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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板恍然大悟,“我就觉得讲的好像粤语,这么一听,我女儿学得简直不像!”顿了一下说,“是裴老先生的……?”
“侄女。”
有人终于等到能说得上的话题,忙插话说:“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十五党’没有,以前在河内横行霸道,后来没影儿了。好多人以为是政府打压,实际可不是这样,我听说啊是‘十五党’绑架了裴家小姐,被裴家直接一锅端了。”
他说完这话,觉得气氛有些沉默,不解道:“你们不知道这事儿?”
在河内做大项目很难不与帮会有瓜葛,在场的人多少知道阮家与裴家关系匪浅,但除了胡老板与工头,其余人还不知道阮先生就是阮决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阮决明投资这些“正经”项目会尽量隐去莱州阮氏的头衔,而且阮是大姓,没人会往莱州阮氏头上想。
不过这人的确迟钝,听见了裴家小姐还没想到阮先生是莱州阮氏。能与裴家来往的阮氏还能有谁?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惊慌地说:“阮先生,不好意思,我……”
阮决明平淡地说:“没事,我也听过这个传闻。”
“这么说这是假的了?”
阮决明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你说的是很早的事吧?我不太清楚。”
“对对,阮先生这么年轻,当然不清楚早前的事。”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工地朝街的出入口。时间尚早,没法儿提议共进午餐,胡老板遗憾地说:“阮先生,你要是想去大叻一定给我打电话。”
*
阮决明拉开车门进入后座,闻到浓重的烟味,他皱眉挥开雾气,说:“食了几支?”
裴辛夷斜倚着靠背,往车窗外掸了掸烟灰,含着笑说:“阮生,你不知车上有多闷,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等一个人。”
阮决明抽去她手里的烟,倾身靠过去,将她整个人笼罩。靠得太近,裴辛夷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轻声责问:“怎么?”
手抵在车门扶手上的凹槽边,他慢慢掐灭烟,而后一下子坐了回去。见她眉间微蹙,有被戏弄了的不快感,他笑说:“你想怎么?”
裴辛夷盯着他,忽然挑眉,“我以为你还要……”也不说完话。
但这次换阮决明不自在了。丝袜裹着的脚趾压上皮鞋,挑起裤管,如舞步般轻扫来到脚踝,还要往上。
阮决明一把捞起她的腿,手顺着抚过去,上身亦倾过去再次将她笼罩。他捏着她的下巴,冷漠地说:“我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裴小姐真想这么主动,还是挑个没人的时候最好。”
他拍了拍她的脸颊,看向车内后视镜,吩咐司机出发。
“不解风情。”裴辛夷做作地哼了一声,双腿放上座椅别在一边,毫不顾忌形象。
阮决明拿起座椅上的资料放到前座椅背的座套皮兜里,“还以为裴小姐是淑女,原来这样随便。”
“淑女?”裴辛夷似乎觉得很好笑,睨着他说,“小报乱写啦,把对千金小姐的幻想全堆在我身上。哪有什么淑女,二太常笑我又没规矩又傻。”
阮决明垂眸笑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他就是听了一个笑话而笑,但裴辛夷知道他是讥笑,笑她没完没了的伪装。
车驶入闹市街区,阮决明让司机靠边停车。
裴辛夷问:“去边呀?”(去哪呀)
阮决明已推开车门,回头瞥了她一眼,说:“穿鞋。”
车停泊的地方正对一间咖啡店,门楣是深棕色,玻璃窗上贴着淡黄色黑体英文,窗外固定了一张悬空的窄长木板,还放置了几把高脚木椅。装潢风格较为美式。这些故作腔调的美式、法式,反正就不是越南式风格的小店还不太多见。
阮决明拉开其中一把椅子请裴辛夷入座,“想喝乜嘢?”
“我自己去点。”裴辛夷刚说完,就听见门上铃铛响了两声。
一位着工作围裙的服务生走来说:“阮先生,今天还是摩氏咖啡吗?”
