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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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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丁点头道:“很好,只是师父不食荤腥,你去厨房,叫厨子弄几个清淡的小菜上去。”
老肖答应了一声,正要往厨房那里去,却又被洛小丁叫住了:“算了,这会子宴席也该散了,吩咐厨子炖碗银耳汤罢!”
眼望老肖走远,洛小丁越发觉得惶惶不安,等走到东厅门前时,里面的宴席已罢,余天正引了师父李玄矶同二师兄阙金寒出来,他慌忙跪了下去,叩首行礼:“徒儿见过师父!”李玄矶正与余天言笑侃侃,忽然听到这么一声,眸中光芒一闪,立刻便面沉似水,再看不到一丝笑意。
雪还在下,院子里白皑皑的一片。门檐下的两盏琉璃灯的光在门廊前拉出两道长长的光影,洛小丁就跪在那两道光影下的雪地里,他的头微垂着,只看得到秀挺的鼻梁和眼下两道睫翅投落的暗影。
李玄矶不禁想起六年前的那个黄昏,想起那个在尸横遍野中向他跪拜哀求的孩子,心头一霎那间变得柔软,轻声道:“起来罢!”
洛小丁起来的瞬间,看到阙金寒正站在师父背后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阙金寒嘴角浮起一丝轻慢的笑意,一年过去,他又长高了不少,宽肩窄腰长腿,身姿稳健挺拔,似乎比以往要沉稳了些,但眼中那目空一切的张狂却一如往昔。
余天在旁笑道:“三公子回来了?我这里正跟城主说起你呢!”余天是晋阳云宅分舵的舵主,人虽狡诈圆滑,却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在晋阳云宅十余年,只承浮云城的威名保得平安而已。自洛小丁来此,云宅渐渐有了起色,余天心服,宅中事宜便多半交由洛小丁处置,他自己只挂了舵主的虚名而已。
“唔,说我什么?”洛小丁冲余天微微一笑,转眼去看李玄矶。师父似乎清减了,容色略有些憔悴,饶是如此,却仍英气逼人,年过而立的人,看来竟同二十五六的青年一般,雪白的衣衫衬着天青色的厚绒斗篷,愈发显得笔挺修长,如青松傲立雪中。
李玄矶眉目间淡而无波,缓缓道:“说你这一年辛苦了……”
洛小丁低头无语,耳边只听得李玄矶温和的声音:“云宅因为有你,才得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谢师父夸奖,这都是弟子该做的!”洛小丁恭恭敬敬地答。
李玄矶又道:“九王爷的寿辰还热闹么?”
洛小丁想起寿筵上不愉快的经历,心头微有一丝不畅,口里却道:“很热闹,师父送的寿屏九王爷收到了,王爷很是喜欢,一再嘱咐我向师父道谢。”
李玄矶微微颔首,道:“王爷喜欢就好,浮云城日后的前程多要仰仗风霆王府,与九王爷的交谊需你多去打点。”
洛小丁听着前面的话尚还欢喜,待听到最后那句,心中竟是冰凉一片,强笑道:“谨遵师父教诲!”
李玄矶抬头看看天,天上漆黑一片,雪花随风扬扬飘下,一片接着一片,怎么也落不完。他道:“天色已晚,各自回房歇息,有话明日再说。”
洛小丁赶上前一步,欲要伸手去扶师父,手伸了一伸,却又缩了回去,道:“弟子送师父过去。”
李玄矶的目光在那张清俊的面庞上一掠而过,眼底间有冷锐的锋芒:“不用了,余天会送我过去!你劳苦功高,先回房歇着罢!”负手自洛小丁面前径直走过,再不看他一眼。
洛小丁冷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望地上的积雪发呆。
余天如何察觉不出这师徒间的怪异?面上便有了几分尴尬之色,晒然笑道:“三公子,我去送城主?”
