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魏。”
“阿魏啊。”
“我今天给何云秋下了‘战帖’,冇回头路可走了,早就无法回头。”
“你讲,我作了这么多恶,会不会,会不会……算了。”
“……点解我成了这样的人?”
绵绵语调,是从未生疏的越南语。
…
闭上眼睛,景象全变了。
天昏地暗,河岸垃圾的腥臭气飘散而来。
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在巷道口,阿魏与陆英上了车,松开不到一分钟的手又牵在了一起。
司机回头同阿魏搭话,偷瞄了陆英好几次,玩笑说:“真的是你崽子的女朋友?”
阿魏“嗯”了一声,语气微妙地变冷了些。
陆英以眼神示意阿魏让司机赶紧出发。阿魏拿给司机一包烟,说:“大哥,可以出发了。”
司机吹了一声口哨,一边发动车一边打开烟盒。车驶出去之际,他说:“不走国道对吧?”
“对,班长应该和你说清楚了。”
窗玻璃外,建筑接连倒退,然后是无止境地树影,幽暗之中犹如魑魅魍魉,隐约还能听见嘈杂的低声絮语。
陆英的心砰砰跳。要自由了,她想。
“困不困?”阿魏问。
陆英摇头。这样简单的句子她听得懂,但讲不好,阿魏让她最好不要说话。司机毕竟是拿钱办事,不算自己人。
大约司机平常习惯了与乘客闲聊,此时没人说话,他感到很无聊,于是打开了车载音响。这盘磁带是他翻来覆去听了很长时间的越南流行民歌。
大约把磁带里所有的歌听了两遍,司机闷不住了,说起话来,“你们没睡着吧?”
通过后视镜能把后排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阿魏说:“没。”
“这妹妹怎么不说话?”
“她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好。文静。”
阿魏没有接话,司机又说:“河内最近出了大事儿。你们知道裴氏吧?那帮中国人。”
陆英抬眸,正巧通过后视镜对上司机的视线。
司机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有个女孩儿被绑架了,到处找人。”
阿魏以为是先前那件事,随意说:“是吗?”
阿魏是以此敷衍,却不想司机得到回应,有了说话的劲头,绘声绘色地说:“是啊!不见好久了。说来奇怪,他们好像不太重视,也没见怎么找人。不过消息走漏出来了,总有人想捞一笔,到处打听女孩儿的消息……”
阿魏听得心不在焉,注意到陆英打了个哈欠,略带歉意地对司机说:“大哥,把音乐调小声一点儿行吗?我女朋友想休息了。”
“噢、噢,行。”司机把音乐声调小了。和小孩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不讲话了,抽起烟来。
后视镜里,陆英靠在阿魏肩头,偶尔有灯光掠过照亮她的脸,可以想象出脸颊柔软光滑的触感。偷偷观察,看不分明睫毛,但可以看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圈阴影,她很漂亮。
她抿了抿嘴唇,光又照过来了,令嘴皮上刚沾了唾沫的地方闪烁极细微的光点。
司机不自觉舔了舔发干的嘴皮,手搭上后视镜。他挠了挠头顶,再次把手搭上后视镜,然后擦了擦镜片上的灰。
看得更清晰了。陆英环住阿魏的手臂,头往他颈窝里蹭了蹭,鼻尖在脖颈上轻轻一拂,他下意识地抬起肩膀,扬了扬下巴。这么做却让她的头垂下去,唇角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司机闷咳了一声。
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女孩?这崽子真是好福气。
…
开车从河内到西贡至少要三天,漫长的旅途才刚开始就已令人倦怠。天还没亮,司机膨胀起来的欲望又瘪了下去,不再注视后面的动静了。
陆英没有睡着,根本睡不着。她兴奋极了。
阿魏同样不平静,但与陆英的不尽相同。他十七岁了,不是七岁。有个女孩,尤其是惦记在心的女孩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时重时缓的呼吸吹来,像被摇荡的芦苇扫过,或是痒痒挠上绑上了细细密密的鹅毛,一下又一下挠他的痒。
他想一把拽她进怀。
不,不止。
想堵住她的呼吸,教她不要再折磨他了。
维持同一姿势久了不会太舒适,陆英离开阿魏的肩膀,贴在他耳朵上,用最小最轻的声音说:“我可以躺下吗?”
阿魏没有说话,陆英瞧了他一眼,以为是准许了,直接躺了下来,头枕着他的大腿,鞋抵在窗玻璃上——座椅放不下她的长腿。
座椅套的夏季用的编织凉席套子,竹条缝隙里藏着污垢,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汗臭、体臭味。
陆英躺下来就闻到了,赶紧把脸往阿魏怀里藏。
阿魏终是忍不住了,攥着她的辫子往后拖,却是轻轻的,声音也轻轻的,“要睡觉好好睡,不要动来动去。”
“凶什么。”陆英咕哝一句,拽回辫子搭在胸前。
天知道,他心里有一筐弹力球四处乱窜、来回击打。从她问“可以躺下吗”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僵住了,躯体一动不动,像是与灵魂分离了。
还能感觉到小小电流,就那么“嗖”一下飞过去。
手心出汗,背上出汗,很热,哪里都热。
陆英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发现阿魏一直在看自己。
她不太敢再说话,只好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写:“做乜盯住我?”
阿魏缩回手,停在半空中。该有三秒那么长,他的手落了下去,盖在她的眼睛上。
他弯下腰,轻轻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陆英撩开他的手,眼神疑惑,大概在问:“乜嘢?”
