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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包括拓跋玉。
李未央笑了笑,轻柔地伸出手指,将状似还完好覆在蛇身上的皮剥下,但见蛇肉莹白如雪,李未央令白芷递上一瓷碗,将蛇肉切削成段,道:“公主,来尝尝看,很鲜美。”
九公主开始摇摇欲坠了……
李敏德掩住唇,轻轻咳嗽了一声,三姐有时候很喜欢欺负小孩子,不过,看刁蛮公主被吓成这样子,的确很有趣。
“来呀,尝一口,真的很好。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饿极了不要说蛇,就连田鼠我也是吃过的。”李未央作势要将碗送过来给九公主。
九公主干呕了一声,躲在拓跋玉的身后再也不肯出来。
拓跋玉一脸笑容地望着九公主:“父皇常常说你胆大包天,今天看来,你也有怕的人。”
九公主瑟瑟发抖地抓住拓跋玉,心道谁跟这个李未央一样,居然连蛇都敢抓在手里玩,甚至将蛇生吞活剥了,这样的野人,简直是太可怕了。
“怎么,公主不爱吃吗?”李未央笑了笑,她手里不过是条菜花蛇,根本没有毒的,可是公主却害怕成这个样子,可见她根本还是个孩子,只不过,还是应该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谁可以惹,谁惹不起。她转头将碗递给白芷:“既然公主不喜欢生的,就做成蛇羹吧。”
白芷忍不住发笑,低头道:“是。”
直到白芷走了很远,九公主还在干呕,抓住拓跋玉的手指也抖个不停。
拓跋玉笑了笑,道:“不知三小姐可有时间,陪我去凉亭坐一坐。”
这里有九公主在,也没有什么需要避嫌的,李未央淡淡道:“请。”
两人找了福瑞院外头的凉亭坐下来,却不知为什么李敏德也跟上来了,最后甚至连走一步呕一步的九公主也委委屈屈地跟来了。
拓跋玉刚要和李未央说正事,却看到旁边两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他们,他不由失笑,望着李未央道:“这可怎么办呢?”
李未央看了一眼还在躲着她的九公主,道:“公主,我给你找个好玩的玩具。”
九公主一下子跳得老远:“你离我远一点!”
李未央笑了笑,吩咐赵月了几句,赵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两个小笼子过来了。九公主狐疑地望着李未央,不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
李未央道:“你七哥在这里,还怕我吗?”
七哥看见你就没魂儿了,一点也靠不住,九公主识时务地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她也很好奇地附过去看究竟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大叫起来:“啊!这个我喜欢!”
凉亭里,她拉着李敏德陪她玩起来,“威武大将军,上啊,上……”
“加油!加油……”
“咬死它,使劲的咬,好样的!”
偌大一个云纹玛瑙盒内,两只头大个壮的蟋蟀正鼓翅激鸣、斗得你死我活。
李敏德半垂着眼,一直陪她坐着,可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边去。
三姐,永远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那边,九公主兴奋地满脸通红,完全像是个男孩子,她从小受到各种规矩的拘束,教养嬷嬷总是说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弄得她连开怀大笑都要受到拘束,难得一次能够放开,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开心地一个劲儿地拉扯李敏德的袖子。
李敏德很好地遮掩了眼里的厌恶,冷冷地望着盒子里那两只正在争斗的蟋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边,拓跋玉笑道:“你今天可把这孩子吓得够呛。”
李未央慢慢道:“我是为了她好,若是她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将来会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拓跋玉注意到,一旁李敏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他便笑着站了起来,道:“走吧,陪我去湖边走走。”
李府的花园里,有一个湖泊,非常的美丽。
李未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拓跋玉笑了:“怎么,你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你不必担心的,我总不会让你变成别人流言蜚语的对象。”
李未央站了起来,陪着他向湖边走去。
拓跋玉的面色却慢慢沉寂了下去,他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在你提醒我之后,我将你说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你说的对,他们的确都是拓跋真的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拓跋玉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道:“这里面……莫非有七殿下熟悉的人?”
“你上次说的沐阳,其实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甚至于在外游学,有三年时间,我们都是师兄弟,彼此兴趣相投,志向一致,我本以为,虽然没有说破,但他已经是我的臂膀了。”说到这里,拓跋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像被浸入了冰冷而又粘稠的泥塘一样,“还有景能,他是太子少师,也是我多年来敬重的人,我以为他正直无私,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也参与到了拓跋真的阵营里去。”
“你杀了他们?”李未央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微微瞑着,竟带着几分神像般的神情,让人看了心冷,却也心定。
拓跋玉慢慢道:“沐阳酒醉之后,失足坠马死了,还有景能,昨日因为一件事触怒了陛下,被腰斩了。”
七皇子的动作,倒还算是迅速,李未央微微一笑。
然而拓跋玉却并不这么觉得,虽然他毫不后悔自己杀了沐阳和景能,也笃信这样作是明智之举,但人的心,有时是无法像铁板一块的。即使不后悔,不自责,他提起沐阳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痛心。
拓跋玉看到李未央的神情,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杀的好,对不对?”
