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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皇帝一声呼唤,殿外进来数名禁卫,“将德妃先行羁押,待查明罪责后再作处治!”
数名禁卫一拥而上,连拖带拉地把德妃拽出大殿。七皇子拓跋玉正要求情,皇帝冷哼一声道:“难道你真的跟你母亲串通一气吗?”
拓跋玉顿时一惊,从向来疼爱自己的父皇身上,他如今只看到了无比的冷酷和阴寒。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向对他母妃温和可亲,对自己赞不绝口的父皇,是一个翻脸无情的男人,他根本不会顾忌丝毫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他的皇位。德妃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和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对食,早已犯了大忌,让他起了疑心,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收拾。皇帝自然疑心德妃的目的,顺便也会连拓跋玉一起牵扯进去……而这样的计划,一定是太子和皇后所为,因为他们才是既得利益者。
拓跋玉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目光中隐含着得意的皇后,不由垂下了头,道:“父皇,儿臣不敢。”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好了,把周象和百合也全部带下去,分开关押,不允许他们串供,等宴会结束,着刑部尚书亲自审问!定要把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拓跋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却看到对面李未央那种异常平静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嘲讽。他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是你一早对拓跋真等人赶尽杀绝,若是你之前没有妇人之仁,今天德妃就不会被皇后等人构陷。是你自己的错误,是你害了你的母妃,是你的优柔寡断和一时的仁慈,使得一切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拓跋玉此刻,才感到了李未央的聪明和先见之明,她不肯给敌人丝毫的机会,哪怕是杀戮殆尽,哪怕是满手鲜血,她也要赢得胜利,因为她深知只要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对方就会像狼一样扑过来咬断你的喉咙。拓跋玉感到呼吸困难,他握住酒杯的手甚至在颤抖,他不敢抬起头来看皇帝严厉的眼神,因为他稍微流露出一点的不满就会给德妃带来灭顶之灾。
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的!父皇只是将母妃关押,未央一定会有办法救下母妃!只要求她,一定有法子!拓跋玉的眼中依旧留存着希望,而他也同时看向了李未央,目光里充满着渴求。
孙沿君充满了同情,悄声道:“你瞧德妃娘娘真可怜,刚刚还高高在上的,现在居然就沦为阶下囚了,还不知道要受到怎么样的对待,实在是太惨了!”
李未央冷冷一笑,目中流光溢彩,口中淡淡道:“很多事情都是人自己选择的,她若是当初不心怀鬼胎地命百合去和周象对食,百合也不会因为受到虐待而心怀怨恨,更加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出卖自己的主子,你以为背叛主人有什么好下场吗?她若非被逼到了极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当然,这其中还需要别人的挑唆和收买,但能让她豁出性命作出这种决定,真正的源头还在德妃身上,是她将身边的弱点推到了敌人的身边,是她自己给别人制造了机会。”
敌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来攻击你,直到你被打趴下为止,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一直会掐住你的脖子,直到你彻底断气。
李未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平静,好像在说眼前的天气不错,不知道明天是不是晴天这样的话题,可是孙沿君却露出异常惊讶的神情,她低声道:“你是说,德妃娘娘是被人冤枉的?”
李未央失笑,道:“要不你以为呢?德妃在宫中这么多年,会轻易就被这么一件小事扳倒吗?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对手预先堵死了你的路。”
孙沿君更加讶异:“你明明知道真相的,为什么刚才什么都不说?”
李未央笑了:“今天这宴会上,知道真相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真相如何,还在于圣裁。陛下喜欢谁,谁就是清白无辜的,陛下相信谁,谁就是受害者,陛下讨厌谁,谁就要倒霉,道理就是如此简单。我想,今天的七皇子也终于明白这一点了。”
孙沿君张口结舌:“拓跋玉?”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目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成者王侯败者寇,他这样身处高位的人原先没有切身的体会,只有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一时心软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他才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孙沿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说李未央有点过于残酷了,可是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未央是对的,若是对自己的敌人过于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看到刚才那一幕,众位大臣面上都是十分的惶恐,整个大殿那么多人竟然是鸦雀无声。
看到殿内平静下来,皇帝冷冷说:“也许臣卿感觉到今日之事突然,其实不然。朕感觉到德妃暗中兴风作浪已有很久,而她意欲加害于莲妃也有时日。今日不过一起爆发出来而已,这样也好,不管是后宫的钉子,还是前朝的奸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说着,他若有若无地停顿了一下,观察大臣们的反应。只见大臣们都微低着头,惟有太子抬眼看着皇上,神色中有一种惊惶不安。皇帝冷笑一声,道:“太子,你觉得刚才朕所说的,还有什么疏误不妥的地方吗?”
