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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攸被吼得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唇瓣几度开合,出口的都只有“娘子……”“我……”“不是……”
韩嫣也有些吃惊,视线在邹氏和韩攸脸上来回移动。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娘这样严厉的指着爹叱骂,而且,她怎么忽然觉得,爹娘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还没来得及多想,韩嫣就听到韩攸沉沉的声音——
“娘子,你别生气,是我优柔寡断了……”
“我毕竟是一家之主,得站出来给嫣儿撑腰。好……我这就给汾阴侯递拜帖,咱们上门退婚。”
……
有爹跟着一同退婚,无疑比娘一个人去更妥当,韩嫣心情轻松了很多。
她了解自家爹,虽然他做事瞻前顾后,但只要不涉及大房的人事,爹还是很护着她们母女的。
很快,韩攸就给汾阴侯府递了拜帖。
韩攸在拜帖里委婉说明曹元亮做的荒唐事,表示会上门退婚。
巧的是,江平伯也向汾阴侯递了拜帖,说要商量曹元亮和韩茹之间的事。
两张拜帖是前后脚送到汾阴侯府的。汾阴侯原本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下好了,两张拜帖连在一起看,把汾阴侯气得脸都绿了。
汾阴侯这才知道自己儿子捅了多大的篓子。他当即杀向后院,把曹元亮从躺椅上拽起来,劈头盖脸痛骂。痛骂声响彻整个后院,连丫鬟下人都能听见。
侯府里人多口杂,这些丫鬟下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当紫巧把汾阴侯大发雷霆的事告诉韩嫣时,韩嫣正在他们三房的小库房里。明日他们一家就要上侯府退婚了,韩嫣跑到库房来点数曹家给她的聘礼。
她拿着聘礼单子,与聘礼一一核对,核对无误的就用笔在单子上做个标记,免得落下什么。
一旁紫巧给韩嫣端茶倒水,一边说:“汾阴侯发了好大的脾气,对着曹公子拳打脚踢。听说侯夫人赶过去的时候,曹公子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韩嫣道:“活该。”边说,边将点数无误的几个花瓶标注在聘礼单子上。
紫巧刚才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接着又变成嫌恶:“倒是那个侯夫人,听说特别护着曹公子。她非但不觉得曹公子做错什么,还向汾阴侯申辩说:我儿风流些又怎么了。”紫巧露出些许怒气:“奴婢听说这话的时候,可生气了!没想到侯夫人竟是这样的人!”
奴仆妄议贵人,这事要是放在礼教森严的家庭,这奴仆是会遭惩罚的。不过放在韩嫣这里,韩嫣心里的看法和紫巧一样,她才不会责怪紫巧什么。
韩嫣玩起手里的羽毛笔,笑道:“当初这门亲事本来就是爹和汾阴侯定下的,侯夫人其实并不满意。她私底下嫌弃爹的出身,我都知道。”
我还知道,汾阴侯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们家定亲。这句话韩嫣没说,但她和紫巧都心知肚明。
汾阴侯看中的当然不是韩嫣这个人,他看中的是韩攸的官位。
汾阴侯是太常寺卿,掌宗庙礼仪。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许多年。韩攸是掌管礼器铸造的将作监,太常寺每逢操办宗庙礼仪时,都得和韩攸合作。
汾阴侯是想借韩攸的便利做出些政绩,以便离开太常寺,更上一步。
想要最大程度的获取韩攸的便利,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两家结亲了。
韩嫣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被自己儿子妨碍了仕途,我要是汾阴侯,我也生气。”
紫巧点点头,又道:“只怕曹公子不单单是妨碍了汾阴侯的仕途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搅合进去一个孟大状元呢。”
韩嫣忙问:“怎么说?”
紫巧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八卦,偷乐道:“据传汾阴侯是这么骂曹公子的……”
紫巧轻咳一声,踮足凝气,学出一副汾阴侯训斥曹元亮的口吻道:
“混账东西!你找什么女人不好,偏要偷孟庭的未婚妻!他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若参我一本,怕是我连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混账,我苦心经营的前程,全被你给毁了!”
听着紫巧绘声绘色的演绎,韩嫣不由噗的一声笑出来。
对哦,这里头还有个孟庭呢,差点忘了。
那个和她一样被绿了的倒霉蛋!
