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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天,陈望知起了个大早,找了一辆三轮车,不知从什么地方拉了点水泥回来,加上院子里本来就有旧砖瓦,他架好梯子爬上房顶,帮白家修补屋顶。
陈凛用一个竹筐在下面给父亲运送材料,在搭好的塑料棚子下搅拌水泥,他早就跟父亲学会了这门手艺,将来等父亲老了爬不动了,就由他上去修补房顶。
陈燕站在门口吃苹果,兴趣盎然看着哥哥在塑料棚子下干活,看着他挥开身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拿条毛巾跑上前去替他擦汗。
“你到边上去,这里脏。”
陈燕并不答应,非要给他擦汗。陈凛只好由得她,抬眼看到白葭从屋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个水杯,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期待。
第3章
白葭走过来,把水杯递到陈凛面前,让他喝水。陈凛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圆溜溜可爱的大眼睛,忽然想逗逗她,恶作剧地连水杯带她的手一起握住,冰凉的小手猛然一缩,好在陈凛及时抓住,抢过水杯一饮而尽。
房顶修补好之后,白云舒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请陈家父女三人过来吃晚饭。陈望知很高兴,拿着酒瓶就过来了。
堂屋里的桌子早就摆好了,除了先上的冷菜,还有四个热菜。凉拌海蜇丝清脆可口,雪白的藕片拌上红辣椒丝颜色煞是好看,煎炸得两面焦黄的小黄鱼用葱姜醋喷淋后香味扑鼻,一盘切得薄薄的卤猪耳朵,肉丝炒木耳和翠绿的丝瓜,无一不让人食欲大增。
“白老师,坐下来一起吃吧,就几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陈望知见白云舒还在厨房忙碌,让她别再忙了。
“不要紧,还有一道菜就好,我等一等再上桌,陈师傅,您和陈凛陈燕先吃。”白云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看来看去见不到白葭,陈凛好奇去问陈燕,陈燕也说不知道白葭去了哪里。不一会儿,他们才看到白葭捧着个小竹筐从外面进来,竹筐里盛满了油汪汪的生煎包。
白葭把生煎包放在桌上,端个小板凳坐下吃饭,白云舒端菜出来看到她,叫她给客人盛饭。
“不用忙,我们自己来。”陈望知叫陈燕过去帮白葭的忙。
最后一道菜是咕咾肉,白云舒见众人不动筷子,情知是在等她,忙说:“都别客气了,快吃吧,陈师傅,你们吃啊。”
陈望知趁着兴头喝了几杯酒,下酒菜出乎意料地爽口,忍不住称赞:“白老师,想不到你真人不露相,烧出来的菜比馆子里的厨师还好。”
“哪里哪里,都是家常菜,陈燕陈凛,你们都不要客气,白葭,给陈师傅倒酒。”
白葭听到这话,赶忙放下筷子,要拿酒瓶给陈望知倒酒。陈望知抢先拿起酒瓶,笑道:“不用不用,小孩子家尽管吃你的,倒酒我自己来就行。”
在母亲面前,白葭总是一副很乖的样子,哪怕是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她也细嚼慢咽,绝不像在陈家吃饭时那样仿佛饿了很久。
白云舒在人前永远打扮得优雅得体,为了招待客人,她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旗袍,外套珍珠白色羊毛开衫,开衫衣襟上还别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她走到哪里,那种淡淡的香气就跟着她到哪里。
酒足饭饱,陈望知让儿女帮着白葭收拾桌子,自己则坐在一旁和白云舒闲聊,等到忙完了,才带着陈凛陈燕回家。
父女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默契地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马丽珠,他们都知道,要是给马丽珠知道了,这个家起码一星期不得安宁。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马丽珠耳朵里,告密的正是吴老太那个喜欢每个院子溜达的孙子,那小子生得白白胖胖,正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看到白葭去买生煎包,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进来,看到陈家一家人都在白家吃饭,他没敢上前,回家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他奶奶。
白云舒名声不好,小胖子没少听他奶奶和妈妈在背后议论,说那女人是个狐狸精变的。小胖子在电视上见过狐狸精,知道狐狸精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那个白老师也很漂亮,所以她一定就是个狐狸精。
吴老太和兰溪镇其他中老年妇女一样,热衷传播各种大道小道消息,不仅是路边社忠实听众,也是忠实传播者,等她添油加醋把这件事报告给马丽珠,马丽珠顿时火冒三丈。
早就知道对面住了个风流寡妇,可没想到那个不开眼的小寡妇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公开跟自己老公眉来眼去,马丽珠到白云舒窗户底下叫骂了两天,听到房间里始终没动静,才骂骂咧咧地回家。
既然敌人装聋作哑毫无还手之力,她也就不想把这场风波扩散化,人要脸树要皮,她马丽珠怎么说也是兰溪镇上一号人物,犯不着落下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白葭走到母亲房间门口,看到母亲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镜子描眉画眼,身上合体的宝蓝色织锦旗袍是新做的,领口的水晶别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知道她又要出门去,默默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已经穿破了的运动鞋,思量着如何开口。
白云舒放下眉笔,拿起香水瓶往耳后喷了点香水,看到白葭怯生生站在门口,叫她:“你像个小鬼一样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白葭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把鞋子给白云舒看,白云舒双眉一挑,小孩子长得就是快,这才多久,鞋就不能穿了。
“等我后天晚上回来就给你买。”
“谢谢姆妈。”
白葭苦苦等了两天,没等到运动鞋,母亲回来的时候照例只给她买了点吃的,把运动鞋的事忘记到九霄云外。
没有再提这件事,白葭小小的脸上很多天没有笑容,陈凛第一个发现情况,知道她不会和自己说话,只能暗中观察她。
她依然和陈燕同进同出,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待在家里不出来,陈凛想看到她都不容易。
小学放学早,为了能碰上她们,陈凛逃课去她们教室外蹲点,陈燕看到自己哥哥鬼鬼祟祟在教室外面趴着窗台探头探脑,好奇无比。
“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陈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灵机一动说:“我看天要下雨了,给你送雨伞。”
“伞呢?”
