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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教你的对不对?”
“嗯?”忻圆迷惑的眼睛眯成了月芽儿般瞧瞧胤禛,吐吐粉舌,水漾的明眸骨溜溜一转,很快下了决定,娇俏道:“好吧,你认识我额娘,那我就不告诉别人你‘偷香窃玉’的事了,可你要帮我把它拿下来。”
胤禛的目光落在了她晃荡着的莲足之上,又顺着她视线看见了那只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银丝履。“是那个吗?可它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
“唉,”忻圆用与她稚幼的脸儿极其不符地表情叹道:“额娘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孔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额娘说我又是女子又是小人所以才特别难养,可是我觉得蝴蝶也很难养呀,还很难捉呢,可夫子为何不提这件事呢?”
胤禛笑出了声,好象她们母女总有股魔力般能惹得他忍不住笑,“你先下来,我再帮你拿。”他见着她小小个子裙摆下的两只小腿在树上幽闲地晃荡着实不放心。
胤禛打量了下树高,张开双臂鼓励道:“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我才不怕呢。”忻圆漾开朵灿烂的梨花酒窝,忽就往下一跳,如一朵最柔嫩的云儿般坠入他怀里,胤禛双手紧紧抱住。
“我厉害吧。”忻圆对着胤禛眨眨眼目,得意洋洋。
“嗯,是个好孩子。”胤禛耳边又传来她软软的童音还有自她唇中呼出的甜甜乳香,“你不要告诉额娘我爬树抓蝴蝶的事好吗?”忻圆勾住他的脖子,明眸一瞬也不瞬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胤禛才一应声,忻圆立刻神采飞扬的翘起小指道:“拉勾不准吹牛。”
“好,不吹牛。”胤禛着迷地盯着她,伸出了拇指,她短嫩的小指与他修长带有薄茧的拇指一勾一抵,俩人如有了共同秘密般齐笑着。
胤禛将忻圆放置一旁卧石上,低头张望了下,捡了颗小石子,对准高悬着的银丝履一弹,银丝履应声而落,他拾起银丝履自觉自然地蹲跪在忻圆的面前帮她穿上。
“你跟我阿玛一样弹得好准啊。”忻圆停了停又道:“不过还是阿玛更厉害一点。”
胤禛听她说到‘阿玛’二字时充满崇拜,心里酸溜溜的,竟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不由道:“那可不一定。”
忻圆顿时不乐意地瞪圆了双眼,粉嫩的两腮鼓鼓的,不容质疑地怒道:“我阿玛是天下最厉害的。”
胤禛顿起悔意,自己如何就跟个孩子较起了真,他正欲启唇已见她猛的一蹬腿,站了起来,欣喜地叫了起来。“阿玛,阿玛——”
胤禛转身望去,便见胤禵一身青袍与身着碧衣的宛琬并肩走来。
宛琬在离胤禛五步远处停了下来,微微颔首敛袖行礼,胤禛双眸一黯。
忻圆不理会宛琬的轻唤,只粘住胤禵不放。胤禵慈爱的牵住忻圆的小手,望着胤禛无奈道:“让四哥见笑了,咱们家她最大,”他略一停顿,神色自若道:“要不四哥还是在南轩等我一下吧,我送她回了屋就来。”说完也不等胤禛回话便自顾牵着忻圆向前离去,胤禵调整着步伐以配合忻圆小小的脚步,俩人亲密地挨着,不时窃窃私语,胤禵似听见什么有趣的话般朗朗大笑出声。
“她很可爱,她叫什么?”胤禛瞧得似有些入神。
宛琬闻言面色一白,如充耳不闻般转身离去。
胤禛瞥见她纤指上的白玉扳指,心头一震,她明明就在他眼前,神色却似陌生人般淡淡而有礼,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结局,可心头为何却那般酸楚,数年的积郁如崩溃般决堤而出,他上前一把捉住她皓腕,趁她惊讶怔然之际,轻而易举地将她拖了回来。
宛琬只觉那颗心狂跳欲冲,浑身紧绷,她怕他露出那样的眼光,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渊井,会将她吞噬。她咬住唇,身躯微僵,平视着他,暗自调整气息,声音清冷道:“你放手。”
胤禛心口陡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犹如瞬间被点住周身穴位,只直直的凝视着她,眼中火焰窜燃,彷佛要在她脸上瞪穿出两个洞般。
宛琬从未见他露出过这般眼神,几近可怖,更让她慌乱的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压沉着两道利眉,直勾勾地盯住她,那神情好像她有多对不住他般,即便她九死都不足以谢罪似,她忽就恼了,这不是他一心想要她走的路吗?