洛小丁茫然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余天道:“后厨里熬着银耳汤,若熬好了,余舵主记得叫人给师父送去。”
余天答应一声,对后面的阙金寒道:“二公子请!”
阙金寒缓步走到洛小丁面前,忽然顿住脚步道:“你先去,我要跟师弟说两句话。”余天会意,转身自行去了。眼望余天走远,阙金寒唇角那抹含着恶意与讥诮的笑意渐渐加深,慢条斯理道:“三师弟别来无恙?”
洛小丁不冷不热回敬他:“很好,多谢二师兄关心!”
阙金寒不以为然地耸耸眉毛,又道:“听说你很能干,云宅如今在晋阳风光得很哪!”
洛小丁淡淡道:“不过是仗师父威名罢了,有什么能干?”
阙金寒轻笑,忽然凑近他耳边,低低密语:“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过你做得再好也没有用,师父还是不待见你!”这话语像一串冰珠子,冷冷擦过洛小丁耳际,冷得他连心都抖了起来。
洛小丁偏了偏头,下意识要躲他远点,可是阙金寒却并不肯就此干休,继续在他耳边道:“虽然师父不待见你,可是你的名声毕竟是闯出去了,我就不信,我会比不过你……你在云宅所做的一切,我也能做,而且会比你做的更好!”
第一卷 3。中毒
 更新时间:2008…8…5 0:57:52 本章字数:2769
眼望阙金寒扬长而去,洛小丁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他转过身往回走,脚底下却如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似乎走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住所,他推门进屋,里面黑洞洞的,一丝儿光亮也不见,火盆里的火也熄灭了,寒意越发深重。洛小丁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和衣躺倒在床上,望着黑糊糊的帐顶,一动也不动。
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师父方才待他冷若冰霜,连去不染阁都不让他送,显然是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他在晋阳一年,师父一直不曾来过,为何会赶在这寒冬腊月天里来云宅?到底师父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带大师兄来?大师兄为什么不来?如今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腰带里有个东西硌着他,他伸手摸出来,是一串铜钱,他的手指在铜钱上一枚枚滑过,恍惚中有人正在看他,是一双清亮而温和的眼眸,内中含着真挚的怜惜:“小弟弟,你还好么?”眼眶中有温热涌出,他阖上双目,任由滚烫的液体滑过双颊,一颗,两颗,终究还是变冷了。
他伸手将脸上泪痕抹掉,忽然想起方才阙金寒说的那些话,阙金寒说自己在云宅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是想让阙金寒取代他?
洛小丁猛然坐起来,双手紧紧捏住手中的铜钱,看来师父是这个意思,他要阙金寒留在云宅,却并无半分带自己回去的意思,到底,师父要怎样?
静寂中,忽然当啷啷一阵脆响,洛小丁骤然回神,这才发觉手中那串铜钱的带子已被他扯断了。
他点燃蜡烛,弯腰在床边一枚枚将铜钱捡回来。原本是十五枚,这时却只有十四枚,少了一枚,他又四下找了一遍,桌下柜脚墙角找了个遍,也没看到那枚铜钱的影子。洛小丁怔了半晌,撩起床脚下的流苏,举了蜡烛往里面看,待看见黑暗角落中那亮晶晶的一点,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将蜡烛放好,探身到床下去摸,手触到那枚冰凉硌手的硬物,心里竟微微有了暖意。
他将铜钱狠狠攥进手心,退身出来,一个不小心撞上床弦,恰恰碰在左肩膀上,忽如其来的痛楚令他咝地抽了口气,强忍着痛又将铜钱穿好,而后打个死结。死结,永远都不放开!他满意地看看手中铜钱,无比珍爱地将其塞入腰间。
然而肩上的痛楚却并未因此而消减,反而痛的更凶,夜越是静,肩膀上的伤便越是疼,痛楚在冷寂的黑暗中放大,令他难以忍受。他心里微微不安起来,想起从王府回来时遇上的伏击,那时肩膀上似乎被什么打中,当时好像被针刺了一下,随后便不再痛,回到云宅,又遇上师父他们来,哪顾得上想这件事。
他拍去身上灰尘,在盆里洗了洗手,动手解开肋下衣带,褪了左边的衣袖在烛光下察看,这才看见肩膀那里乌青的一片,他伸手摁了一摁,立时痛得抖了两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变暗了的肌肤中隐隐有三个亮点。
洛小丁心下顿时雪亮,看来是中了人的暗算,被什么暗青子打中了,正要伸手去拔,却忽然听得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他一惊,连忙拽上袖子,迅速将衣服理好,冲门外问道:“谁?”
