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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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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言不发,随手拣了颗小石子,衣袖微扬,随即飞出,石子轻点水面,瞬间跃起,又以一个漂亮弧度落下,再跃起,接连着好几回才咚一声沉入水中。
瞧他面有得意,宛琬不屑一看,来得晚了,还先摆臭架子,忽然鼻子痒痒,忍不住皱皱鼻头,打了两、三个喷嚏。胤禛凑近一看,她下巴似乎又尖瘦了些,腰身略微清减,象是风再强些,便能将她吹飞似的,忆起来时路上随从的回禀,才下去的闷火忽又窜了上来,眉心顿成峰峦。
“你以后不准再离开水月庵,四处乱跑了。”他沉声命令,语气好差,将她揽入怀中暖暖围住她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闻言,宛琬怔了怔,她早就见识过他近乎孩子气的行径,不说原由,莫名生气,害人费思。可今天她莫名就觉得很委屈,教他执拗的语气弄拧了心,不想再去理他。
宛琬微侧着面颊,眼睫委屈的一扇一扇,当没听见。
胤禛眼角若有似无的瞥向她,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见她冲着别的男人笑,还兴高采烈地比手画脚,他心里就发闷的难受,试着深深呼吸,仍是无法尽除,平日的镇定,一牵扯到她身上,总是轻易动怒,没法按捺。胤禛没再言语,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掌。她掌心虽柔软,但指腹间已有着因长久捻针而生出的薄茧。胤禛心生怜惜,拇指下意识搓揉着。宛琬身子微微一瑟,他掌心的热度教她那般眷恋,她舒服的享受着,眼睛却还扁扁的象委屈欲泣般,猛地下巴被男性修长的手指攫住。“怎么还真要哭鼻子了?”
本来是还能忍住的,可经他这么一挑明,眼泪就跟着滚出眼眶,瘪瘪嘴,有点委屈,又有点赌气任性。
“就是真哭,难道还有假哭吗?”她开始扭动手腕,试图挣开他的掌握,几次努力失败,放弃挣扎,掉开气红的小脸,看也不看他。
胤禛掌心紧随,完全掌握她那张杏脸儿,轻轻画着圈儿的拇指,慢慢沾染上……湿意?
“宛琬。”心一震,他上身再度倾前,见她小脸微垂,眼角已渗出泪珠,蜿蜒出细浅的水痕。
“宛琬……”他哑声唤著,心揪成一团,突地恼起自己,欲将她脸扳过。
“丑死了,不准看。”她又撇开脸。
“谁说的?你可是十全十美,从前你不是说有种美叫‘缺憾美’,现在可都齐全了。”忽地,他眉眼俱柔,嘴角不由得牵动了。
她眨了眨眼睫,这才有些明白,他是在逗她,小腿野蛮一蹬,谁叫他自找。
脚踝被狠狠踹中,从未有过的经验,胤禛卒不提防,看住她,错愕的表情千金难买。
宛琬心头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胤禛似笑非笑瞅着这个不好惹的小女人,女人任性的滋味实在新鲜,令他不由自主纵容起她来,喜欢从她身上颠覆以前所厌恶一切的感觉。
“原来你这么凶。”像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余辉洒在她脸庞,涂上一层金色的粉,耀眼的令他着迷。
“谁让你净是惹我生气!”是不是太过用力,真的踹痛了他,宛琬竭力隐藏住自己的局促不安。
捕捉到她细腻的表情变化,胤禛难得大笑,毫不掩饰。
不知怎地,看见他大笑,胸口发酸,她瘪瘪嘴,又哭了起来。
老天,她怎么又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便是套在他额头的紧箍咒,就算他是孙悟空,也要乖乖认栽,赶紧将她紧紧搂住,让她的挣扎统统化为乌有。
“琬……”他小心唤她,感觉怀里的人儿轻轻一颤。
她每次落泪,他总是难受,可偏偏惹她落泪的又总是自己,“琬,乖,不哭了”如同哄个孩子。