胤禛眸中火焰渐渐熄灭,拉近了她,低低的声音传来,反反复复都在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那般酸楚,带着说不出的绝望与落寞,听得宛琬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他绞碎了。
胤禛见着她动容的神情,眼睛里重燃起雪亮的光芒,顿了顿,终于说出:“宛,如果我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你,能不放弃吗?宛,我要你给我力量……”
宛琬猛然一惊,噙润着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多久了,她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幻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她会欣喜若狂的重投入他怀中,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何偏偏是她已为人妻,是她已决心将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的时候?
那些深藏在她心底如珍如宝的往事曾是她心中永开不败的花朵,陪伴着她走过轻舞飞扬的少女时代,从何时起这些往事已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再也经不起哪怕是最温柔的触碰,她只能默默地远远地看着。
天长地久的思念已成了荒凉疯长的野草,拦阻了路途,让人难以前行,却又不能归去。
胤禛将她搂人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般,伸指摸去,她的泪濡湿了他的指尖。
“不,”宛琬似怕他再会说出什么话般,不容他开口,抢先说道:“胤禛,回不去了……一切都太迟了。”
胤禛猛地抓住她手臂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你不知道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都没有意义了……胤禛,我曾许你的,从来就没有收回,只是,它再也无处存放了。”
“宛,我不在乎,即使被世人咒我狂妄丧德……”
宛琬直视住他,伸指堵上了他的唇。“可我在乎,胤禛,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也许它不能磨灭你心中的爱,却一定会在漫长岁月中改变些什么。”不知为什么,她反倒平静了下来。“道德它也从来不是枷锁,它是活在人心中的一把尺,衡量着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负责的态度。胤禛,我忘不了他的眼睛,那般的无悔,宽容,哀伤,祈求,热情地望着我,那目光直透进我心底,我们已伤害了太多人……不能再这样了……胤禛,以后……以后我不会再单独见你了。”她不能想象她再回到他身边,世人的唾骂将如同狂风暴雨将他撕裂,她是那样的爱他,爱到能舍弃一切,包括他。
胤禛像被她坚定的眼神震慑住般,沉黯的双眸长久停留在她的睑上。宛琬不为他察觉地贪恋地吸了口气,离开了这个世上最温暖的怀抱,伸出手,落向他捉住她手臂的那只手,缓缓地,坚定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然后转身离去。
胤禛怔怔地伫在原地,眼中现出一丝绝望,是坚信她的爱才让他坚持到现在,可从此在她眼中他便只是一个陌生人了,就算他再怎么需要她,呼唤她,她都不会再来理会了,难道她不知道,他不是个坚无不垮的神,他不过只是个苦苦地守着他们的誓言凡而又凡的男人。
第四十八章
积蓄了一日的雨落了下来,开始是沙沙地,而后绵密亘长。京城长街一阵急遽的马蹄声踏破雨幕,马上人一身湘白缎袍,浑身上下全无饰物,只在腰间扎了条麻絰带,却带着股令人眩目的凛冽风姿,一如荒原耸立的松柏。
疾风密雨丝丝灌入他衣襟,因惊诧,震怒,愤疑而激出的一身冷汗在夜风的放肆纠缠下,已化作彻骨冷心的寒意。
他一夹马腹,策马冲向宁郡王府。府邸外四处悬挂着素白的幔帐于昏暗雨幕中飘扬挣扎。