“父皇,刚才您所言句句确凿。朝中诸多大臣也早已看到,今日的德妃已经太过恶毒,儿臣提议,须将她的罪恶详尽告白于天下,方可使众人心服口服,后宫安宁。”
皇帝冷冷一笑,道:“就依你所言吧。”说着,他一挥袍袖,率先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甚至都没有和一直饶有兴趣看着大历宫廷内斗的漠北四皇子打个招呼。
李元衡显得很兴奋,在他们漠北,女人们也是一样争风吃醋,不过大多数都是用掐架来解决,这样的勾心斗角还是少有的,他看得出来,今天的德妃是最大的输家,可是看起来,赢家也未必是志得意满的皇后啊!反倒是那个一直柔柔弱弱的莲妃,既博取了同情,宠爱又是更上一层楼。
皇帝都走了,其他妃子们便纷纷离开,皇后看了莲妃一眼,微笑道:“你今日受惊了。”
莲妃温柔道:“多谢娘娘替臣妾做主。”
皇后微微一笑,扶着身边女官的手走了。
宫门前,孙沿君刚刚上了马车,白芷正要搀扶李未央,却突然听见身后一道脚步声快步地追了过来。李未央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停住了动作,转过身来,正是拓跋玉无疑。
李敏德远远瞧着,不过唇畔含了一丝冷笑,不动声色。
拓跋玉满面的焦急,明知道宫门口有太多的眼睛,却也顾不得许多。好在此刻天空正飘起雨丝,人们忙着上车上马,无数的篷布竹伞撑起,一时也无人顾及到这个角落。拓跋玉向李未央点了点头,李未央就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话,和他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走廊下,这才站住了脚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殿下有话就说吧,我还要赶着回府。”
看李未央的神情,拓跋玉心里已经明白数分,今天的一切其实她都知道!压下胸中一口闷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你……还在生气?”
“我气什么?”李未央露出惊讶的神情,抬起头与他正视。
“我母妃先前对你无礼再三,你都没有与她计较,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帮助她脱困。”
“你让我帮你母妃脱困?”李未央扬起眉头。
“对。”
“凭什么!”李未央冷笑道,“德妃娘娘如斯高贵,恐怕容不得我这样的小女子去搭救吧!七皇子,你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伸出援手,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从上次你不听我劝告开始,我觉得咱们的合作就结束了吧!”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拓跋玉一下子挡在她面前:“别走——你听我说句话!”
李未央冷冷地站住脚,拓跋玉咬牙,不由地道:“……母妃的过错,我愿意一力承担,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也全都是我的不是。若我能早一点下定决心,母妃也不会被人陷害,所以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来求你为我办事。”
李未央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我知道,如今让你相信我绝不可能,所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全部财产来交换母妃的性命。”拓跋玉漆黑的眸子在夜里看起来带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他喜欢李未央,并且深深了解这个女人,她从不和他谈感情,她只肯谈交易。如果自己付出财产就能够换回母妃的性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未央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稀罕那点钱?”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拓跋玉的金银珠宝不能让张德妃免于灾祸,对于她李未央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不值得她冒险出主意救人。她不由分说又要抬脚,拓跋玉道:“你那天说的话象几巴掌扇在我脸上一般,我从来没听过这些……我怨谁恨谁都没用,全都怪我自己!未央,这一次算我求你——”
“走开。”李未央目光更冷,“七皇子有这份心趁早对别人使去,我可当不起——”
拓跋玉情急之下道:“未央!”这一声叫得极为凄厉,带着十二万分的愧疚、悔恨,还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李未央原本已经要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她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拓跋玉,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的心是冰冷无情的,她可以眼睁睁看着张德妃倒霉,不,或者说德妃落到这个地步,是她和莲妃一手推波助澜,因为她厌烦了德妃那种居高临下的嘴脸,有心要让她品尝一下一无所有的感觉,当然,当她看着德妃坠入深渊的同时,代表着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拓跋玉这个盟友。可是此刻见到他这副模样,李未央突然想起曾经在冷宫中绝望的自己。
看着亲人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丧失性命,那种痛苦,绝非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拓跋玉从不曾经历过,当这种痛一下子来临的时候才会越发的鲜明,同样的,他心中也必定会燃起对太子和拓跋真的怨恨,而这种怨恨,终会将他推向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道路。想到这里,李未央突然微笑起来,道:“你真的要求我救你母妃?”
拓跋玉的眼睛燃起一丝希望,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只要你肯答应,我可以用一切来交换!”
李未央的面上微笑更甚:“我只有一个办法,但实话说,但若用得不好,这个办法不但不会成功,还会成为德妃娘娘的催命符。你愿意冒险吗?”
拓跋玉从未有过如此的感激,他快速地点头,道:“我相信你!”
张德妃被皇帝软禁,拓跋玉使尽了一切手段,才将李未央让他做的事情办妥,然后,他紧张地站在宣德门外,焦急地等候事情的结果。
皇帝正在莲妃的宫中,这时候,一个太监走到皇帝身边,禀报道:“陛下,德妃娘娘派女官送来一个匣子,说是要呈献给陛下的。”
“德妃?”皇帝无意间反问了一句。
“是的,陛下。”太监恭顺地回答。
皇帝冷冷道:“撤下去。”就在这时候,莲妃柔声道,“陛下,臣妾刚才一时义愤,现在想来,毕竟臣妾也没有真的受害,德妃娘娘必定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您看,是否从轻发落?或者,至少看看这匣子里是什么再说。”
皇帝叹了口气,抓住莲妃的手道:“终究还是你懂事,这个德妃,太让朕失望了,若非看在她毕竟生下七皇子的份上,朕是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的。”
此时,太监已经看准了机会,双手捧着匣子给皇帝。木匣制做得非常精致,是紫檀木的,还描着金,皇帝只隐约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