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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耳说好,不过只能给他一人瞧,他吻住了她。
宛琬依在他怀中,那个世上让她最觉舒适的地方,夜深露重,他侧袖覆盖着她,她心底,酥酥的,热热的,她许的是愿俩人天长地久,她怕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她低喃不知明年此时,亦能有今日情怀?
他笑她痴傻,许她一世都会如月圆满。
那一刻她望向夜空,只觉得星辰从未如此澈亮,明月从未如此圆满。
她戏说日后她定要生个女孩取名叫圆圆,好叫他时时记得今夜誓言。
他满口应承,一味纵容,只皱着眉心让她不许再想出个什么男孩叫满满的怪念,他当真的模样笑得她直不起腰来,原来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这般快。
快活得让他们俩都忘了明月本是圆少缺多。
宛琬垂首瞧着腹部的隆起,眉眼变得越加温柔,泛着润润莹光。“宝宝,你怎么那么安静从来都没有伸伸小腿,挥挥小胳膊,跟妈妈打声招呼?是不是因为妈妈太过忧伤,你生妈妈的气了?宝宝,在这个世上妈妈最爱两个人,除了宝宝,还有你的爸爸,如果他现在知道有了你,不知该有多高兴。宝宝,妈妈今天很想很想他,不知道他这会在做什么呢?大概,是在书斋吧?那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了。他老是奇怪妈妈一个人都会自说自话嘀咕个没完,他不知道,那里没有电视,没有音乐,真是太安静了有一次大概他太累了,趴在散落了一桌的公文堆中睡着了,平日总是谨然端严的他,没防备熟睡的样子全无人前的威风凛然,恰有页纸笺搭落在他耳旁,显得他那张峻严的脸,几分滑稽,还真是可爱,瞧得妈妈咧嘴笑了,真想淘气地伸手去揉揉他的头——”
那刻她心底涌起股母爱,他哪里是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分明还是个需人宠溺的孩子,她一下就心疼了。
“宝宝,你知道吗?刚开始他很霸道的,一点都不知道要尊重女生。带妈妈出去,居然不问问妈妈喜欢吃什么,自说自话就会点好一桌菜,可妈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不爱吃酸不爱吃甜,妈妈偏偏让人换了一桌酸酸甜甜的,吃得他直皱眉头,皱得妈妈晚上废了好大的劲,做了许多他爱吃的,可这个坏家伙只肯说还可以,气得妈妈大声问他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的说句很好吃呢,他正襟安坐着说因为他要求比较高。什么要求高,宝宝,他根本就是太挑剔了,对不对?他总喜欢惹得妈妈快要崩溃了,再来哄妈妈高兴,妈妈也不能那么容易的就饶了他。妈妈让他起身学大猩猩的样子锤胸顿足嚎叫两声才行,可妈妈辛苦比划了半天,他只是笑着不依,最后才一把将妈妈象个小猩猩般荡在他身上在屋子里蹒跚而行,他的背又宽又暖……”
她一直都知道胤禛是爱她的,只是他还有抱负,还有江山社稷,儿女私情又能占据多少?