听他低哑唤着,宛琬不由自主回转身,又被他那深邃目光吸引住,有些不能自己。
“我没哭,我洗洗眼睛不可以吗?”宛琬强词夺理的回嘴,唉,她又逞口舌之快了,这个毛病想改也改不了,尤其在这个男人面前,更是容易冲动。
“嗯。”他轻唔一声,大掌在她背脊和发上抚摸,他总是说不过她的,不是回答不出她那些突如奇来的怪问题,就是被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打败。可他还有别的办法对付她,他俯低脸容,伸出舌舔去她犹挂着的泪儿,温柔地吻住她的小嘴,又万般柔情的吻过她脸颊疤痕,心中既酸又暖。她身子一僵,小手习惯性地扯住他的衣袖,体温一下飙高,呜咽早已化作一声嘤咛。
这种时刻,偏偏宛琬还能想起关键问题,“胤禛,你快放开啦,侍卫们都在后面。”她轻嚷,一张小脸从他怀里探出,脸颊胀红,紧张皱着鼻子的小动作实在可爱。
他忍不住啄了一下她俏皮的鼻尖,“那就让他们看个够。”他爽朗笑着,第二次成功堵住她的小嘴。
不管了,一阵晕眩,宛琬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袖,轻轻颤抖。
“……唔……你不是来带我去打牙祭的吗?”为什么总有怪怪想法横空出现。
“过一会就去吃。”他含糊哄着,进一步追逐着她的香舌。
在这样的地方热吻,有种被偷窥的刺激感,热力在瞬间提升到最高点,两人像在火里燃烧。
宛琬眼神无意瞥见他脸上泥印,哦,应是她满手乱揪小草泻愤后,顺便带上了他的峻颜。这会瞧着一惯严峻自持,律己甚厉的男人如此邋遢,她实在忍不住要笑。一会哭,一会笑,她是不是小狗,不管了。
所有气氛都被她统统破坏,胤禛无奈停了下来,伸手捏了捏她那惹事的笑靥,另一手伸进襟口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放入她手里。
“徐记那家生意太好,我等了会儿,所以来迟了。”
宛琬捧着那油纸包,尚末揭开,鼻尖已嗅到香软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糖圈,外酥内松,那家店又小又破,从前他都是站得远远的。
“胤禛——”她嚷着,顾不得那包糖圈,藕臂紧紧揽住他的颈项。哦,鼻子酸酸,弄得她想哭又想笑。这男人绝对是生来克她的,可,她是真喜欢他呀……
“你开头为什么不说,还不理人。”蹭着他的颈窝,她吸着鼻子不忘指控。
胤禛静静地笑,侧身,唇轻轻触吻她颊边那道伤痕,低声道:“傻瓜,我没有不理你。”
“你刚才就是不理我了,生我气了。”她不依不饶,继续申诉。
“你跟着庵里师太跑去赈灾,布布粥也就好了,可为什么还要跳进河里,防汛的事用得着你女人出力吗?弄得浑身湿透回来。现在还乱打喷嚏,我当然生气。”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没有……”闹了半天,原来是几天前的老帐被他察觉,她说得有些结巴。“是个孩子调皮跑下了河,我急了,才下去拉他的。”
“女人,同情心泛滥,就会感情用事!尤其是你。”他回得毫不客气。
话才短短一句,却有严重轻蔑女性的嫌疑,宛琬不满地瞪大眼睛,才欲回过去。
“还说?!”他黑眸陡眯,瞧那馨香菱唇近在咫尺,气血一冲,不禁凑去吻住了她,嗯,还是这个办法管用。
她再次热烈回吻,实在是不争气,可她心甘情愿。吻如同野火燎原,绵绵难绝,许久许久,空气终于宁静下来,只余两人微喘的呼吸声相互交错。
“琬,”胤禛轻柔唤着,唇擦过她的额角。
“嗯?”她浑身无力,紧贴住他。
胤禛温柔的揉揉宛琬乌黑的发。“琬,”他又唤,这次,双手坚定地按住她的巧肩,稍稍推开,让他能好好地看着她的脸,四目凝视。“你放心,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原来她心底最深处的惶恐他一直都知道,宛琬掀了掀唇瓣,想要说话,却像有东西哽在喉间,就是没有办法出声,笑容慢慢溢开,眼角浮现泪光。
是,他们一定会幸福的,黑暗的路已到尽头。
第五十九章
七月七的天,白云东一朵西一朵闲散漂浮着,象是热得无力般。