“伞——哦,伞忘了。”
和陈燕说话的时候,陈凛的视线在搜寻着白葭,见她坐在两三排后的某个位子,正和同桌的小男生说话,问陈燕:“你们怎么还不下课?”
“这节自习上完了就放学。”
“那我等你们。”陈凛不甘心地又看了白葭一眼,她还在和同桌说话,这让他很不高兴,他原以为她和所有男生都不说话,原来只是不和他说话。
放学的时候,陈凛保镖一样跟在两个丫头身后,护卫着她们,和白葭同桌的小男生本想跟他们一起走,被陈凛捶了几拳后吓得跑开了。
“白葭,你说我哥是不是傻,他说来给我送雨伞,雨伞没带。”陈燕偏着脑袋跟白葭说悄悄话。白葭看到自己同桌抱头鼠窜的狼狈样,皱着眉头没说话。
路过卖羊肉串的小摊,陈燕跟她哥撒娇,让他买羊肉串给她们吃。陈凛摸摸了口袋,幸好身上还有几块钱,买了几串羊肉串,自己两串陈燕两串,又给白葭两串。
白葭见他一脸嬉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戏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接。
没等她伸出手,陈凛已经气急败坏,“嫌路边摊脏啊?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三下两下,他气鼓鼓地把手里的羊肉串全吃了,辣得脸红脖子粗。
白葭讪讪地把手藏在身后。陈燕嗔怪地看了哥哥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白葭这么凶,“不要理我哥,我哥就是个神经病。”
“谁是神经病?你才是神经病,你个笨蛋!”陈凛没好气拍了一下陈燕的脑袋。陈燕毫不相让,也打了他一下,白葭见他们兄妹俩忽然打起来,赶忙拉住陈燕。
这一闹,陈凛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到白葭身上,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才注意到她脚上那双破旧的运动鞋。
回到家,陈凛把陈燕的存钱罐砸了,把自己所有的零用钱加在一起,数来数去也不过一两百块钱,但买双小女孩穿的运动鞋是够了。
陈燕写完作业哼着歌从白家回来,粗心的她一晚上也没发现她哥干的好事,等到她发现的时候,陈凛早就把存钱罐的碎片扔到河里毁尸灭迹。
然而,陈凛没想到的是,没等他去买运动鞋,钱就被同学二赖子偷走了。二赖子是班上有名的差生,经常偷父母和班里同学的钱去游戏室打游戏,学校几次想开除他,但因为他母亲是镇上有名的泼妇,经常为儿子的事闹到校长室,学校只得不了了之。
陈凛发现钱被偷了,立刻想到是二赖子干的好事,怒气冲冲跑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室找他算账。
二赖子正在打电玩,看到陈凛杀气腾腾进来,吓得赶紧跑,没跑几步就被陈凛追上,陈凛照着他的脸先给了两拳。
“把我的钱还给我。”
“什么钱,我没拿。”
“你还不还?不还叫你脑袋开花。”
陈凛又是一拳打在二赖子脸上。二赖子疼得哭爹喊娘,大叫:“老子就是没拿,打死老子,老子也是没拿。”
二赖子的几个同伙看到陈凛痛打二赖子,围过来帮忙,陈凛和他们厮打成一团,猜到钱肯定是被他们挥霍光了,不想再跟他们啰嗦,一脚踢开其中一人,离开了游戏室。
回家路上,陈凛才发现自己衬衣袖子被撕破了不说还沾着点血迹,只得把衬衣脱下来,免得给马丽珠看到又是一番训斥。
哪知道,二赖子回家把事情告诉了他妈,他妈又找马丽珠告状,绝口不提偷钱的事,马丽珠回家以后把躲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揪出来,抓起鸡毛掸子就打。
“让你别跟人打架,你就是不听,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就知道打架。”马丽珠被二赖子那个不讲理的妈数落半天,气得脸都涨红了。
陈凛梗着脖子反抗,“他偷了我的钱,我才揍他一顿,他经常偷钱。”
马丽珠一愣,却也没停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胡说八道,你哪里来的钱,陈凛我告诉你,你要是撒谎,老娘更饶不了你。”
陈凛左躲右闪,背上还是挨了几下,跳脚跑出家门,不留神撞上下班回来的白云舒。
“哎呦,这是陈凛啊,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白云舒猛然被他一撞,胸口和肚子都被撞得生疼。臭小子毛手毛脚的,赶着投胎一样。
陈凛自己也疼得龇牙咧嘴,顾不得解释,跑了出去。马丽珠拿着鸡毛掸子在家门口叫骂:“小兔崽子,有种你一辈子别回来,野在外面算了。”
白云舒本想劝两句,看到马丽珠那种表情,也就不想多事,回到家里,看见白葭正在做功课,换衣服去厨房烧晚饭。
“姆妈,刚才陈师母在说什么?”
“说陈凛啊,那个小赤佬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被他妈妈一顿好打。”
白葭听了这话,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漂亮的眼睛不由自主看着对面陈凛的窗户,自言自语:“闯祸精。”
白云舒没听清楚她在嘟囔什么,叫她帮忙择菜。
陈凛跑回家的时候,看到妹妹陈燕趴在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