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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允如很是不解。
“当我爬上阁楼看见奄奄一息的太子,我看见他在那样的处境下还死死地抓着木盆,要保护盆里的那个孩子时,我真的觉得很震撼,很感动。”
允如叹道:“太子身份那么尊贵,却能为救个孩子连性命都不顾,奴婢也觉得他很了不起!
“他是个好太子,有这样的太子是百姓的福气。在见到那一幕的时候,我纵然有再多的怨气和委屈,都变得烟消云散。” 曾几何时,与小妹宝儿谈及理想中的夫婿,姐妹三个,萃玉要的是才华,宝儿要的是志趣相投的知己,而她,当初她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现在却明白了。
她要的是一个能让她敬重、折服,为其人格魅力深深倾倒的君子。
她的丈夫品格高尚,贵为太子却不骄不纵,正直善良,有着一颗忧国忧民的慈悲心。
有夫如此,妾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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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后的第九大,传来好消息说洪水终于退了。
然而劫后疮痍,一切都需要休养生息,旭琉留在那里帮助百姓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因此还需一段时间方能归来。
德妃在钱明珠回京后的第三天也回来了,据说是太子嫌她碍事,将她赶了回来。听到这则消息时,钱明珠几乎可以想到那会是怎样一幕情景——那个男人心中装了天下,却没有装多少儿女情长。
夏季悠悠过去,湖里的荷花败了,身子却愈发慵懒,整天整大地靠在躺椅上都不想动弹。钱明珠多少心中有数,便差了宫女去请大医。
这边太医刚在诊断,那边就有太监突然来报说太子驾到!
她心中微惊,刚想下榻前去迎接,就见旭琉风尘仆仆地大步走了进来。
“殿下——”
旭琉一把按住她,脸上不掩焦虑之色,“我才刚回来,就听人说你病了。怎么样?现在觉得如何?”
钱明珠轻扭过头,有点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旭琉看她表情古怪,更是担虑,连忙问道:“太医,太子妃得的是什么病?病情如何?”
太医在一旁微笑道:“恭喜太子,太子妃得的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什么?” 这个答案真是完全出乎意料,不但旭琉,连身边的宫女们也大吃一惊。—一
太子妃竟然有喜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喜事!
旭琉犹自不敢相信,讷讷道:“你是说——我要当父亲了?”
“正是,老臣在这里恭喜太子。”太医说着深深一拜。
旭琉将目光转向钱明珠,一把抓住她的手,狂喜道:“太好了!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真灵验!明珠……明珠……”
惊动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紧紧抱住她,紧得她几乎窒息。
所有的宫女一同下跪,“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
贺声朗朗中,钱明珠抬头盈盈一笑,“恭喜殿下。”
旭琉望着她,久久,低声道:“谢谢……明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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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升起,华灯初上,秋风吹夜凉。
然而来自书桌那端的凝视,却是炙热的。
钱明珠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道:“殿下,处理国事时不该三心二意。如果臣妾令殿下分神的话,臣妾要告辞了。”
书桌后。旭琉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是啊。我是真的有点心不在焉,所以我决定这些折子明天再看,你也不用走了。”
“殿下,大臣们知道了会迁责臣妾的。”
旭琉干脆变本加厉,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道:“今天晚上我只想看你。大臣们不会责怪你的,他们恭喜你还来不及。”
钱明珠莞尔,“这算什么?母凭子贵?”
“当然,你是我的贵人。”旭琉说着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月光照在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姿上,一切都显得格外温存。
“明珠,谢谢。”
“殿下今天已经说过了。”
“不,这次是谢你的救命之恩。”
心中某根弦被温柔地触动,钱明珠垂下头去,其音低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即使没有臣妾,也会安然无事的。”
“你又来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客套话。张康他们都跟我说了,若非你执意要穿过那片塔林,大家根本就找不到我,我早已是个死人……”
钱明珠连忙捂住他的嘴,“殿下,这种话不能讲的!”
旭琉缓缓拉下她的手,眼神越发深邃,“明珠,对不起。”
“殿下说到哪去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跟臣妾道歉?”
“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
钱明珠一怔。
只听旭琉低叹道:“我是个很顽固的人,总是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则,生平最不喜欢别人弄虚作假,所以一开始知道你是花钱疏通了各路关节才得以当选时,就对你心存偏见,颇多鄙视。那段时间里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如果我无意中伤害到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钱明珠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尊贵的男人后悔对她的轻视和怠慢,可当这天真的来到时,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他此刻的态度那么诚恳,眼神那么羞愧,忽然间,曾经的种种都变得不重要了。
“殿下,其实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钱家的确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使我能够如此顺利地成为你的妻子,不只是你,我自己也是不喜欢那样的。但我身为家里的长女,没有选择。”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旭琉怜惜地将她抱紧,“和你相处下来,才慢慢发觉你完全不是我先前想象的那样,我甚至应该庆幸是你成为我的妻子,那么多佳丽中,最美最好的你,成为了我的妻子!上天待我真是不薄,我是个幸运儿。”
“殿下……”张开嘴巴,发现自己已讷讷不能言。爱情与她想象的样子有些不同,它来得太迅猛,让她觉得无力适从,又有点担忧。
脑海里的那个场景再度浮现,与现实相互交叠——海水漫上来,就那样危险却又温柔地淹没了她的全身……
湿的不只是她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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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秋菊也走到了凋零。
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起床梳洗,铜镜中,一张脸是浮肿的。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怀孕的女人都会容光削减,然而于她却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头刚梳好,就见小妹宝儿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钱宝儿眨了眨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嫁,人,了!”