在圆明园住了几日,胤禛回了京城的雍亲王府中。因途中天气炎热,他中暑了,上吐下泻,只得躺在府中休养。其实他的病并非这么严重,皆因眼下皇上身子日渐清减,各皇子间的争斗已至白热化,他索性称病不出。
这日午时过半,胤禛一身墨色道袍正躺在书斋竹榻上闭目养神,忽听得外间传来喧哗声。
胤禛微蹙眉尖,才欲唤人,李青已入内回禀是左副都御史顾天成大人求见。
这顾天成是康熙四十年进士,为人性格耿直,行事干练,曾出巡过河北、广西等省,颇有政绩,其无论脾性还是治事勤谨作风都深得胤禛赏识。
却说顾天成入室请礼坐定,简要将这几日朝中大小事宜述说一遍。
胤禛不厌其烦听得仔细,遇到含糊处,出声询问仔细方才罢休。
“朝里明眼人都知这回韩少功剿匪不力是他总督满礼多方掣肘,克扣军饷,这才使得韩少功后方大乱,无功而返的。”顾天成皱眉道,他四十开外,中等个儿,生得白白净净。
胤禛沉思不语,满礼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善于揣摩皇上心意,平日甚得皇上称许。可其为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剿匪两年余,上折奏讨白银无数,匪却越铲越多。只是因他为老八、十四那边的人,朝中为其开脱之人甚多。朝廷曾三次遣将前往,满礼均排斥不与合作,可一但战败,他不仅不引咎自责,反总率先弹劾他人。
“现东南沿海贼盗横行,日益猖獗,已连续掠夺数县,军民伤亡无数,甚至还敢抢军营中枪械,官署中亦被盗贼频频‘光顾’。今晨邸报又至,北通、白山两县几乎全县焚毁。皇上已下旨意,限期剿灭。因前番卑职曾上折恳请撤换两广总督,今日皇上询问可有合适人选,卑职想先请示一下王爷,该推荐何人方好?”顾天成斟酌一番,小心问道。
“朝里大臣们都怎么说?”胤禛未答反问道。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顾天成稍稍欠身,抱怨道:“皇上廷上指令商议,文武大臣们不过是纷纷揣测圣意,一味附和罢了。”
胤禛瞳底似浮阴霾,思绪飞转:这些朝中大员身居高位,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每每商议朝政,往往是“彼此推诿,不发一言”,也有假瞑打瞌睡,也有海阔天空闲聊散谈,等到需要拿出主意的时候,便鼓动一两个新来的科道官员发言表态,然后大家便“群相附合,以图塞责”。胤禛轻哼一声,思量一番,决断道:“我看举荐孔誉珣为好。”
顾天成闻言,大为吃惊,脱口道:“王爷,此人虽有军事才能,手段凌厉,可他素来名声不洁,太过爱财,举荐他,只怕要落人口实。”他略一犹豫,继续道:“他虽每赴一地上任,均政绩显著,捕盗安民,催收赋税俱有一手,可弹劾他的折子也从来未曾绝过。这其中固然有地方官员不满其苛政,挟私而告的,但所举报孔誉珣贪墨之劣迹,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满礼他操守虽清,却办事无能,纵不爱钱,又与地方何益?自从东南沿海匪乱,朝廷拨放满礼的军饷已达上百万两,可结果匪越剿越多,所需银两更如无底洞般,深不见底,还耽误了时间,简直是比贪墨更为可怕。”胤禛一敛眉,淡然道:“况孔誉珣这人我知道他虽贪财,却都在明处,他能实心任事、整饬地方,不过是为人倨傲了些又行事苛严,故遭人非议。静东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做事与做人,不可统一。两者若有抵触,则只能把做事放在第一了。”
……
不知不觉,两人已在书斋中密语了半日。顾天成起身正欲告辞,只听李青在外示意齐云山的古瓮水已送到了。胤禛唤他入内,见他拎着水壶,身后跟着女侍,提着食盒。
“水已烧了?”胤禛问道。
“是。王爷,都过未时了,您还没用午膳,先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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