宛琬陷在思念的沼泥中,欲拔不能。
“宝宝,妈妈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以为世上所有的小朋友都是住在一起的,其实小朋友都应该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
她记得那些个下雨天,她待在教室一角,眼巴巴看着小朋友们一个个都被妈妈接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留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那扇门的背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她的妈妈。
“有个叫谢娜的小朋友一直跟妈妈抱怨,说她讨厌死她妈妈了,因为她妈妈每天早上都要逼着她吃完早点才能出门。每到下雨天就不让她再穿那双脚后跟会发亮的鞋子。她才轻轻的咳了几下,就不能再穿裙子。她妈妈还老是要问她中午吃了些什么呀,有没有吃完哪,她都快给烦死了。妈妈很想大声地叫她闭嘴闭嘴。她妈妈对她多好呀,让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总是给她买雪白雪白的跑鞋,无论妈妈拿粉笔多么用力的涂,都没有她的白,后来妈妈就在她的白跑鞋上滴了墨汁。宝宝,妈妈是不是很坏?”她脸上露出抹笑容,那笑容隐含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苦涩。
她很害怕天热,她不能总是洗头洗澡,她知道她们讨嫌她发上的异味,她已经很小心的不奔不闹了,可还是会出很多很多的汗。
她小时候没有听人讲过白雪公主的故事,也永远不会有个恶毒的继母,因为她没有爸爸。
她不用担心有人会忘了她的生日,他们扔下还在襁褓中的她时,慌忙的根本就没有把它写下。
她做的最过份的那件事,隔了那么多年,想起来,还觉得鲜明如昨。
那大概是那小老师的第一次公开课吧。
她是那么年轻充满了热情,她有着双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象枚月芽,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那天教室里的气氛热烈而自然,同学们纷纷踊跃的举手,为什么不呢?所有的问题早有指定好的同学会回答。
她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天空很蓝,很蓝,她觉得有些好笑,竟真的笑了出来,要知道她一贯的冷若冰霜是可以媲美小龙女的。她突然第一次将手举得很高,那是道很简单的题,年轻的老师鬼使神差的点了她的名。
她蓦地止住了笑,看着她的老师,一抹亮光在她眼中闪烁。
她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慢吞吞却无比清晰的说道:“老师,这道题排练时不是让我回答的。”
天空真的很蓝很蓝,她直直的站在那,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
她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一直到很晚,她那年轻的老师才弄明白她根本就不会有家长可到学校来。
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怜悯,如一根针,刺穿了她的魂魄,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资格放肆作怪,没有资格自暴自弃,尖酸刻薄,她不过是个无人认领的孤儿罢了。
风卷着树叶,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倾诉着不为人知的悲伤往事。
“宝宝,是你才让妈妈知道,如果他没办法按妈妈想要的方式来爱妈妈,那并不表示他没有在爱,后来他没有办法再遵守承诺,妈妈已经不怪他了,妈妈到现在还很爱很爱他,可是妈妈想把他放下了。宝宝,妈妈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不放下,妈妈心里太苦了,宝宝,吟诗,烹茶,横笛,抚琴,习字,作画这些本会他教你的,妈妈都会很努力地去学,你就答应了妈妈这一次好不好?”
一定是这雨太过凄凉才会让她这般想他,宛琬望着窗外的雨痴痴的想。
她恍见胤禵府中的大管家在和门口的婢女说着什么,一紫衫女子撑着伞立于一旁。
只侧面那随意一瞥,宛琬已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她猛然忆起那是谁,忍不住摇椅上前细看,果然是她。宛琬出声唤她,紫衫女子回转头来,眼露惊喜,大管家见已惊动宛琬,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只得带她入内。
大管家原不敢找到这来,只因紫衫女子手持乌铁牌,他知道如见此牌,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马上要来回禀爷的。
雨渐停了下来,天地间如笼着层氤氲水气,温柔而残酷的将这方天地与世隔绝着。
宛琬现已知道那紫衫女子名叫蝶衣,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天地之大,却无处可去,只求能收留下她,可笑自己一被囚禁之人,有何能力再管闲事?若不是因她前气走了胤禵,也不会轮着她这会为难。可蝶衣眼中的惊恐,让她避无可避。宛琬抚上肚腹,若不是蝶衣,只怕胎儿早已不保。她出言留下蝶衣,告诉大管家,此事自有她会担待。
其实胤禵对她的好,她从来都知道。
那炎炎夏日喝下的混浊汤什,貌虽难看却最是清热泻火。
那些酽黑难闻的汤药早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容易下咽的药丸。
每顿虽全是清粥淡菜却都为精心搭配,不论她何时端起,总是余温未散。
她常手脚冰冷,天刚转凉,每件衫裙俱都用暖炉一一烘暖,上身就觉遍体暖和。
她自出地牢后,入夜总怕黑,她从不曾与人提起,可她房中烛火却能夜夜常亮不熄。
她每每疼痛发作,湿透衣衫,才缓神便有婢女替她及时换过,件件略大些,格外棉软舒适。
他每次被她气得拂袖而去,脚步兜兜转转从不曾远离,要待她屋内一切停顿,才会渐走渐远。
点点滴滴,他这样心思细密,耐心守候,似漫漫黑夜中明月,誓要将她心照亮,她如何不懂他一番情意?
