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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是不是?”裴辛夷上前,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劈头盖脸一顿骂,“冚家铲”一类词的都用上了。(死全家)
阮决明任由她拽着,任由她骂,听见这词终于冷笑一声,“冚家铲?你想清楚。”
“你明知他们对虾过敏,在阿爸那边吃饭的时候你还特意问了,点解这么做,点解这么不小心?阮决明,到底有乜事可以放在你心上。”裴辛夷不管不顾地说,“你知不知过敏严重了会肾衰竭,会休克啊?有没有医学常识啊?”
阮决明冷声说:“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不可理喻?是我及时把人带来医院的。”
“我还要感谢你对不对?”裴辛夷直直地看着他,像他就是罪魁祸首。
阮决明绷紧下颌线,迫使自己冷静,他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深吸一口,说:“你不用感谢我,你需要告诉我,点解菀菀对虾不过敏?”
裴辛夷愣住了。她勉强冷笑一声,说:“乜意思?龙凤胎大多是异卵双生,过敏源不同,不是好正常——”
阮决明忽地箍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那你做乜要撒谎,各个都以为菀菀对虾也过敏。”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菀菀是你的仔。”
裴辛夷一边挣脱束缚一边蹙眉说:“你讲乜啊,怎么可能!”
阮决明松了手,立即又握住了她的纤细的脖颈,凑近了,问:“菀菀,是不是我的仔?”
他眼神阴鸷,似乎她还要说谎,他就会让她立即断了气。
“你放开我。”她觉得难受极了,快要无法呼吸,即使他根本没用力。
他捏在她脖子上的手紧了一分,呼吸也不自觉紧了一分,“是不是?”
裴辛夷双手去掰他的手,慌张地说:“你哐剑∧鞘悄钜痰淖邪。∧阆胴堪。一岣闵鶥B仔?你做梦!”
阮决明松开手,深吸了一口烟,稍稍平静了些,说:“我可以采集毛发,让人拿去美国做亲子鉴定。”
裴辛夷握着脖子咳嗽几声,恨恨地睨他一眼,“资料泄露出去,不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是你该担心的。”
裴辛夷看向窗外,呼出一口气,说:“是不是又怎样?”
“我要确定你不会利用她来威胁我。”
窗外是维修中的楼房,一半被钢架与网纱包围,一半露出一排一排窗格。那些窗格里的白炽灯泛着青绿,室内景象一眼望到底。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这边还是繁华的商业街,转角走进另一边,就全是挤挤挨挨的破败老房,里面八个人住十坪笼屋,生存空间被压到几近于无。
这些楼房在郁蓝的夜色沉默着。
裴辛夷生出一种刻奇的悲悯来。
“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略停顿,接着看向他,“如果是你的,十年前我就该威胁你了,当时我那么求你帮我不是吗?”
阮决明眯起眼睛,在烟雾之中注视着她,“我怎么知道你打算做乜啊?不用混淆我,不要撒谎,你清楚后果。”
“不是。”
良久,阮决明说:“那最好。”他把烟扔到盒子里,冷然地走了出去。
他不相信她的话,但也害怕她会说出肯定回答。那些尚未理清的感情,会因此缠绕得更乱、更紧,恐怕再也理不清了。
砰地一声,门急速回弹。
裴辛夷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摸出烟盒。
她知道他迟早会察觉的,但没料到这么快。没办法,菀菀长得实在很像他,而性格又那么像她。
让他接触菀菀,实在很危险。
总有其他人会发现的。
*
阮决明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对面的裴安菀。中间隔着过道,三两位医生拿着银色的文件板走过去,他就再次看见了她。她微微蹙着眉,好像很淡漠,又好像有很复杂的情绪。
“菀菀?”阮决明站在原定,似乎没有气力走去她那边。
“八仔转移到病房去了,好彩妹让我来告诉你们。”裴安菀的语调如往常一般,但总让让人觉得声线不够平稳。
“菀菀,你刚刚是不是打开了门?”
“乜嘢?”
安全通道的门很厚重,足够隔音,除非推开了门,不然不会听见里面的谈话。如果有人推门,他不会没察觉到。
他心里松了口气,说:“冇嘢。是几号床?我先上去,你在这里等裴小姐。”
过了会儿,裴辛夷从安全通道出来,见着裴安菀有些诧异,问:“怎么在这里站着?”
“阮生让我等你。”裴安菀说。
她没有用“他”、“坏人”来代指,而是规规矩矩地说“阮生”。
裴辛夷不得不注意到这个细节,问:“他话乜嘢?”
“冇嘢,他先上去了。”
裴辛夷点头,去牵裴安菀的手,可被她躲开了。这在以往是常事,但这时裴辛夷觉出一点儿不对来,试探地说:“菀菀,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着?”
裴安菀奇怪地瞧了瞧裴辛夷,说“冇啊”,又说:“快点上去啦,八仔还在等你。”
*
单人病房里,医生护士都在,裴安逡坐在病床上,手上依然吊着透明输液管,但脸上的红疹消退了些许。
裴辛夷与裴安菀走进来的时候,阮决明正和曾念说着什么。
裴安逡唤了一声“六姊”,所有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周珏走到裴辛夷身边,小声说:“阮生讲费用他来出,还给八仔、念姨道歉了喔。”
“阮生有心了,”裴辛夷对阮决明说,“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这么客套。”
曾念忙说:“是啦是啦,不要自责啊,讲来讲去,还是我这个当妈的冇做好。”
阮决明说:“怎么会。”
裴辛夷说:“八仔要留院观察,阮生有事的话先走吧,我让好彩妹送你。”
“下逐客令啊?”阮决明似笑非笑地说。
裴辛夷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听见阮决明又说:“那我走先,明日再来看八仔。”
“我送你啊。”周珏说。
阮决明摇头,走到病床前,握住裴安逡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轻声说:“八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等你好了我们再去食冇虾的小丸子,好不好?”
