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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媳妇儿？”
杨秋菊的声音传入了魏长阳的耳朵里。
魏长阳原本向外走的步子也戛然而止了，她转过身再次的回到了灶台前，坐在小板凳上，继续烧火煮稀饭。
在屋里陪着宝贝儿子玩的李兰芝听到是婆婆的声音，便急忙的牵着儿子的手，从屋里迎出来。
“妈。屋里坐吧。”李兰芝脸上带着笑。
她脸上的笑，有着一种懦弱的胆怯，小心翼翼的惧怕。
“村东老蔡家媳妇儿，你叔伯（bai）大娘，死了，老乡亲的礼儿，你去写十块钱的礼儿。”杨秋菊毫不客气的说道，“把我和你爸的也写上，我和你爸写十五块吧。”
杨秋菊那一张别人欠了她二百五十块钱的脸，在对视了李兰芝之后，转身就走。
“妈，我现在——建军还没有给家里——”李兰芝的话明明就在嘴边，可是她却说不出来，说不通顺。
很明显，这是婆婆让儿媳妇儿掏钱来了。
杨秋菊哪里管身后李兰芝脸上的窘迫和无奈，杨秋菊更不会理会李兰芝用家里差不多的所有的钱买了化肥农药，杨秋菊更加的不会管自己儿子到底有没有往家里寄钱。
魏长阳气的胃疼，她就不明白了，母亲在她和妹妹之前的那种狠戾，为什么在任何人面前都会片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母亲仅仅因为女儿是自己生的，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对于别人，就要再三忍让，甚至被别人骑到脖子上，也要忍气吞声么？
孝敬，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可是孝敬孝顺也不等同于愚孝啊。
魏长阳不禁的冷笑一番，那句话再次的闪过她的脑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你赶紧的送过去，不然过了今天，咱们家没随礼钱，被人笑话。”杨秋菊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了。
李兰芝满脸的愁闷，那表情就像是要哭了，却又极力忍着眼泪的无奈。
魏长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冲到了院子里。
她无法理解母亲的懦弱，可是她也不想看到母亲再去借钱，毕竟，那些钱到了最后，很可能就要加诸在这个小家庭上，可能会影响妹妹的书本费，可能会影响她出门做生意的时间，也可能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奶奶，你为什么不让婶子去垫礼钱？我爸这个月没给家里一分钱，我妈的钱都买了化肥农药，月月还在上学也需要钱，我们好几天吃不上炒菜，都是咸盐蒜泥拌菜！”魏长阳气鼓鼓的说道。
杨秋菊的脚步瞬间就站住了，她似乎有些诧异自己孙女的这番言辞。
不过，杨秋菊并没有和魏长阳纠结这些所谓的“道理”，她径直的朝着魏长阳疾走过去。
魏长阳明显知道，奶奶这是要动手。
她作为晚辈，不能跟长辈动手，这是起码的礼貌，可是奶奶的无理取闹和无原则的家教，她也无法忍受，索性，她迅速的走开。
“好呀，你上学念书长了出息了？我还打不了你了？”杨秋菊扬起的手，用的力道格外的猛，却不想被魏长阳躲了过去，杨秋菊的巴掌打在空中，抻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更加的气恼了。
李兰芝看到眼前的情形，更是慌了神，她不敢劝慰婆婆；她看着自己女儿的“不孝”和“造反”生气到了极点，可是在婆婆面前她又不敢大声的训斥女儿。
“奶奶我跟你说了，今天这件事，我就是不让我妈去随礼，她借钱我就去捣乱，我看她能不能借的到，反正过了今天，那边没有写账随礼，丢人的不光我妈，我妈不过是嫁到魏家的媳妇儿！乡亲们就算是笑话，也应该从你和我爷爷开始笑话！”魏长阳一边说一边朝着院子里各处跑。
杨秋菊虽然还不到六十岁，可是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样绕着树跑，她还是很快的败阵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第43章战争暂时性胜利
“你个小杂种！跟我叫板了是不是？我这就去村支部打电话去，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个兔崽子滚回来打死你！”杨秋菊那脸上气恼的铁青模样，像极了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母夜叉。
魏长阳心里虽然还想顶两句：去呗，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回来了，这边的事也凉了。
不过，她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奶奶的一举一动。
果然，杨秋菊是抓到什么东西就扔什么东西，原本大门口里面墙壁上整齐摆放和挂着的那些农具，被杨秋菊给折腾的乱七八糟，并且，杨秋菊捡着那些扔的动扔的远的东西，毫不思虑的就朝着魏长阳身上扔。
镰刀，就算是镰刀这样砸到人脸上头上会发生意外事件的东西，杨秋菊也是丝毫不会手软，纷纷的狠劲儿往魏长阳的方向扔。
魏长阳心里格外感恩院子里的这些老枣树老榆树，想着她小时候就被爸妈打骂，如果不是这些事陪着她走过那么多年，为她遮挡了多少次的暴力，她怕是真的满身伤痕了。
李兰芝站在旁边看的事心惊胆颤的，她急的两眼通红，她真想走上几步去劝阻婆婆，也想去摁住自己的女儿让婆婆出口气，她生怕婆婆一个长途电话把在外打工的魏建军给找回来，可是，这一切的想法只是在她的脑子里开锅煮沸一样的翻腾，她的脚却不敢挪动丝毫。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杨秋菊发疯一样的折腾了许久，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中浓郁作罢了，她扭着微胖的身子，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不过，干净整洁的院子也变得格外狼藉了。
“魏长阳！你到底还让不让这个家好了？”李兰芝终于爆发了。