“两杯冰的。”阮决明说着去看裴辛夷,“还要乜嘢?他们的芝士蛋糕也不错。”
裴辛夷笑了一声,说:“那要一块咯。”
等服务生走后,裴辛夷坐上高脚椅,说:“常来?”
“朋友的店,我帮他们的豆子做海外经销。”阮决明说。
“你搞这么多项目?”
“能赚钱的就搞咯。”
裴辛夷手托着下颌,看着窗户里的景象说:“你想‘转型’吧?”又转头看他,“阮家值得你这么付出?”
“与阮家无关,是我个人的意思。时代不同了,对不对?”
“等你的酒店落成,我是否有荣幸第一批入住?”裴辛夷随意说。
阮决明停顿片刻,笑说:“好啊。”
不一会儿,侍者送来一块芝士蛋糕,另一位侍者拿来装了冰块的杯子,在杯口上放置装了咖啡粉的黄铜色过滤壶。他往里倒满热水,盖上盖子,再次离开。
咖啡缓缓滴落,淌在冰块上。裴辛夷低声说:“阮生,时间不多了。”见对方不语,她接着说,“我求你的事很难办对吧?”
阮决明顿了一下,说:“乜意思?”
“我唔怕同你摊牌。”裴辛夷只看着滴落的水珠,她让自己相信他,不愿看见他可能有的任何一瞬犹豫。
阮决明笑笑,“摊牌?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是咩?我以为只有自己这样以为。”裴辛夷以指腹划玻璃杯表面,像要划开杯子里的雾气,但那是无法触及的。她说,“我一直在帮良叔做理财投资,昨晚良叔给了我一笔钱,数额不小。他急着转移这笔钱,你说是谁给的?”
阮决明哑然一笑,“果然。”
“阮生,你现在懂了吧?黄雀之后还有猎…枪。夏姑和良叔联手了,就等你做掉良姜,好一口吃下全部。”裴辛夷这才看向他。
阮决明轻叹,“我承认,你求我那件事很难办。现在落实了猜测,我觉得更难办了。你看五点钟方向。”
“还有七点钟方向。”裴辛夷摘下过滤壶,拿起一块方糖丢进玻璃杯,看小小水花溅起,笑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阮决明喝了一口咖啡,垂眸说:“裴小姐,看来这次轮到我要你帮忙了。”
“愿我们的合作长久。”裴辛夷举杯说。
第27章
沿街的咖啡店外坐着一对俊男靓女,男人侧坐着,着质地轻薄的白色丝绵衬衫,领口开到胸口,脖子上垂下来的柿子红珊瑚珠与深色肌肤正合衬。女人背朝街,穿黑色裹身长裙,系了宽装饰皮带的腰盈盈一握。
这不是俊男靓女,这是枪口对准的目标与目标的人质。
“心甘情愿做人质,”阮决明说着把甜品勺递给裴辛夷,“裴小姐这么钟意我?”
裴辛夷一边舀芝士蛋糕一边说:“是啊,甘愿为你赴死,连亲叔都要背叛。”
愈是假话愈能轻易说出口,愈是掩饰愈不可告人。所以要装亲密,要人人都知他们对彼此见色起意,是一段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的露水情。这样才没人怀疑他们有过去。
他们装给别人看,还要装给彼此看,告诫自己对方是利益至上,只为利益,当不得真。
“背叛不至于,你不过是要同良叔示威,有她冇你,有你容不下她。”
“说对一半。”裴辛夷吃一勺芝士蛋糕,再抿勺子,最后轻舔唇角不存在的末屑,粉的舌尖红的唇,教旁人明知是故作风情也要为这风情着迷。
阮决明拿走她的勺子舀一勺芝士蛋糕,送进自己嘴里。入口有酸涩,等细腻软绵的蛋糕在化开,蔓延无穷无尽的回甜。他握着勺柄,指关节撑在唇角,说:“还有?”
