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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久了就混忘了。”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新帐本,把几样东西一一开写明白,又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还用原来布包包起,压在一堆旧衣服里边,使铜锁锁上,把钥匙插到衣橱一条裂缝里,拍拍手笑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王慕菲拍拍那本帐道:“就怕有小贼照着这本帐寻。”真真把箱子随意踢到衣架子底下显眼处,抢过小账丢到衣橱里,笑道:“你姐姐有心把金珠首饰藏在你处,只怕将来和秦家还有一场戏唱。”
王慕菲竖起两个指头道:“不只,爹娘那里还有一场呢。”
真真想到婆婆为人,长叹一口气,嫡亲的女儿有东西情愿叫弟妹收藏,也不肯交把爹娘,难怪姐姐和爹爹再三吩咐不许和夫家人说她分得多少银子。因想到城外的小庄,和王慕菲商议道:“我们家那个小庄上也有几间房,比这里却宽敞些,不如搬到那里去罢。你学里朋友来往也好招待。”
王慕菲摇头道:“那里虽好,不是我王慕菲挣来的,我不要去住。那个庄子是你嫁妆呢,你且好生看顾。小心我爹娘花言巧语哄了去。”
真真嗔他道:“谁似你这般防爹娘如同防贼般?”
王慕菲指指那个箱子,苦笑道:“我爹娘天生只进不出的脾气。不然为什么我抵死不肯家去同住,一来怕你受气,二来真住在一处,你又心软,听不得几句好话恨不得心都剖把人家。哄得你把庄子给他们管,转手就换成银子藏起,有用钱时哪里掏得出一文?不如两下里住着自在。”
真真微微一笑,两个和好如初,手牵着手儿从卧房出来。青娥见了喜欢,扑到真真怀里笑道:“嫂嫂不恼哥哥了?”
王慕菲抢先道:“淘气,你嫂子何时恼我?”挽起袖子喊赵嫂子道:“赵嫂子,杀只鸡,我来红烧。”
第二日真真托李二叔寻来一方好料子,王慕菲去问学里一个极有画名的朋友讨了一副儿女双全的送子观音图来把真真做样子,又把娘子的绣架搬到他书房,每日两口儿各定下功课用功,偶然对望,各自一笑。
却说青娥在哥哥嫂嫂家过得几天舒心日子,王老爹怕真真教坏了自家女儿,硬把青娥拖回家。素娥要么自己回家,要么寻什么借口叫王慕菲去秦府,哪一回都要捎几样值钱的首饰叫兄弟藏起。因她的私蓄都在真真手里,倒不好在真真面前再摆夫人架子。就是在爹娘跟前,提到真真娘家的事,不过含糊几句罢了。所以真真的日子就过的甚是快活,一转眼盛夏过去,将到初秋,王慕菲将要秋试,和学里朋友来往又多起来。
这一日唐秀才家文会,王慕菲早早出门。真真在家无事,想见有两个月没见过姐姐,起意去走走。才在李府二门下轿,正好遇到陈公子从侧门进来。陈公子看着家常打扮的王秀才娘子不须人通报,大摇大摆扶着个小婢进二门,愣了一会,取二钱银把门房,问:“方才过去的是谁家亲戚?”
门房收了银子,笑道:“是九少奶奶的亲妹子,和咱们不相干的。小哥儿,三太太等你说话呢,快些进去罢。”
陈公子小跑几步,看着王秀才娘子的袅娜背影转过长廊向大房去了,心里可惜这样知情识趣的美妇人偏叫不解风情的王呆子消受,摇着扇子叹惜道:“好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真真才跨进姐姐的院子,就见花团锦簇站了一院子的女人。一个和她姐姐要好的十三姨娘看见,满面笑容过来牵她的手道:“恭喜恭喜,令姐有喜,你要做姨妈了。”
真真回礼笑道:“同喜同喜,怎么都在外头站着?”
十三姨悄悄道:“老祖宗来了,叫了叶天慈替九少奶奶号脉,谁敢进去?”
