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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一辆红色保时捷911 Turbo的挡风玻璃上。
周珏朝停泊在马路对面的“得得地”走去。
尖沙咀街头的夜晚,空气湿热,过客走不到两步背心就渗出汗来,还有纷杂的声音入耳,哪家店铺的事头与事头婆吵架,哪一层的窗户传出来搓麻将的窸窸窣窣声音。
顺着“得得地”车尾摸了一把,周珏走进与车正对的一间便利店。
店面狭窄,收银台与烟柜就在左侧,肥仔店员正在吸溜泡面,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架在对角上方电视机。
货架围着店铺的墙壁铺开,中央还并排了两列,过道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
周珏敲了敲玻璃柜台,“冇Lucky Strike?”
店员擦了擦下巴,点头说“有啊有啊”转身在一条一条烟里找“好彩”香烟。
周珏盯着他堆积着脂肪的后颈窝,手悄悄去碰柜台上的纸盒,摸到两袋巧克力的瞬间迅速往裤兜里塞。
另一只手把巧克力拿出来放在了柜台上,深肤色,戴了不少戒指。
竟然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周珏抬头,差点要屏住呼吸。六姑呀,她发誓这一定是六姑喜欢的型。男人轮廓深邃,浓眉黑眸,挺鼻薄唇,短短胡茬被打理得很漂亮。
店员找到一包好彩放上桌,抬头就看见一对俊男靓女在神情对望,不悦道:“做乜啊?去对街春香旅馆啦,这里还要做生意。”
“Marlboro,还有这个朱古力。”阮决明淡漠地说。
店员在他们之间来回指了指,“一起?”
“一起咯。”周珏摸出零钱,对阮决明说,“靓仔,我请你。”
阮决明笑了一声,放下一张钞票,说:“不用找了。”拿起店员放上来的万宝路和一只打火机,走出便利店。
“哗,这么有钱。”周珏感叹一句,转而凶巴巴地对店员说,“找零啦!”
阮决明趿一双人字拖慢悠悠走在路上,忽听见喇叭声,侧目便看见一辆红色保时捷。
周珏吹了一声口哨,“去哪边呀靓仔?载你一程?”
阮决明往车窗方向掸了掸烟灰,吸了一口烟,叼着烟说:“Sorry啊,有约了。”
“我每周三、四在这上面上课,明天见啦。”周珏握着方向盘的手轻拍了一下,踩下油门,车飞驰而去。
*
另一边,湾仔骆克道驶入一辆红色保时捷。
周珏远远看见站在路边的女人,抬手高呼,“靓妹,跟哥哥去兜风好不好啊?”
裴辛夷低头笑笑,同身旁的人说:“你看,有人来接我,不劳烦你了。”
“好吧。”向奕晋挑眉,又瞧了瞧停靠过来的跑车里的人,“你朋友?”
周珏趴在车窗框上,晃了晃手指,笑说:“你好,我是裴小姐的守护骑士。”
“好彩妹。”裴辛夷无奈地笑,转而对向奕晋解释说,“我侄女。”
周珏收起玩笑态度,说:“六姑,快上车啦,小心害我交罚单。”
“Bye…bye。”裴辛夷的道别很不诚心,说着话就跨入车座椅里,都不去看向奕晋。
他挥了挥手,看着保时捷在一瞬间远去,兀自哂笑了一声。
“那就是Eugene?相貌确实麻麻地……不过配安霓绰绰有余。”周珏说着,嘴里被塞了一块巧克力。
“少下评语,祸从口出懂不懂?”裴辛夷翻转着手里的巧克力包装,接着说,“你几时喜欢吃这种糖精兑的朱古力?”
“不是啊,今天的课好闷,下课了我就去对街那个肥仔店里买烟咯,哪知突然手痒,诶诶,别打我……对了对了!”周珏嘻笑说,“这个朱古力是别人送我的。”
“哦?”裴辛夷心不在焉地搭话。
“是啊,正巧逮住我偷朱古力。那个人不简单诶,走过来都没有声息的。而且,”周珏抬手在脸前晃了晃,“他好有型,穿棉衫却一点不输给伟仔。”
“我以为你钟意发哥?”
“是呀,发哥是‘赌神’,冇人可以超越他。”
二人说说笑笑,“得得地”逐渐靠近中环。
*
公寓楼下,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花坛前吸烟。
他抬腕看时间,看了好几次时间,听见引擎轰鸣,转过身去。
“啊,这不是……”周珏踩下刹车,欣然地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
裴辛夷一瞬不瞬地望着花坛前的人。
良久,阮决明笑了一下,“裴小姐,好巧。”
周珏目睹裴辛夷神情变化的过程,心下赫然。
原来这就是从小听到大的睡前故事里的主角。
六姑真正的骑士。
作者有话要说:'16'参考资料:第二条到第四条新闻出自维基百科。
第35章
直到十三岁,周珏才知道有的小女孩睡觉是需要哄的。裴辛夷是这么被哄着长大的,也这么哄周珏长大,虽然十三岁早已超龄。
裴辛夷从来不讲童话,只是念着那些对于当时的周珏来说还很晦涩的书籍。裴辛夷不是每天去周家兄妹的住所,没机会天天哄周珏睡觉,所以无论念什么,周珏都很开心。
裴辛夷的八弟九妹生日那天,周珏听哥哥说“六姑今天不会来”,但裴辛夷还是来了,周珏喜出望外。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夏天,你爬过黄土的垄子去上课,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秋天和冬天……”
周珏快要睡着了,不知这是六姑多少遍读张爱玲的《第二香炉》,六姑说这是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了的悲剧。
迷糊之际,周珏听见低低的啜泣。
在那以前,她以为六姑是不会哭的,就像传说里身披铠甲的战士,流血也不会流下泪来。
可六姑的泪落下来了。
“六姑,你怎么了?”周珏被单都来不及掀开,手脚并用爬起来。
彼时裴家资金周转困难,裴辛夷只能给周家兄妹提供廉价的住所。准备拆迁的唐楼,木板上起了霉斑,楼上楼下的声音一点儿不被隔绝地传了进来。
晚春,潮湿的屋子说不出来的闷沉,香薰蜡烛摆在床边简陋的床头柜上,就只有烛火发出微暗的光。
周珏仔细去看裴辛夷的脸,仓皇地问:“是不是好彩妹不认真听,惹六姑不开心了?”