她双眸通红，额头的青筋暴起，那瞪着眼的样子，好像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女儿一样。
魏长阳看到母亲的样子，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而是默默的开始收拾狼藉的地面，魏长阳的记忆里，她刚刚记事情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的日常生活，除了农活就是打架骂街。
似乎，刚开始的时候，母亲还是会反抗一些，回骂或者招架，可是女人和男人打架，在生理上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并且，父亲一直都拿母亲没有儿子来羞辱母亲，到了后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两人打架，母亲除了坐在地上哭红了眼，就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更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母亲每每和父亲吵架打架之后，总会将怒气和怨恨发泄在魏长阳和魏长月姐妹俩的身上。
魏长阳姐妹俩从小就在随时，招来母亲无端的一阵训斥责骂。
“魏长阳！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么？”李兰芝见大女儿一副爱答不理的拉脸模样，她就更加的气恼，她手掌已然摆好了要去抽女儿的巴掌。
魏长阳突然将手里刚刚捡起的锄头和扫帚划拉的松手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母亲，质问了一句，“我不闹，你真的去借钱？借的到么？”
李兰芝的眸光里顿时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魏长阳见了母亲的反应，她便再次的弯下腰，继续的归置那些狼藉一地的农具。
李兰芝的眼睛里，顿时再次的充满了泪水，她气得牙根儿痒，可是诚如大女儿所说，她上次因为魏长星罚款的事，就到处借钱了，甚至还挨了娘家大嫂二嫂的羞辱，最后从大姐大姐夫那借了一些钱，这次她还能借的到钱？
亲戚家如此，更不用提在村里的左邻右舍了，如果说帮个小忙，大家自然是义无反顾，举手之劳的事情，可是借钱，这件事不管在何时何地和何人，总归有些伤感情。
李兰芝转身往北屋走去，她的内心复杂，纠结，说不出的难受。
“妈，你怎么了？”魏长星的手里还拿着从小卖部买回来的糖豆儿，他脸上带着疑惑的看着母亲，很稚嫩的问了一句。
李兰芝听到儿子的问话，迅速的蹲下身子将儿子抱在怀里，她趴在儿子那弱小的肩头，呜呜的哭起来。
魏长阳不去看母亲，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怜惜母亲的处境，她想让母亲先学会反抗，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于在特殊环境生活的母亲来说，太难了。
魏长阳感觉到，自己能做的事，或许也只有快点赚钱，多多少少在经济上，帮母亲分解一些苦难吧。
魏长阳收拾完了那一地的狼藉之后，就去厨房了。
午饭吃的很不顺气，李兰芝压根儿就是端了饭碗和儿子在屋里吃的，魏长阳不理会那么多，她自己在厨房外的老枣树下面，捧着碗哧溜哧溜的喝着热面汤。
由于刚才的那一通闹腾，魏长阳擀的面条自己都觉得不太均匀了，切面条的粗细也不太均匀，不过，煮熟了放了青菜拌料，吃到嘴里都一样，就是看着卖相差点而已。
荤油没了，棉花籽油也吃没了，家里的两个油瓶都干净的厉害，比魏长阳那张脸还干净，所以，这面汤她就是在煮面的时候放了点青菜进去，然后开锅之后，将用盐巴，香油和葱花调的拌料倒进了锅里。
吃饱了之后，魏长阳收拾了碗筷，她朝着母亲的房间看了一眼，见那边没什么动静，便琢磨着母亲可能带着长星睡午觉了吧，她则收拾完厨房之后去整理自己的那些货品了。
魏长阳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学里的小孩子们购买力真的是十分惊人，笔芯圆珠笔铅芯这样一盒一盒的东西卖的没那么明显，可是这白纸练习本，尤其是田字格本和拼音本，卖的那叫一个快，眼见着好几包的本子，没剩下几个了。
魏长阳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些文具还能卖多久，她必须盘算一下什么时候再去进城进货了，当然，在进城进货之前，她要保证地里的活儿必须做完，不然的话，进货这事肯定会被耽误。
第44章打电话找儿子算账
杨秋菊从大儿子家里出来，一路追风一样的到了村支部。
“秋菊？什么事——你这脸怎么这么铁青啊？这是怎么了？”
坐在院子里正在浇花的村长夫人王淑芬，察觉有人来就撩了一下眼皮，见来的人是杨秋菊，所以正要说话呢，却不想刚开口就见杨秋菊的脸色不太好。
“唉，作孽啊，你说我儿子在外地辛辛苦苦的挣钱，我这大儿媳妇儿这是个什么东西？她吃我儿子的，花我儿子的，我刚才去找她说，老蔡家不是有白事么？这乡里乡亲的，要有乡亲礼儿，让她随点心意拿几块钱过去，你知道怎么了？”
杨秋菊那是连说带比划，吐沫星子满天飞。
村长夫人不是什么阔太太，可是在龙泉村来说，王淑芬的地位就跟一般的妇女不一样了，最起码了，人家不经常下地干活啊，最多也就是侍弄几亩菜园子，种点花之类的，所以穿的衣服鞋子这些行头，还有这脸面收拾的，比村里一般妇女就显得干净多了。
王淑芬见杨秋菊那唾沫星子满天飞的样子，脸上带着笑，脚下却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王淑芬客客气气的笑着问道。
“这大儿媳妇儿不说不去随礼，还教唆的我那大孙女跟我干仗啊。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这么大岁数了，被自己儿媳妇儿给欺负了，我这老脸往哪里搁？还有那小兔崽子啊，这么不大一点，敢跟我抻脖子瞪眼的吆喝了。”杨秋菊是越说越气。
王淑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换了一副很疑惑惊讶的模样。
“孩子也跟你跳脚了？”王淑芬追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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