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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说爱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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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住在十二层。

    这一刻她真想发火,为什么不住低一点?

    火大约集中在第九层,且还有蔓延而上的态势,楼道里到处都是浓烟,水管爆了一条,迟几许撕开裙摆一角,蘸着地上的水抹了一把,捂着口鼻往上冲过去。

    “慕则止!”

    她开始砸门,浓烟呛得眼泪直流,最可怕的是心底,一股灰黑的眼蚕丝似的勒紧了她的胸口,憋闷、难受,近乎窒息。

    “慕则止,开门——开——”被呛住了,迟几许弯腰开始咳嗽。

    她拨着慕则止的手机号没有停过,可是一直没有人接。

    不是在工作,不是在应酬,她最怕的,是他现在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中。

    还要怎么确认心里的惊恐无措,还要怎么确认……

    她迟几许已经怂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属于她,可是他也不属于老天爷,她不想他有事……

    隔壁的门倏忽被大力拉扯开,一个男人抱着手里的五岁左右大的儿子往外冲,迟几许飞快道,“借你家阳台一用。”

    男人没有搭理她抱着儿子赶紧逃生去了,迟几许冲到阳台,这栋居民大厦的阳台很容易攀爬。

    “头儿,你看,上面有个女人!”一个控制秩序的消防员惊了。

    跟着他的长官也惊了,“这年头,真有不怕死的女人。”

    “人来了没有!再派两个人去十二层!还有,拿——”

    长官刚想说拿救生气垫来,迟几许已经伶俐地钻入了慕则止的房间。

    “慕……咳咳……”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伸掌拨开一片浓雾,待看见沙发上醉生梦死,陷入沉睡的男人,以及手边横七竖八摆着的瓶子时,她忍不住破口大骂,“王八蛋。”

    迟几许扑到他的身上,“慕则止。”

    她使了吃奶的劲摇晃他的身体,对方纹丝不动,双颊如火,眼皮也不曾动一下,迟几许气馁,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腕,抹了把脸,“老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地跑来救自己的前夫,丫的,你要是因为喝醉了被烧死在里边,我一定额手称庆,顺带取笑你一辈子……”

    他自然是听不到的。

    “小姐,开门!”门外是消防员的声音。

    迟几许飞快地冲到门口,拉开门,两名橙黄警服的消防员进门,观察了一下,屋内只有慕则止一人,“带下去。”

    说罢两个人伸手抬这个男人。

    “哟呵,醉得真沉。”一个人忍不住吐槽,看了眼还傻站在一旁的女人,此刻的迟几许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灰迹,膝盖还有几处烧伤,毫无美感可言,忍不住又吐槽,“赶紧下楼,别耽误工作。”

    “哦。”这个时候迟几许才想起来,他们是专业的。

    她也不再扭捏,返身沿着楼梯扶手往下跑。

    火势渐渐漫上了十一层。

    迟几许的短裙遮不住伤口,被烟熏火燎再烫伤,尖锐的疼痛让她扯歪了唇。

    虽然冲动,但是她没有后悔,也许不这么闹一闹,他们也许不会知道十二层还有慕则止。该死的,他居然喝那么醉。

    迟几许扶着墙面往下走,心里惦记着消防员跟上来,底下是一排排灭火器发出声的刺啦声,她耳鸣了一瞬,捂着耳朵往下闯。

    越到底下越是安全,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慕则止没有跟上来了。

    脑海里一片眩晕。

    然后顾期出现在视野里,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慕总呢?”

    迟几许跌跌撞撞,险些被他一把扯倒在地,甩了甩头,“在后面,消防员正在施救。”

    顾期没有冲进去。

    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也许顾期天生比她冷静,也许慕则止在他心里不如在她心里重要,他没有进去。

    身后,立体不支的迟几许倒了。

    如果早知道,这一天她会来大姨妈,也许她不会这么奋不顾身……受罪啊。

    恢复力气的时候,她的手指动了动,扯到了伤口,“嘶——”一声撑着左手坐起来。

    “医院?”她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消毒水的气味像疯长的爬山虎,藤蔓似的攫住了整颗心脏,麻痹刺痛,还有手上挂着的水,起身时下身某个地方的血涌如注……

    迟几许简直要崩溃了,谁给她换上的卫生棉?

    到底是哪位天使姐姐这么敬业?

    还有慕则止……

    门忽然被推开,迟几许看到一个憔悴而嚣张的中年女人,一张脸的苍白盖不过锋芒,此刻她红肿着双眼,正怨恨地怒盯着自己。

 19。第十九章

    眼前这位,是慕则止的母亲。

    不过很可笑; 她和慕则止结婚一年多; 与这位婆婆却缘悭一面; 除了决定结婚时礼节性地见过之外; 后来再无联系; 对方不喜欢她,迟几许也不想讨个没趣。

    “您好。”迟几许见林女士脸色惨白; 心中忽地惴惴; “慕则止……”

    “住口。”林女士携了丝沉怒而来,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保温杯。

    迟几许一瞬间以为林女士要用杯子里的热水泼自己; 不过也浑然无惧。

    她从未见过如此深恨的目光; 像迎面而来扇在自己脸颊上一记掌掴。

    适逢护士来抽针,迟几许放开林女士转而问她:“慕则止; 湖畔大厦火灾事故的受害人; 在哪?”

    小护士拔了针头; 替她塞上酒精棉团; “他伤得比你重; 在隔壁病房。不过……”

    “不过什么?”