少时门开,大老爷带着李青书送大夫出来,众妇人一涌而上,进去围着老太太道喜。老太太皱纹里都透出笑来,赶苍蝇般挥手道:“叫莺莺安静歇会子,使人接她家真真来说话。”
十三姨娘忙牵着真真的手上前,满面春风笑道:“这不是?可巧才到。”
老祖宗是晓得真真替她姐姐绣过一幅送子观音的,握着真真的手,笑问:“这孩子手巧。几岁了?”
真真被众妇人的眼神扎得有些不自在,低头道:“二十二。”
老祖宗笑道:“无事多来走走,陪你姐姐说说话。”伸手搭在十三姨肩上慢慢出去。霎时一屋子人走的一个不剩。莺莺从床上起身,吐舌笑道:“难为妹子。”
真真半替姐姐喜欢半酸涩,笑道:“还没给姐姐道喜呢,几个月了?”
莺莺红着脸道:“也有二三个月。”
李青书捏着一张纸兴冲冲进来,笑道:“莺莺,大夫说是男胎,写了一个安胎的方子。”走到跟前看到小姨子,放下药方子,整理衣裳,郑重做揖谢道:“真真妹子,多谢你。”
真真笑道:“是姐姐姐夫求来的谢我做甚?”
李青书在卧房里转了一圈,喜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捏着那张药方又兴冲冲出去。莺莺细心看妹子微有不快,问她:“你还没有动静?”
真真微微点头,想到王慕菲把她初绣的观音送人,到底委屈,眼中酸酸的。
莺莺察言观色,追问道:“王慕菲对你不好?”
真真摇头道:“他待我极好的,只是那幅观音叫他姐姐要去了。”
莺莺冷笑道:“秦老头也有七十了吧,她就是一天磕一百个头烧一千根香也求不来儿子的。”
真真苦笑道:“大姐房里有个丫头彩云,听说要生了呢,如今甚是得宠。”
莺莺吃惊,手里的茶碗滚到地下,好半日才笑起来:“老树开花极是不易,也罢,我叫小樱把我房里的观音取下来你带回去。”
真真忙道:“妹子又绣了一幅呢。”虽然这样说话,其实有些不快活。
莺莺沉吟许久,方笑道:“说个笑话你听。我家三房的婶婶也不知是不是鬼上了身,要把女儿嫁给管家的孙子呢。只怕就是这几日换庚贴。”
真真奇道:“这是为何?”
莺莺笑道:“说是管家,其实早赎了身的,家里也有二三万的银子,只得一个儿子,听说长相俊俏,还是松江有名的才子呢,小妮子执意要嫁,三婶居然肯了。”
真真一听就知是哪个,叹道:“是那个陈公子?正月里还嚷着说要非我家对门的姚小姐不娶呢,只怕他不肯。”
尚莺莺冷笑道:“那是他的福气,有什么不肯的?”正说话间,老太太使人来请:“八小姐的亲事订下了,老太太来请王大少奶奶去吃订亲酒。”
真真因自己穿着家常衣裳不好席上去,要辞了家去。莺莺晓得她心里不好过,劝她道:“你姐夫替我求了个食补的方子,我叫小桃取来。家去照着吃起来,这几日看你倒瘦了些。”使了两个人送她出门。
真真心里烦恼,不肯坐轿子,和小梅两个一路看些街景,慢慢走到鼓楼前,恰好看见姚小姐和一群男女分坐几辆轿车从城外回来,所过之处人皆侧目。
小梅看到姚小姐身边那个鼻孔朝天的小桃红,冷笑道:“小姐你瞧,那个是谁?”
真真笑道:“理那些做什么?”转到一个卖白菜的小贩,站到自家杂货铺门口,对还看着小桃红做鬼脸的小梅道:“快回来。”
小桃红从轿车上跳下,冲小梅瞪了一眼,扶她家小姐进隔壁铺子,小梅跑回来笑道:“神气什么?小三儿说了,他们家铺子如今可比不得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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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夏 第二十三章 喜事(中)
更新时间:2008…8…4 14:53:16 本章字数:5064
第二十三章喜事(中)
帐房里,李二叔叫小三儿支开小梅,恭恭敬敬捧出一本帐送到小姐跟前,笑道:“今年生意还好,勉强压过隔壁一头。”
真真略看过几页就放开微笑道:“李二叔做惯了大生意的,这样零敲碎打,想必不畅快。”
李二叔拈着胡子呵呵笑起来:“一年一二千两银子的利息其实容易,若不寻个人斗他一斗,岂不无趣。”
真真收敛了笑容道:“李二叔若是存了戏耍的心思,不如歇了生意家去带孙子。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家,叫全松江的同行怎么看咱们?我们尚家何时对同行这样打压了?”