阿魏双手抱胸,闭上眼睛,“我也困了。”
…
天蒙蒙亮,面包车在一所加油站里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陆英与阿魏先后去了茅房。阿魏出来的时候,看见司机在向陆英搭话。
司机还没说几句,看见阿魏来了,玩笑说:“妹妹,男朋友来了。”
陆英回头,见着确是阿魏,立马笑了起来。早上的温度还很适宜,一点儿微光从云层之间落下来,她和他都灰扑扑的,却没有哪一刻较之更干净。
“在说什么?”阿魏问。
司机胡诌了一句玩笑话。
阿魏没有笑,指着面包车说:“加好了。”
他们上了车,往南方开。还没一会儿,车又停下了。这次在沿途的商店前,司机说他要拿一个包裹。
阿魏和陆英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阿魏下车,蹑手蹑脚地接近商店。以他的视角是斜着看商店,只能看见一角。他想到借口,光明正大走了过去。
司机正在借用商店的座机打电话,看见阿魏走来,迅速说了什么,立马挂断电话。
“怎么了?”司机问。
“买点儿吃的。”阿魏说着走向货架深处。
公路沿途的小镇商店很破旧,陈列的商品一眼就能望到底。幸好司机没有耐心,说在车上等他。
阿魏让老板拿柜台里的壁柜最顶层的瓶装酒,在老板转身上梯子的时候,他按下了座机的“重拨”键。
电话立即接通,传来班长的声音,“又有什么事?说了不用管阿魏,找个机会把他扔下车,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干……”
阿魏掼下听筒,急忙朝车停的位置奔去。老板搭在梯子上,呼喊说:“哎,不要了?”
阿魏先是感到生气,被背叛的感觉让人不好受,又对自己生气,觉得自己太掉以轻心。怎么会相信班长?又不是不知道班长为了捞钱,坑蒙拐骗,干些把女孩子卖去做妓的勾当。
面包车还停在原地,或许司机觉得这一段路来往的人多,把阿魏丢在这里会闹大事情。
阿魏回到车里,像是不曾发现什么一般,还是之前的样子。
司机发动车,想起似地问,“买了什么吃的?”
阿魏从裤兜里拿出巧克力,“这个。”然后塞到陆英的手里,握住她的手不放。
她感到奇怪,稍微睁大眼睛以示问询。
阿魏摇了摇头,安抚般地说:“吃吧。”不知是安抚陆英还是安抚自己。
…
阳光灿烂,空气逐渐变得闷热。车驶入荒无人烟的路段。
“菊芳国家公园知道吧?”司机指向遥远的一片林野,“喏,那边。大得很,跨越三省。”
无人接腔。司机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阿魏与陆英头靠在一起,两人似乎都睡着了。
陆英是真的睡着了,捱了通宵,终究还是瞌睡。阿魏思索着该如何逃离危机,听到这句话,灵光一闪。
感觉到车速减慢,阿魏打着哈欠睁开眼睛。
车开在一条或许连名字都没有的窄道上,窄得需要小心心翼翼才不会闯进两旁的树林,不像是允许车走的道路。
司机与阿魏各自盘算着。
阿魏先出声,说:“这是哪里?”
“近路。”司机笑了笑,“不能走国道,肯定要费不少时间,只有找机会抄近路了。”
阿魏佯装玩笑说:“大哥,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汗水从额头滑落到睫毛上,陆英长呼吸,掀开眼帘。“热。”她说。
司机瞥了陆英一眼,对阿魏笑说:“崽子,我就是想买也下不了手啊,你们有两个人。”
“我看轻而易举。”阿魏笑得明朗。
司机附和地笑了几声,瞧了瞧车周围的环境,“嘶”了一声,说:“我出来的时候水喝多了,这又想解小。”
“你去,我们帮你看着车。”
司机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下去。
他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返回,一把拉开后座车门,揪着阿魏的领子将人拽了出来。
假象撕破。
阿魏在街头巷尾没少打过架,当即反应过来,不客气地朝司机脸上挥拳。
二人你一拳我一击,阿魏个头虽高一截,但身材精瘦,较之敦实的司机显得势弱,加之心不够狠,他连续在车框上撞了好几次,血染红牙齿,溢出唇角。
陆英每听见一声撞击就微微抖动一下,完全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可她是陆英,定下心神,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刀。
阿魏坚持守在车门前,更猛烈的还击。很快司机脸上也挂了彩,他气急,发了狠地打阿魏的腹部,“崽子,别怪我这么对你,是你先动手的,我本来只想把你扔出去。”
阿魏膝盖窝打闪,一个趔趄,跌跪下来。
司机抓住机会,直接往他身上踢踹,“滚,我不想打死你。”
阿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有不愿认输的狠劲。
忽然,司机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陆英从另一边车门悄悄下来,绕着车头爬了过来。司机背对她,离得近了,她把小刀往他小腿掷过去。
司机勉强站立住,转过身去看见匍匐在地的陆英,猛地扑了过去。
阿魏撑着泥土地站起来,摇晃的视野里司机半压在陆英身上,一下又一下地甩耳光。
刹那间,最汹涌的怒意席卷而来,以摧古拉朽之势淹没他全身全心。
阿魏冲过去,朝着司机的后背挥拳、踢踹,还是不够,揪起他的后衣领把人扔在地上。司机翻身想要爬起来,阿魏注意到他小腿上的刀,想也没想便把刀拔了出来。
背叛、伤害、陆英,他最在意的一切被搅进飓风漩涡。
紧握刀柄,刺出去——
司机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整张脸涨红,脚步胡乱踏了几步,后仰倒下。
猩红色蔓延开。
陆英打了一个激灵,手肘撑地往车那边一连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