钱明珠有些啼笑皆非,“嫁谁?什么时候?”
“我在找啊,等我找到了,就嫁。”
“找?怎么找?”
说起这件事,钱宝儿更是得意洋洋,“姐姐,我想了个法子,我让我们钱庄在各地分号里的伙计们都去搜罗当地与我门户相当的适龄男子,调查清楚他们的品行喜好,然后从中慢慢挑选我认为合格的人选,再想个法子亲自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名符其实,最后选出我中意的夫婿。你觉得好不好?”
钱明珠沉吟道:“虽然有点兴师动众,但是听起来还不错。”
“是吗?姐姐你也觉得好吗?”钱空儿嫣然道,“现在就只等奶奶点头了!”
钱明珠笑笑道:“奶奶那么疼你,一定会同意的。”
“谢姐姐吉言啦!”钱宝儿笑嘻嘻地看着她,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姐姐!”
“怎么了?”
钱宝儿端详着她的脸,皱眉道:“你生病了?为什么气色这么差?”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总是觉得自己很累,每天睡七八个时辰醒还来是觉得很困倦,经常头晕……怎么了?难道这不是正常现象吗?”
“按理说有喜后,女子的皮肤会变得更加光滑,不该如此憔悴。”钱宝儿为她把脉,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如何?”
“是哪个太医在调理姐姐的身子?他开的药方拿来我瞧瞧。”
“是陆太医专门负责照顾我的。他没有开方子,只是每日按时送来一颗药丸让我服下,说是能固本培元,顺气养身。”说到这里,连钱明珠都开始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了,“难道这药有问题?”
“如果我诊断得没错,姐姐在长时间服食一种毒药!”
钱明珠吃了一惊,“毒药?”
“这是种慢性毒药,潜伏期很长,作用不明显,但是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很可怕。虽然不死,但肢体功能全部摧毁,和瘫痪无异。是哪个混蛋这样害我姐姐?我去杀了他!”
钱明珠连忙拉住宝儿,急声道:“妹妹不可莽撞!”
正在这时,一宫女捧着个小匣子走进来道:“太子妃,太医的药到了。”
“太好了,来得真巧!”钱宝儿二话不说,上前打开匣子取出药丸拿到眼前细细观察,又用鼻子闻了闻,甚至还舔了舔,冷笑道:“果然有问题!你们去把陆太医给我叫来,我有话问他!”
宫女应了声是,正待出门时,钱宝儿又改变了主意:“不,回来!吩咐这里所有的人从这刻起都乖乖地待在东宫里,谁都不许离开,若有违抗,严惩不怠!”
宫女虽觉得奇怪,但也只能低头照办去了。
钱宝儿回身看向钱明珠道:“姐姐,我怕这里有人和陆太医串通,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我让他们都不许出去。这药姐姐你不要吃,我现在亲自去把陆太医抓来审问。”
钱明珠低低一叹,没有说话。
钱宝儿又道:“这事不单纯,一个太医怎么有那样的狗胆竟敢毒害姐姐,必定受人指示。若是被我查出那人是谁,哼哼,他就死定了!”说罢挥袖风风火火地走了。
钱明珠本想叫住她,但一转念间又放弃了。她转头看向窗外,外面下着细细的雨,天空阴沉阴沉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这件事给她的伤感远远大于震怒。
有关宫里种种勾心斗角、阴险卑鄙的龌龊事情,并不是不知道,但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感觉顿时在瞬间变得鲜明了起来。自认为待人一向不薄,为什么还有人要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她死?仅仅是因为她目前受宠,而且又怀了太子的孩子吗?
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之中,她无伤人之意,却被人所伤。
她扶着梳妆台慢慢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阵昏眩,接着感觉下腹微疼,她低下头,看见鲜血一点点地渗透了白裙……
不!不会的!不会这样!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好奇怪,竟然不是很痛,可那鲜血缓缓流淌,将生命一并殉葬。钱明珠再也控制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叫声穿透重重宫殿,把天地万物通通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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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忽冷忽热,有时像在水里,有时像在火里,然而,神志永远不清醒。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在睡梦里见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旋转着四下飞舞,很快地飘逝过去。
朦胧中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唤她,柔柔的字节,颤颤的音符,引出某种情绪,忽然间,眼中就有了眼泪。
“查到了?”
“是。”
“好,走。”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想离她而去,情急之下钱明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不要……不要……”
“明珠,你醒了?”声音带着欣喜迅速靠近。
但,还是觉得不够近。她死死地拉着他,像拉住海面上的最后一根浮木,再也不肯松开。
“明珠?明珠?”又是那样温柔而颤抖的呼唤。带着她所无法承受的压力,催促她快快睁眼。
于是睫毛在轻颤中缓缓张开,人目所见是那张消瘦威仪的脸,然而脸上的那双眼睛,却带着关怀,带着担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再不愿清醒,见到这双眼睛时也醒了,钱明珠突然扭头低啜了起来。
一双大手伸过来,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