李二叔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化做苦笑道:“她家咄咄逼人在先,只要我家卖的好的货,必要想法子也去进些来,加价卖把那些大手大脚的公子小姐。从前遇到这样人,就是咱们不说话也自有人出手治他,如今老爷把铺子作坊尽数折变,人都说我尚家气数尽了,姚家这事,多少人看咱们笑话呢。”
真真想了想,笑道:“却是我的错,不曾和二叔说明白,二叔多担待。”站起来对李掌柜施了半礼,慌得李掌柜要跪下还礼。真真扯住他的胳膊道:“二叔听我说,姐姐买下这铺子原本是怕我手里无钱使。其实挣不挣钱还罢了,咱们尚家的招牌不能砸,不能叫爹爹一辈子名声烂到我手里。二叔,日后你休管隔壁如何,只照咱们尚家的老规矩行事。”
李二叔毕竟忠心,不肯叫老主人半辈子同甘共苦打下的名声坏在自己手里,心里虽然不甚快活,也不得不认错。低着头道:“小老儿晓得了。”把帐本都收拾起。
真真笑着站起来,指了指隔壁又道:“我们又不等米下锅,理她做甚,难道要背一辈子暴发的骂名不成?”
李掌柜缓过神来,笑容又浮到脸上,抹抹胡子道:“是。”送二小姐出门,冲红线招的两个站在大街上揽客的伙计笑了笑回去。惹得他家几个伙计回来一边理货一边嘀咕:“隔壁那个老狐狸,是不是吃错药了?”
姚滴珠无意听见,喝问道:“小三,你们方才嚼什么蛆?”
小三最怕他家小姐,唬得一五一十交待:“方才隔壁李掌柜送王秀才娘子出门,回头冲我笑呢。”
姚滴珠冷笑道:“以为我不晓得他,自我抢了他家些须生意,恨不得生吃了我。想必又有什么坏主意,大家小心些。”回到楼上,心里还在思索要不要去走薛公子的门路,把他家新从山东运来的两船明水木器都吃下,独自坐在角落里出神。
二楼还有几位才子佳人聚在一处说笑,因姚小姐发愣,却不见总围着她打转的陈公子,就有人打趣:“陈公子必是病了,这几日都不见他来,咱们瞧瞧他去,滴珠妹子?”
姚滴珠自那回掌掴王陈二人,心里深恨他两个。王秀才闭门读书从不与她们这群人来往,不过想起来肚内骂几句罢了。陈公子却是屡败屡战,牛皮糖一般贴着她,不论她怎么板着脸都不恼。偏那一日的事不好当着众人说,所以她无缘无故恼着陈公子,偏陈公子又对她百依百顺,人人都以为他两个是对欢喜冤家,总是当他们是打情骂俏,姚滴珠就越发的恼了。
今日这起人又来打趣,姚滴珠两道柳眉一竖,冷笑道:“陈兄如何,与我何干?”
一时屋里无人接话,众人指了这样那样的话头都辞了去。滴珠一人独处小半个时辰,又觉得寂寞,把帐本取来看了一回,反觉得高朋满座的好起来,越发不肯回冷清清的家,思之再三,还有薛公子处不曾打点,收拾了几样新鲜稀奇的洋货装了一个盒子,坐轿子到薛府叩门说红线招的老板寻薛夫人说话。
薛府的门房只当是家主人在外边的相与寻上门来,还不曾张口拒绝,人家已是塞来一把碎银子,掂在手里也有四五银重,忙笑道:“我家大夫人在山东老家呢,宅里几位姨奶奶都不管事,小的替小姐通禀一声三老爷去,可使得?”
滴珠索性撸下小指上的一个金戒指递给他,谢道:“都管吃茶。日后少不得常麻烦处,还请担待一二。”
那门房把戒指纳进袖内,笑嘻嘻进去。果然钱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