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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要长大,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让自己存有几分天真、童心,对朋友保有点侠义之情。就算是被他伤害了,也不要去怀疑这世上可信之人。犯错并没有关系,只要不犯相同的错。”宛琬望着远处,轻轻道。
胤禛听她一番话,不禁露出欣慰神情,温言道:“你到底是年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怕你经历多了,背叛多了,就不会这般说。”
“不,不该是阅世越深的人就越不容易相信别人。处世的经验久了,应更容易分辨出什么人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他越了解人生就越会明白,有时信任别人反比处处提防别人更有智慧,即使偶而因误信别人而遭受打击,到底还是值得的。”宛琬转过身子看向他,口吻平淡无波。“爷,这风吹着有些冷,请容我先行告退。”
胤禛闻言一怔,探入她眼底,她那总无忧无虑的面容,此时却带有种奇异神情。那神情,他无从形容,仿林间群鸟飞尽后的茫茫雪地,异样地平静空寂。
他的心那样的寂寞,原来从前一个人时只是孤独,而寂寞却是心里住着一个人,可他只能看着、想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宛琬已渐渐去得远了,胤禛却还立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怅然而惊动。
华灯初上。
胤禛才步入书斋外室,早已等候在那的戴铎立刻起身行礼。
胤禛稍稍颔首,示意俩人一同入内。
胤禛神情肃然:“看来老八他们这次是全盘布局,志在必得。”
“他竟能如此铤而走险,奴才实不曾想到。”戴铎长叹,犹豫片刻道:“爷,恕奴才僭越,消息一再走漏,府内怕有眼线,需得设法除去。”
“府内家奴多是包衣,颇为可靠,从外边买来或互送的不过百来个人,这些人中,又只有不到十名能出入内院。”胤禛吐了口气,眉宇一展,“索性来个将计就计,做个局,让他再把消息放出去。”
“八阿哥一向小心,怕不容易上钩。”戴铎犹疑道。
“不,他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急不可待了,不然让那张明德去行刺太子的这招臭棋他万不会下出。”
胤禛回转身看了看窗外,夜色如漆,黑沉沉的不见丝毫光亮。他缓缓道:“你去请了他们过来,此事尚需细细筹画。”
备注1:康熙三十二年,康熙身患疟疾,御医无策,后经传教士张诚、洪若翰等呈进奎宁而痊愈。赐西安门北堂。康熙三十八年,扩建,赐名曰:“救世主堂”。
第十一章
京城,长街。
“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抢东西拉!”
热闹的长街倏地传来杀猪般的破锣尖嗓,宛琬定身望去,一身着兰花布衫中年乡妇拍胸跺足的指着前方,长街两旁不乏壮丁驻足观看却无一人上前帮着追赶。
忽地宛琬身边窜出一矫健身影,只见胤禵身手敏捷,风驰电掣般追上前去。那跑得奇快的瘦小贼人见势不妙,慌忙将手中荷包一扔。
胤禵想着宛琬一人留在身后,便也不再追赶,顺手拣起地上荷包返身走去。他见宛琬笑脸盈盈,目流赞许,心中得意,万般客气地将瘪瘪荷包小心翼翼交还那妇人后,气定神闲地掀起他那双好看的剑眉,仿佛在等着他意料中的赞许。
乡妇狐疑的打量一眼面前贵公子,猛地张大了嘴,一把抢回他手中荷包,满脸愤然,“怪不得我家老头子说城里骗子多,你们是一伙的吧,看这荷包瘪瘪就故意把它抢回来,好再回头来骗我,哼。”她凶巴巴的瞪了胤禵一眼,一扭屁股,掉头跑了。
什么?胤禵掏掏耳朵,几疑是幻听,不可置信地问宛琬:“我耳朵没听错吧,她真是说了那通蠢话,也没道一声谢就这么走了?”