    林女士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扶着门框瘫坐下来。

    护士为难道:“小姐,你要是喜欢那位先生的话; 在看他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好。”迟几许点头。

    护士推开护理车; 目色有些惋惜; 看了眼她; 没说什么又走了。

    迟几许掀开棉被下床,路过林女士的时候,她突然挣起来攥住她的脚脖子,迟几许一怔,沿着她的腿抱上来,林女士哭天抢地:“求你了,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我……”

    迟几许心神一凛。

    难道慕则止出了什么事?

    她扑入慕则止的病房。

    宛如一个闯入乌托邦桃花源的不速之客,不期然地与他撞上视线。

    他半躺在床头,额头上有一块严重的烧伤,俊容毁了一半。狰狞的伤口,烧出鲜红的肉色,右脸上也有一小块。

    他没有说话。

    就连在一旁坐着的顾期,也沉默着,无所适从。

    “怎么回事?”迟几许放任自己的心,走到他跟前。

    他挑开唇,微笑:“迟几许,你以前说过吧,我这个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你看,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那双深水一般的眸,恍惚着雾色,看不分明。

    迟几许胸口一痛,“怎么回事?”她重复了一遍。

    顾期转过椅背,低声道:“当时下楼时,慕总被烟熏得有了一点清醒的意识,但是火烧得太猛,消防员被困在里边,九层有一个女婴,父母不在家里,襁褓着了火,慕总用自己的衣服扑灭了火……”

    被救的那个人成了救人的人。

    迟几许咬唇,“他的脸还能治吗?”

    “只是二度烧伤,不算严重。”顾期说,“仔细照看,不会留疤。”

    迟几许长吐了一口气。

    曦光斑驳着落在床头。

    慕则止看着暖光里静谧纤瘦的人影,忽然动唇:“为什么来救我?”

    “想救就救了。”迟几许艰难地移过眼。

    他笑,“你过来。”

    迟几许依言走到他的床边,目光铮然明朗,毫不退缩。

    慕则止的手仿佛还带着火的温度,火蝶一般,被迟几许瞬间扑在掌心,他微愣,迟几许的脸迎着阳光,多了份微熏的神采。

    “保护好你这张脸比什么都重要。”她说。

    他脸色一暗。

    “我这样,你嫌弃了?”

    迟几许闷不吭声。

    这样的情境对她而言太尴尬了,她想借由刚才那句话,再发挥下去,说出更多伤人的话,可是……

    她不忍心。

    明明是他当年背弃了她的,为什么她总要这么心软?

    她因为他被记了大过,被通报批评,成了全校女生的笑柄,她因为他险些自毁长城,让多年的坚持溃于一旦,她因为他很多年都不敢接受任何人的爱情……

    他走得那么不声不响,她为什么还要对他心软?

    一句解释都没有。

    为什么啊。

    “没嫌弃。”她抽回手,“慕则止,我又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哦,原来不是。”

    似乎要一场嘴仗要打,顾期心领神会,淡淡地起身,“我去买个水果。”

    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迟几许撇过头,山抹微云,宛如层叠纷繁的丝绡。

    一带横山,在视网膜化开蜿蜒的黛色。

    层峦耸翠之间,是林立高楼,清风如水。

    她想到了什么,拧过视线,“对了,伯母来了,我看我还是先走吧,让她来照顾你。”

    慕则止原本握住她手腕的手,一寸寸松开。目光沉静,藏着什么看不透的哀顽,许久,他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你想把这个恩情还上?”

    “嗯。”

    “我看不用了吧。”迟几许干涸的唇抿出一条软红印痕,“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最近真是中邪了,那么不该问的问题,她竟然脑子发热就问了。

    “当年,图书馆告白那一场事,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沉默。

    他垂下头,没有说话。

    说实话,要是早知道问出来会这么尴尬,迟几许应该潇洒帅气地扛着大刀就走。

    迟几许被耗干了耐心,她站起来,慕则止恍然抬起下颚,猩红的伤疤恶狠狠地攀爬着这副如玉般的肌肤,留下满眼疮痍。

    她的胸口狠狠地一荡。

    他反问:“要是我回来,你会不会答应?”

    “不会。”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假话。

    慕则止“嗯”了一声,靠在了床上。“谢谢。”

    谢谢你说你不会答应。

    迟几许,我只是怕我太悔,太歉疚了,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最好了。

    其实我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很多年,岁月里,我对你唯独的感谢,竟是你的不屑一顾。

    你没有爱过。

    太好了啊,迟几许。

    他望向窗外,以一种安谧的似乎亘久的姿态,迟几许的眼底摩挲过一片忧郁的蓝。她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她下楼遇见了顾期。

    对方拎着两袋水果,她顺手替他接了过来,“我替你跑一趟,慕总出了事,你们公司别乱了。”

    “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顾期似笑似讽。

    迟几许听不明白,但顾期用词一向夸张冷峻,她也没有仔细去抠字眼,撇下他上楼去了一趟。

    才走到病房外,却不慎听到了林女士的声音——

    “你到底还要受多少罪啊,就因为一个迟几许,你把我……”

    “母亲,”跟着是慕则止,“有些话我一直想说。”

    迟几许很少听到他这么哑的嗓音,宛如漏风的易拉罐,吹出呜呜咽咽的小号,可是低沉疲惫,毫无生机地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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