他轻调马首转向西边侧门,几个身着素白孝服的侍卫守在门前,他将马牵给侍卫,立有侍从走出,“陈大人,请。”侍从向前带路,将他引进了西门偏院。
跪在灵前的男子闻声缓缓转过头来,起了身。
陈天候上前行礼,见敏恩麻絰,菅履,面容悲怮却仍显沉静,举手投足俱显镇定稳重,逐放下心来。
敏恩微微颔首,随即亲自取出三柱香递了过去。
陈天候默然施礼。
“文卿,请节哀才是。”敏恩让人送上姜茶沙哑道:“你一路疾赶又淋了一身雨,来,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陈天候死死咬着牙,眼前纷纭闪过的尽是十四阿哥他犀利无情的目光,脱口道:“他十四阿哥分明是存心的,春日里素来是天地万物繁衍的季节,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春季狩猎的道理,他说是要试试那火器的射程,可偏偏就让人失手了我看他是冲着王爷从前和太子的”
“文卿,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真要改了。”敏恩出声打断了他,皇上身子日渐虚弱,这个群王夺嫡的险恶时期,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他早劝着阿玛该断了再扶胤礽为太子的念头,依如今局面他想东山再起只怕是难了,何苦白白得罪了八阿哥那伙人。可眼看八阿哥倒了,没想到老天成全,太平了数十年的日子居然西南又燃战火,如今朝廷上下不是明哲保身地避而远之,就是在看清了局势后,纷纷效力在了十四阿哥旗下,举荐他为领将之帅。
“文卿你看浅了,人人都知军权非同儿戏,易放难收,如今西南远征势在必行,可朝中谁又可挂主帅之印?那日朝堂之上,阿玛糊涂,竟然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统将之帅,乃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不可不慎,定需择一老成稳重,又熟边疆之事务者为上。我看今日之祸当为那日起,官高权重,最为上者忌。”敏恩面色凝重。
陈天候脸色一苍,他也疑那十四阿哥如何就这般胆大,难道竟是另有授意之人?他浑身冷汗涔出,已不能再往下想。
敏恩见他眉色知他已明了,如今阿玛一死更是使得整个宁郡王府都危如累卵,若在朝中不再找到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只怕整个宁郡王府都很可能会化作齑粉了。
敏恩沉声道:“文卿,你这次从川中回来,我让你探明的事可有名目了?”
陈天候忙取出信笺递于敏恩,他疾扫一遍,面露喜色,“好,这份厚礼当可做敲门砖了。”他知道那位礼贤文人,专研理学,都说是仁慈近懦的三阿哥其实早在朝廷各处都安有眼线,这位平日看似素不经心染指权势的三阿哥实属心机深沉。只可惜那十四阿哥下手太快,让他此刻捉襟见肘,急于抉择,来不及再多加思虑了,他不由攥紧了手中信笺,也许这便是天意。
紫禁城,乾清门。
正往回走的三阿哥远远见着对面低首疾步走来的人恰是敏恩,便上前几步,敏恩已瞧见了他,忙俯身施礼,三阿哥亲身上前扶起他道:“此次宁郡王过世,纯属意外,你也不必过于悲伤了,”他温言又低声慰道:“皇上知他是为国殉职,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宁郡王府的。”三阿哥轻拍他肩,语有所示般道。
“是,谢王爷提点。”敏恩又欠身回礼。
一旁的太监宫女们侧身垂首,有些吃惊这位待人一直淡然矜持的三阿哥今日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待人热情了起来。
候在殿外的内官,远远看见敏恩走来,慌不迭地迎下了白玉台阶,笑脸道:“大人您可来了,万岁爷一直在等着呐。”
敏恩一闻此言,忙正帽敛袖提袍拾级而上,一路跟随着内官走进了乾清殿。
敏恩候在殿外,等内官进去通传,他深知在这宫殿里,这些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内官,最是狐假虎威的。可刚才对着不过是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