可怜的胤禵,见义勇为后难得放下架子对一妇人如此殷勤讨好,宛琬强按下一肚皮狂笑,肃严道:“的确没有。”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忍再打击他,含笑道:“不过,我想等她回去告诉她家老头子后,她一定就会后悔自己怪错好人了。”
“一定是的。”胤禵愤愤不平,斜眼只恨这宛琬烦侍卫、小厮们跟着,硬打发了走,才害他遭此不公。
须臾,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方才情形又齐齐笑了出来,笑罢这才一同前行。
胤禵见宛琬一人落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笑如梨花,“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还笑成这样?”
宛琬满脸不可思议,“瞧你刚才身手敏捷,飒是威猛,我还真难以想象九阿哥说你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就象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他私下里硬是胁迫你换上女装唱曲,说那时你年纪虽小,扮相却倾国倾城,嗓音甜美,可惜啊,我没能赶上一睹芳容,现在他们也威胁不了你了。”语气很是遗憾。
“哼,他们要想再看自是不可能了。”胤禵故意拖长声调,“不过,若是你开口相胁的话,”
宛琬瞪圆杏眸,兴奋得龇牙紧盯住他,挥舞粉拳佯装威胁。
胤禵凑近了她,一本正经道:“你若威胁我换上女装卖唱,我卖身不卖艺。”
切,宛琬一拳击出。
四贝勒府,厨房。
“你烧出来的东西它能吃吗?”胤禵身靠墙壁,抱臂笑言。
灶头边的宛琬头也不回道:“不能吃,你最好别吃。”
“那就好了,我就想你烧得难吃些,好让别人都不爱,独我一人尝。”胤禵笑眼眯眯。
两人嘻嘻哈哈便至晚膳时分。
东风阁,膳间。
“你不好诗词字画倒也罢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可又有哪家的格格象你这样独独好吃的。”福晋含笑望着宛琬无奈摇头。
“这有什么关系,孔老夫子还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焉’。”宛琬满不在乎。
“这红烧肉看着倒也晶莹透亮,尝尝味道如何。”胤禵夹起一块入口。“嗯,很好吃,皮糯,肉精,肥而不腻,酥香浓郁,看不出你是真会烧。”他满意得连连点头赞好。
“那当然。”宛琬得意地抿着小嘴,她的红烧肉可是得自同学老妈绝传。“我这里有家的味道。”
“屋子的味道?没吃出来?”胤禵大惑不解。
“笨蛋,有屋的地方就是家吗?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呀!我是在用心烧,所以才好吃。”宛琬脱口道。
“不得胡说!十四弟你不要见怪,宛琬是小孩子心性,不知她怎么搞的,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和那些下人们处得比谁都好。”福晋出言斥责。
“四嫂,没事,我就喜欢她这样。”胤禵咧嘴一笑,冲着宛琬坏坏地眨眨眼。
宛琬一吐俏舌,讪讪一笑,眼角溜见胤禛正身端坐,一言不发,只夹了块肉慢慢咀嚼。
胤禵瞅了个空档,附在宛琬耳边轻言:“我现在越发觉得你好了,你就依了我吧。”
“不行,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以身相许,只能请你吃顿红烧肉。”宛琬悄悄收回她稍不留神滑出的视线,肯定道。
饭毕,胤禛就着丫鬟捧过的漱盂漱了下口,盥手毕,接过另一旁递上的茶盅呷了口茶,随意与福晋说道:“过两日是宛琬生日了吧,府里好久没热闹了。就在后园戏台让府里戏班拣两出热闹的戏唱,还喜欢什么都随她意添办。”
福晋笑着接口:“她小孩子家看不懂戏。爷不是最烦那些个热闹戏了,还是就唱平日那两出吧。”
“他们新排了两出热闹的,我瞅着不错,就唱那个吧。”胤禛记得宛琬说她最烦咿呀水磨腔,活象在挫她心,言毕也没望宛琬一眼,径自招呼了胤禵一同离去。
宛琬又陪福晋说了好一会子话后方才回房。
夜深人静,宛琬已欲宽衣卧下时,天冬近身回禀说福晋房里的大丫鬟白芷候在外间有事要回她。
