我都记得……”她指指他,又笑了说,“你说的我都记得……”
说着说着,就低下头。
她声音很轻,喃喃:“可是我说的,你什么时候会在意……”
韩珉抬起她的脸,继续问:“是他挑事,对吗?”
周落骤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