裴辛夷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地念着:“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
“六姑、六姑。”不知为何,就像子宫里的婴孩感受到母亲的知觉一般,周珏仿佛感受到了裴辛夷那无处消解的哀伤。周珏卧在裴辛夷的膝盖上,无声落泪。
“你见过……成群的蝴蝶吗?挨挨挤挤,像从一个拇指大小的虫洞里一下子涌出来的一样。”
裴辛夷抚摸着周珏深亚麻色的头发,讲起与南国有关的故事。
…
迷人的景象使人一度忘记了一切,只想要沉浸其中。
但血蔓延开来的仿佛掉了帧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回闪。
看着那只蓝色燕尾蝶从阿魏指尖腾起,愈飞愈远,陆英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我们去哪里?”陆英问。
阿魏唇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挤出笑来,但很难看,甚至有些悚然。想了一会儿,他说:“去西贡,我们要在开船之前到西贡。”
“我是问今天,我们出得去吗?”
“不知道。”阿魏说,“不知道……陆英,我杀……”
陆英怔然地看着纷飞的蝶群。
他们是杀人凶手。
她害他成了罪犯。
情绪的分崩离析延迟到这一刻才来。
“对不起。”陆英嗫嚅地说。
阿魏没有回应。
“对不起。”
第三遍……第十遍。
阿魏突然大声说:“够了!”
他转身看着她,缓缓松开咬紧的槽牙,说:“陆英,说了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魏捧起陆英的脸,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沾染了泥土的脸颊,用力地摩挲,像确认她的真实、自己的存在,“没关系,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保护——陆英此刻意识到这是世上最沉重的字眼。
…
他们沿着溪流继续往前走,途径盘根错节的古树、幽深的潭水,森林幽静,每呼吸一次都得到净化。但他们只感到迷茫、疲惫与饥饿。
树林里任何异动都能让他们绷紧神经,脆弱得随时会崩溃。
去路被一片瀑布挡住,澎湃倾泻的水流声终于盖过了他们脑海里的声音。
陆英跌坐在湍急水流旁的湿润的石板上,摇头说:“我不行了……”
阿魏看了她一会儿,一把拽起她的手臂,见她依旧不动,他气急,大嚷道:“走啊!”
陆英用双手捂住整张脸,“走不动了,走不下去了……”说到末已带哭腔。
阿魏松开手,神色复杂,问:“你想怎么?”
“我……”陆英站起来,出神地看着瀑布,多看一秒就坚定一秒。许久,她说,“我不想去西贡了。”
她迈步便要往水中走去。
“陆英!”阿魏一下子拽住她有些散乱了的辫子,“你想做乜啊?”
他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回头,“你想做乜啊!想死?”
他愈说愈激动,怒目而视,“你当我乜嘢?”
“对不起……”陆英闭上眼睛。
阿魏看见她的眼泪,忽然觉得喉咙被噎住了,他别过视线,却依旧握住她的肩膀,“陆英,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既然都这样……就更要走下去。”
“可是……”陆英掀起眼帘,泪眼婆娑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之后呢?到西贡以后,坐船以后?……我阿妈死了,大哥死了,我没有家。没有人,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那你要做一辈子女佣,寄人篱下,任人欺辱?”
“阿魏,你不会懂。”
“我怎会不懂?我受够了发霉的棚屋、腐臭的垃圾,我不要像我爸一样窝囊!”阿魏注视着陆英哭红的双眼,“陆英,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面对它,压过去,捱也要捱过去。”
他又说,“陆英,事在人为,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事在人为……”陆英喃喃地说,“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阿魏点头,眼神坚定。
“事在人为,只要人在,就有希望。”陆英亦点头,眼中渐渐有光。
阿魏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们走?”
“嗯。”
阿魏牵起陆英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仿佛要用全部的力量护住她。
…
天色渐晚,数量繁多的活泼的猴子们悉数隐匿踪迹,林中更寂静了,虫鸣声被无限放大。
“你感觉到了吗?”陆英双手抱住阿魏的胳膊,警惕地环视密林,小心翼翼地问。
阿魏在仔细看树干上的人为标记,随口问:“乜啊?”
“我觉得有什么人跟着我们。”
话音刚落,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线状瞳孔对上陆英的视线——是蛇,蟒蛇!
陆英吓得大叫,拖着阿魏的胳膊连连往后退,可那蟒蛇吐信,蜿蜒着身躯迅速袭了过来。
突然,草木枝叶抖动,一道身影闪了出来。火折子倏地燃起,火光在半空狂舞,逼得蟒蛇讪讪逃离。
眼前的是一位着民族装束的老人,腰间系着铝制酒壶与装在牛皮刀鞘里的弯刀,看上去精神抖擞。
“小孩,迷路了?”老人问。
阿魏警惕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