“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姑姑应已就寝了吧?是不是你们又闯什么祸了?那你快让她进来吧。”宛琬疑惑道。
白芷撩帘入内‘扑通’一声朝着宛琬跪了下来。“格格,奴婢虽然愚昧,可也知道事到如今这府里只有格格才能救得了奴婢。”
宛琬急忙上前拉起她,苦笑道:“你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快快起身。你做事向来稳重懂分寸,这般和我说话,必然是出大事了,可只要我能帮上,我总是会帮你的。”
白芷面对宛琬徐徐道出。原来福晋说她年纪大了,该给她找户好人家。偏巧前几日府里来了个人,闲聊到后,说起想找一年轻、健康女子去续香火。那人年近五十,因家有悍妻,虽一直无子,却不曾纳妾。十三爷玩笑说由四爷做主赐一府里的丫鬟,他那妻定无话可说。四爷见那人闻言似有窃喜,便来问福晋府里可有合适人选。福晋道那人好歹是个次五品官员,对丫鬟来说算是个顶顶上好的归宿,就和四爷说要把她许配与那人。只等忙过这阵就把事给办了。可白芷她思前想后决心带着她妹子白芍一块离开这府里,去个偏僻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
宛琬听完一时有些犹豫:“白芷,姑姑素来夸你伶俐懂事,她一定觉得这是个好出路才会特意许与你的。你若不愿,我大可帮你去与姑姑商量,看能不能想想其他法子,或换个愿意去的?”
“这请格格放心,人各有志,我若不在了,自有人会乐意嫁过去。自从福晋和我提了这事后,丁香就一直闷闷不乐,总嘀咕我福气怎么那么好,一下就乌鸦变凤凰了。她说家有悍妻又怎样?她还年轻貌美呢,还说若真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指不定谁让谁日子过不下去呢。”白芷胸有成竹道。
宛琬噗哧笑了,回头一想她这话里大有问题,“你是不是另有事瞒着我?我去求姑姑换成丁香嫁过去不就成了,何必非要逃走呢?”宛琬凝视住白芷,试探道:“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这又没什么,你和我说,我去求他们索性成全了你。你和白芍不是因老家泛灾才自小被卖进府,早没了亲人,又无处投奔,两个女孩子家在外颠簸流浪,太不安全了,为什么非要走呢?白芷,我答应你,不管你有什么为难的,你说出来,我都尽力想法替你解决,还是不要逃走的好。”
白芷听完她一席话眼角泛湿,终忍不住轻言道:“格格,你与旁人都不同,可在这府里也要万事小心才好,有个故事我想说给你听。”
宛琬一楞,她已低声说起:“从前有户大人家,家里有老爷,太太,二位姨太太。这三位夫人只有一位姨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偏巧这位姨太太又怀上了孩子,精神萎靡吃不下东西。另一位姨太太就说老爷书房里的那盆迷迭香听说对振神开胃最有益处了。太太听说后找来了一直为这家女眷诊疗的大夫打听是否有用,大夫说那花对常人自是有百般好处,惟独对孕妇却是大忌,万万不可。没过过两日这太太便说那大夫年纪大了,做事有些糊涂,打发他回了乡,另换了个新大夫,又让她自己的亲侄女送了两盆迷迭香去那个身怀六甲的姨太太寝房里。”
宛琬听傻了,白芷说的是姑姑吧,难道李淑雅的流产背后还有这段龌龊,是她那高贵端庄,温柔贤淑的姑姑吗?她不可置信的用力扳住白芷肩头,探向她眼眸深处,断无一丝躲闪,没有一点惊慌,真的,是真的吗?姑姑是怕白芷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才自以为替她配了户好人家用来堵口?白芷明白若是不从,她再留下去终是祸端,所以才非走不可?宛琬越想越是心凉,姑姑只怕从来都是在乎的吧,这样既打击了李淑雅又挫了年佩兰的锐气,一箭双雕,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是一个还未出生无辜的孩子。姑姑又有没有想过她那样做还可能会害死自己呢?
沉默许久,白芷面色黯然道:“格格,我不得不走,只求格格成全。我妹子白芍在年福晋那当差我总要带了她一起走,还有出京城最快的马车也要半日工夫,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