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答案。
李未央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嘴角却丝毫没动。她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一缕针尖般的冷风,看似无力,却能吹透人的七窍:“殿下,你比拓跋真,输在哪里,你知道吗?”
拓跋玉脸上丝毫未动,心里却像有一阵暴风席卷了过去。
李未央笑了笑:“身在皇家,你身上却有皇室子弟不该有的妇人之仁,我敢断言,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输的五体投地!不要说什么好友兄弟,哪怕那是你亲生的兄弟姐妹,挡了你的路,也要毫不留情地除掉!这才是为君之道!你是在外面游学,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谊回来,反倒把这些最浅显的道理忘记了吧!”
拓跋玉一怔,随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未央,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女孩,嘴巴里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李未央冷冷道:“我不是教你诈,只是不想自己被你连累,若是你无法做到杀伐果断,只会害得我和你一起倒霉!”
拓跋玉半天都没有说话,李未央说的话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脑,他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若是我真的依靠杀人无数登上皇位,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我又如何让臣民信服?!”拓跋玉忍不住反驳道。
李未央叹了口气,依她看,七皇子虽然聪明,但却在有时候过于仁慈了,比之杀人不眨眼的拓跋真,他的性格里还有耿直的一面,或许,这就是老罗国公留给他的最宝贵也最无用的东西。作为臣子,自然可以耿直,这样可以让皇帝放心,但是作为帝王的继承人,就是一个让人无比头疼的个性了!李未央慢慢道:“若是有一天,七殿下能够成为天下之主,那谁敢来评判你的对错?不管你是杀了兄弟还是诛了大臣,能衡量你的对与错的,只有政绩,只有看你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哪怕你满手都是血腥,历史上也不会记得了!相反,哪怕你再善良仁慈,如果无法给天下谋福,甚至带来灾难的话,只会丢了江山丢了性命,到时候,谁会来可怜你!”
这些道理,其实张德妃和七皇子身边的人也都隐约对他透露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人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这么直白!拓跋玉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只觉得李未央的几句话说的如此清晰明了,分明说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和想法,这些想法是最原始的对于权力和皇位的向往,可是罗国公教导他的一些东西又令他产生矛盾,李未央的话,让他原先的动摇和彷徨全都消失了,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坚定明亮,说不出的畅快。
李未央见他神情发生了变化,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以来,她也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研究。
这些话与其说是想法,倒不如说是结论。
她一直在研究皇帝的这些儿子们,太子,拓跋真,拓拔睿,拓跋玉,她想要找出拓跋真最后登基的真相。
后来她不得不承认,成王败寇的背后,就是毫不掩饰的血腥。一帝功成万骨枯,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拓跋真的路,否则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这种决心,还是趁早靠边站着去!
拓跋玉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没想到你身为女子,反而比我更有决心。”
拓跋玉产生了一种想法,他觉得,李未央会这样不惜代价的帮助他,多少有一点,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想到这里,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一动,就像浮在水面上的飘萍轻轻地撞了柳叶,下意识地想要去碰触她的手。
李未央却突然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拓跋玉一愣,随即不解。
李未央意识到自己的冷酷,目光稍稍冷却了些,脸上的表情确开始缓和:“七殿下,还有一点希望你明白,我帮助你,绝对不掺杂男女私情。”
拓跋玉完全说不出话来,原本心里的那点粉红色泡泡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冷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惊讶。
一旁的假山后,李敏德微笑起来。
他就知道,冷酷的三姐是不会看上拓跋玉的。可能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偷偷甩开公主跑过来偷听,实在是很傻,他忍不住深深地垂下眼帘,懊恼地笑了笑。低垂的眼帘和乌黑的睫毛遮住了他晶亮的眸子,精致清秀的轮廓和微微垂下的双眉也让他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刚才的郁卒之气早已一散而空了。
可是,李未央的拒绝之态,并没有让拓跋玉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李未央的目光中还含着灼人的热度,正在压抑地燃烧着——只不过是他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对他的好感,而是长久压抑的对拓跋真的愤恨。
“七殿下如果觉得我说的对,就该早点对拓跋真下手。”李未央提醒道。
拓跋玉却还在犹豫:“三哥,其实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里面透出少许血色的痛。
李未央不由凝眸看他:“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拓跋玉顿了顿,不知为什么,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他有将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说:“三哥的母亲原先是个出身低贱的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也有一些隐情,并不如外人所知。”
拓跋真的母亲刘嫔当年本是一名普通宫女,无意中被皇帝看中,一下子飞上枝头,后来又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子,实在是得意了一段日子,可惜,不久后就死了。李未央虽然知道这段历史,可拓跋真从来对此只字不提,旁人也都不敢说,听到这里,她不由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拓跋玉却把它放在心里接近十年,连张德妃也没有告诉。他一直觉得它是深压在心底的石子,无论何时都捞不上来。此时却觉得它就在嘴边,还在蠢蠢欲动。
“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拓跋玉坦然地对李未央说起了自己心里的隐事,他直觉地相信这个少女,“当年大内侍卫发现有外人混入禁宫,于是四下搜查。我正好下学,走到半道,看见一条黑影手持长刀从我们身边掠过,当时我只有六岁,心中有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