可她也知道他唯一想要的东西自己给不了他,她亦知自己残忍,可不残忍又待如何?她不是不想放下过去,可若能说断便断,又怎是真情?
今夜,是普天下孩子们欢呼雀跃,拍手闹花灯;是远离千里之外的人儿赶回,举家团圆,其乐融融互依着赏菊观月的日子。她知他怕她孤单,早早就来陪她,她又怎忍心让他那一大家子人空等?
远远的宛琬见着胤禵身影,她摇椅至前门。
胤禵依稀瞧见那等在前方的人儿似是宛琬,他想自己大概是喝糊涂了,她又怎会来等他?
多好的陈年桂花酿啊,香甜馥郁,滑入腹中,能让他心中如火般滚烫,熊熊燃烧。
胤禵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颊,冰凉依旧。
他好想要陪陪她,却让她给赶了出来。可今日是仲秋,纵然他心中焚热难耐,罢了,罢了,便随她意,各不相干,只装冰冷吧,到底也不能让她孤独守月。
胤禵再定睛望去,那人儿确又分明是宛琬。
宛琬看见胤禵醉熏熏的样子似吃了一惊,却也只抬头飞快地瞧了眼,一及他视线,又即刻转过头去。
他想笑地握着酒壶,眼睛紧眯着瞧,即便是她躲了开去,他也不肯放过她容颜上的每分表情。他一句话也不说,神情复杂难辨,只管瞧住她,见她招手示意一人上前。
宛琬待蝶衣走上前来才转向胤禵,未见着他陡见蝶衣时眼中流转的一丝杀气。
胤禵捏着乌铁牌,低头不语,他一时疏忽,竟忘了收回蝶衣手中的这块令牌。他怎能留蝶衣在她身边?可这会宛琬柔声细语,她有多久没有这般与他说话了?她是他此生里致死的命门,是他心甘情愿服下的蛊毒,他又怎能拒绝?算了,反正这个院里伺候她的人是一个都不能再出去的,蝶衣既然自己走进,那就留下吧。
蝶衣退下后,俩人再没有了那层借口,又陷入了沉默。
“胤禵,你听见这雨声了吗?”宛琬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胤禵有些呆住,他是不是醉得有些狷狂了,她在和他说话?脱口而出道:“雨不是停了。”
“不,你听,那是雨的声音。它正沿着屋檐,滴嗒,滴嗒地往下淌,慢慢的,慢慢的,越滴越慢。夜那么静,它滴碎在青石般上。那是寂寞的声音,因它不知还要再独自滴落多久。夜那样的黑,你听着这声音,心里会发慌的觉得好象天永远都不会再亮了。”宛琬出神的说着,“从前,最害怕这样的夜晚,孤单得好象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时真想有个人能在身边陪着,哪怕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有人能陪在身旁。”
胤禵有些痴了,原来的她,竟是这样孤单。她那般喜欢热闹,原来只是因为太寂寞了。“宛琬,宛琬,我愿陪你一生一世。”在他心尖萦绕的,只这一句。
烛火爆了个火花,猛向上一窜,分外亮些。
胤禵瞧着她,心内的总也不甘涌上舌尖。“宛琬,我知道,对你,我不该爱,不能爱,可我已经爱了,再放不下,你说我该怎么办?”
宛琬一时无语,她本该如从前一般再说些绝情难听的话,可话至唇边,哽在那里,竟是不忍。
他逼近了她,近在咫尺,近到她已听见他沉沉的心跳和粗粗的呼吸。他那般执意对她,欲将冰冷化开,寒夜照暖,她怕,她怕他这样的好,如春日煦阳暖照,她终会成瘾。
“宛琬,”胤禵欲牵起她的手,奈何她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