“你以为良叔爱护我?他过去肯放我走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我确实为他做了很多事。现在她对良叔来说也有利用价值,我很好奇谁的利用价值更多?”
裴辛稍作停顿,“诶”了一声,又说,“阮生,不会到现在你还要同我讲不能把人说成物品吧?做人有乜用,要做会增值的藏品啦,让人只想盼它继续涨,割舍不下。”
她是一个把情感当砝码还要把自己换算出价值的人。
阮决明点燃一支烟,合上打火机盖子,火星忽地灭了,就像这几日悬在心上的幽幽暗火灭了。
他说:“我赌你赢。”
“你在河内有多少人?”她又拿回勺子继续舀芝士蛋糕吃。
“害怕了?”阮决明呼出很浅一缕烟雾,抬手碰她的唇角,以指腹抹去两三点屑末,又搓了搓手指,自然得像是培养多年才有的默契。他没注意到对方眼里一闪即逝的困惑,说:“不至于,老爹还在,他们不会太绝。”
裴辛夷笑了一下,“不会太绝,不过是拿走该属于阮忍冬的那份。你做的都成了给他们铺路。”
阮决明摊手说:“谁让我制造了绝佳的机会?活该。”
裴辛夷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用手帕擦了嘴,起身说:“该赴宴了。”
*
凯迪拉克停在裴怀良的宅邸大门前,佣人打过招呼,走在前面去通报。
裴家的人都在客厅坐着,唯独不见裴安华。他们先与阮决明问好,请他入座。
裴辛夷不用他们请,自顾自坐下。
裴安胥问二人怎么会一起过来,裴辛夷说想喝咖啡,正巧在咖啡店碰见阮生,于是阮生请她喝了咖啡。她说话的时候故意盯着裴繁缕,后者隐忍情绪的样子实在太明显,让她心里轻松了几分——类似小孩无恶意捉弄别人所获的快乐。
解释过后,裴辛夷随意问:“华哥呢?”
裴怀良说:“出去玩了。”
裴辛夷觉得有些可笑,她当然知道华哥被保护起来了,只是想进一步了解他在家与否,以此判断良叔他们在哪里动手。良叔答得很直接,相当于给她提醒,像是最后的怜惜,或者是警告——让她想清楚到底该站那边。
叔侄俩谁都说不上背叛,但是良叔先要破坏她第一件“作品”的,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听话?
“哦,是咩?”裴辛夷依旧随意地转移话题,“我的行李送到了吗?”
“啊,差点忘记了,我打电话让人赶紧送来。”阮决明从鼻梁一侧抬起手指,让女佣拿来座机电话。
线缆从玄关一路拖到单人沙发旁,阮决明在众人注目下拨出电话号码,只简短说了两句就结束通话。
“有劳阮生。”裴辛夷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茶几,长沙发上的一对姐弟,还有另一边沙发上的裴怀良。呈长方形,看上去不是很吉利的布局。
她一一看过去,说:“各位,我恐怕今晚就要走,有一位客人从很远的地方到香港,我不能不接待。”
裴安胥说:“这么着急,不等我一起?”
“五哥,我来呢是为了你的货,既然你亲自来了,不如你直接同阮生谈?”裴辛夷轻笑说,“这一阵谈好了,晚上我们可以一起走。”
“这……”裴安胥看向阮决明,“刀哥,你看……?”
阮决明说:“唔好意思,老爹这两日才把差事交给我,忙得顾不过来,总是忘事。”
裴怀良“哎”了一声,说:“你们着急做乜,先让刀哥好好整理交接,过几日去大少的公司再说。”
裴安胥愣了一下,“去西贡?”
阮决明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良叔还是个急性子,我话还冇讲完。虽然顾不过来,但有裴小姐天天在我耳边念,我不办好这件事,她大约不会再理我了。”
“阮生真会讲笑,我有那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