裴安逡被之前的一番道歉训得服服帖帖,当即点头,说:“我可以食好多的,你记得准备好钱包。”
阮决明笑着应声,垂眸看裴安菀,又说:“乖乖陪着哥哥。”
裴安菀闷声不响,只侧身,让开了路。
*
阮决明离开不久后,裴辛夷让周珏送裴安菀回去,又打电话给菲佣Maria,说多做一份周珏的吃食。
奔驰行驶在路上,周珏打开电台,余光瞥见裴安菀垂着头,就仔细瞧了一眼。这下才发现她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轻微地抖动着。
“菀菀?”周珏一边看路,一边把手抚上裴安菀的背。
“怎么了,菀菀?”
裴安菀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珏,吸着气,哭着说:“好彩妹,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周珏把车靠边停泊,从抽屉里拿出纸巾,给裴安菀擦拭眼泪,“点解不开心?”
沿街小店的牌匾霓虹灯映在窗玻璃上,闪烁着,一会儿紫,一会儿变澄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阵消防车的警报“乌拉拉”远去。
裴安菀忽然放声大哭,再也无法压抑那般。周珏慌了神,连连询问,可裴安菀只是哭,只是哭。周珏只得紧紧抱着她,拍着她的背。
过了会儿,周珏缓缓问:“菀菀,你是不是知道了?”
她说不出口。
她承受太多不该背负的秘密,她很伤心。
第47章
大约五岁的时候,裴安菀清楚了两件事,她对乳糖不耐受但哥哥喜欢喝鲜牛奶,喜欢吃虾但哥哥对虾严重过敏。从那天起,她的十万个为什么都化成了一个——为什么妈咪要让他们说谎?
六岁,六姊送她和哥哥去小学面试,之后六姊从不缺席他们每一次拿奖状、登台汇演的时刻,妈咪说这是六姊爱他们的表现。她和哥哥相信,六姊爱他们,甚至超过妈咪爱他们。
她和哥哥八岁的生日会过后,人散了,喝多了的六姊坐在一地气球里,手里拿着摩托罗拉新出的手提电话,不知道想着什么。她问六姊想要给谁打电话,六姊却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六姊说:“我的菀菀,恭喜你又平安长大一岁。”
初春寒潮,当晚她感冒了,在昏沉之际胡乱地说:“妈咪。”守在双边的女人应:“我在,我在。”
她确信了,她的问题该换成,为什么妈咪不要做他们的妈咪?
如今她又找到了爹地。
她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
裴安菀双手握紧周珏的手腕,无助地说:“点解?”
这不该是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眉头皱在一起,哭得眼睛红肿,可以看见额上的细筋。她不断地问着点解、点解。
周珏哽咽着说:“我给六姑打电话。”
“不要!你不要给她打电话,如果发现我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周珏这一刻忽然有点儿埋怨六姑。周珏说:“她不会生气。”又说,“你瞒不了她的。”
裴安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慢慢点头。
*
另一端,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裴辛夷揉了揉额角,起身去关窗户。电话铃声又响了,她接起电话,听见周珏说:“六姑,菀菀哭个不停。”
裴辛夷听到这里就懂了,挂断电话,说:“念姨,我出去一趟,给你送一份餐上来?”
曾念没瞧出裴辛夷有什么不对劲,应了好。
走出医院,裴辛夷看见路上的人讨论着什么,稍加仔细地听,一人说的是前面一栋楼着火了。
裴辛夷拦下的士,司机向她搭话说:“那边着火了,你知——”
“可不可以安静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讪讪收声。
霓虹在窗玻璃上流动,像深海里会发光的小鱼群。裴辛夷有些恍惚,瞧着看着,景色全变了。
仿佛回到了南国。
…
沿途的田野小道、别人家的窗台、攀出墙的夏意,木槿花盛开着。白天、夜里,街上的店,旅馆里的收音机、全都在播放《Sunny》。陆英与阿魏跳舞,骑车像跳舞,做…爱也像跳舞。
他们往南的速度就那样慢了下来,在离开河内的第十二天才抵达大叻。这是真正的南方,风里都有湿润的花香。
在路上,他们看见一辆挂着车钥匙的摩托车,陆英怂恿阿魏说:“喂,我们把它开走怎么样?”
阿魏说:“我不会骑车啊。”
陆英说:“你不敢咯。”
阿魏无言,想了想说:“你想骑车喔?”
陆英说想。陆英想的事,就是阿魏要做的事。他们偷走了那辆摩托,把车开出去的时候,在田埂下撒尿的男人裤子都还没拉好,呼喊着追上去。他们大笑着,把车歪歪扭扭地开远了。
摩托车穿梭在参天大树之间的柏油马路上,风迎面扑来,陆英抱着阿魏的腰,探出头来说:“我们像在电影里!”
阿魏耳朵里灌了呼呼的风,听不清,问:“乜嘢?”
陆英揪着他的耳朵,大喊:“傻仔,我钟意你呀!”
阿魏抿唇笑,故作不解地说:“乜嘢,乜嘢啊?”
“Je t'aime!”
阿魏还不懂法语,却猜到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恐惧,犯下罪恶,不知道未来,依然充满了爱,只有对彼此的想握住一刻也不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