老肖在门外道:“三公子,厨房里炖着的银耳汤好了,要不要给城主送过去?”
洛小丁开了门道:“师父恐怕睡了……”
老肖道:“方才从不染阁过,那边的灯还亮着。余天说,城主方才吃了腥燥的东西,有些儿不大舒服,叫务必送过去!”
洛小丁算是悟着这话里玄机了,余天说的其实是师父的意思,若没有师父授意,他又怎敢差老肖深更半夜叫自己起来给师父送银耳汤?他心里忐忑不安,接过老肖手中的乌漆托盘,苦笑道:“我去看看!”
走了两步,又转头问老肖:“二师兄住在哪里?”
老肖摸了摸头道:“好像是住在东院那边的厢房里。”
洛小丁这才放心,端着汤朝不染阁而去。
不染阁内果然还亮着灯,洛小丁望了望映在窗纸上的斑驳树影,走到门廊前叩门。
李玄矶在内里应了一声:“门没闩,进来罢!”
洛小丁推门进去,李玄矶正坐在书案前执卷而读,知他进来,并不抬头看他一眼。他将银耳汤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李玄矶这才看了他一眼,端过银耳汤喝了两口,道:“听你大师兄说,如今你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洛小丁强笑道:“全靠师父提点。”半月前大师兄出门办事,临回去前曾来晋阳看他。看来他在这里的情形,大师兄回去后多半是跟师父说了。师父忽然来此,难道真是因为大师兄那些话?大师兄待他好,他被师父冷待之后,一直是大师兄在想法子帮他,这也不难想到。可他心里面还是由不住糊涂,师父这话到底是赞他还是骂他呢?
“余天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你能令他俯首听命,着实不易,更何况摆平茶盐两道?你这一年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我都清楚的很……只是,我不明白,你如此卖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话一字字从李玄矶口中说出,沉缓而有力,分明句句都含着诘责。洛小丁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浮云城!”
李玄矶放下汤碗,转头冷冷盯住他道:“果真是为了浮云城么?”
洛小丁咬牙道:“决无半句假话!”
李玄矶道:“你来云宅前,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师父说,给我一年的时间,要我好自为之……”地砖冰凉,洛小丁跪在那里,却觉阵阵潮热,额上竟有密密的汗珠沁出。
李玄矶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你是错会了我的意思……我要你好自为之,不是要你大肆建功,你需知道,做的越好,声名越大,日后你便越难脱身。”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小丁面前,将手往洛小丁面前一伸,“把断翎刀给我!”
“师父!”洛小丁仰头看着他,不解其意。
“给我!日后你不许再用这把断翎刀……也不许再打着断翎刀客的名头出去交游!”李玄矶的声音虽平和,却仍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
“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这一生最悔之事,便是收你为徒……”李玄矶长长叹气,语声中隐有恨意,“你竟然骗了……骗了我整整五年!”
这是旧事重提,洛小丁心中又悔又痛,知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只得解下腰间的断翎刀来,双手奉上。
李玄矶却并不接刀,微俯下腰伸手轻抚刀鞘,眼中闪现一抹悲怆之色,缓缓道:“你知道这断翎刀原来的主人是谁么?”见洛小丁摇头,便道,“那你应该知道玄天阁!在玄天阁的耻辱柱上曾经钉死过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这把断翎刀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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