第5章 成了笑柄(二更)
次日,韩攸就带着妻女去了汾阴侯府,商量和平退婚。
韩嫣本以为这婚不大好退,没想到出奇的顺利。
汾阴侯压根没让侯夫人和曹元亮出现,他是自己迎接韩家人的。
他只对韩攸问了几句可否挽回的话,见韩攸不为所动,也就同意退婚了。
韩嫣将曹元亮给她的玉佩交还给汾阴侯,换回了当初自己给曹元亮的信物。
韩曹两家在退婚书上签字、盖手印,将原本的婚书销毁。韩嫣就在旁边看着。
后续流程都非常顺利。
显然汾阴侯是个聪明人。他自知再坚持婚事也没用,不如爽快解除婚约,卖韩攸一个面子。这样往后两人在朝堂上也不至于关系太僵。
韩嫣在离开汾阴侯府后,还在心中感叹,这个汾阴侯倒是个有城府的。
成功退了婚,韩嫣心中宛如放下一块大石头,轻松了不少。她离开侯府时是带着笑的,就像是总算了结了一段宿怨。
世事如戏,韩嫣真的难以想象。就在三天前,她还在干劲十足的为曹元亮绣嫁衣;三天后,她便手握退婚书,和曹元亮一刀两断。
马车轮子滚动在黄石板路上,发出规律低沉的嘎吱声。韩嫣的思绪也跟着起伏,忽的有些恍惚。
这几个月她很累,都在忙着成亲的事。
如今突然退了婚,她所操持的一切都可以戛然而止,丢在那里不管了。她也能稍作休息,调整自己的状态,重新过回恣意闺中的日子。
至于女子退婚后不好再说亲?她不在乎。碰上个曹元亮这么恶心的就够了,她可不想再碰上第二个。
韩嫣托腮,如是想着,接着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落定一件事,先回家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回到家后,韩嫣把退婚书放好,随后爬到床上,睡了个美美的下午觉。睡醒后,紫巧又去取了许多零嘴来给韩嫣吃。
这次的零嘴里有韩嫣特别爱吃的藕粉桂花糖。韩嫣一瞧见,眼睛都亮了。
她抓起藕粉桂花糖,另一手拿着她新买的话本子。就这么边吃零嘴、边看话本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惬意日子。
没过两天,韩家和汾阴侯府退婚的事就传开了。
京城众人议论纷纷。
曹元亮和韩茹暗通款曲的事情也被传开了,一下子,传得满城沸沸扬扬。
韩家、曹家、孟家,三家都成了围观焦点。
百姓们看笑话似的看着韩攸把汾阴侯府的聘礼退回去,有人骂曹元亮不是个东西,有人骂韩茹毫无廉耻。
这两人被推到风口浪尖,千夫所指。
韩嫣这两天在看话本子放松,她听说了外面的流言,抓了个甜瓜吃起来,低声笑骂:“活该。”
流言持续沸腾,把韩茹和曹元亮骂得狗血淋头,还有人为韩嫣和孟庭掬一把同情泪。
韩嫣继续看她的话本子,打算一鼓作气看到结局,算是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然而,惬意的日子没能持续下去。
突来的现实像是一双无情的手,狠狠挥打在韩嫣身上,教她明白,有些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
不知怎么搞的,京城的流言忽然变了风向。
原本众人都在谴责韩茹和曹元亮的,可突然间,有人开始嘲笑韩嫣,接着嘲笑韩嫣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嘲笑韩嫣说,这位嫣小姐可真没用,连未婚夫都看不住!不是传言这位嫣小姐性子泼辣张扬吗?多半是个悍妇!也难怪曹元亮受不了她,宁可和有婚约的茹小姐在一起!
这样的流言宛如洪水,冲垮了江平伯府的四面高墙,冲到韩嫣耳中。
韩嫣起初只觉不可置信,为何舆论会忽然攻击她?
不该是这样的!
反倒是韩茹,居然有许多人冒出来夸赞她,说她必定风情万种,才引得曹元亮枉顾廉耻。
还有人闲的无事围坐在一起,对韩家这两位小姐评头论足,说出来的话不堪入耳。
邹氏听到这些话,肺都要被气炸了。
怕自己女儿受不住,邹氏还要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劝慰韩嫣道:“你别理外头那些流言!我的嫣儿这么好,娘和你爹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包在我们身上!”
韩嫣想反过来安慰邹氏说自己不在意,可她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那些无孔不入的舆论终是在她的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每每夜深人静,独卧绣榻,那些难听的话就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在她的脑海中叫嚣,赶也赶不走。
这还没完。
再接着,舆论的攻击对象又多了一个——孟庭。
有些人不管孟庭是三元及第,照样敢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们嘲笑孟庭,说他性子冷漠,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木头人。如此不识风花雪月,无趣至极,怪不得未婚妻要叛离。
韩嫣和孟庭俱沦为京城的笑柄。
这些难听的言论持续了好些天,越说越难听。韩嫣气得连话本子都看不进去了,甩手把话本丢在床头。
明明她和孟庭是受害者,凭什么要被嘲笑奚落?
这京城百姓是瞎了眼吗?!
被舆论暴力欺压的日子,很不好受。韩嫣也亲眼目睹了爹娘的不好受。
她娘总说着要给她找好男人,可一背过身去,就红了眼睛。如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根本没有哪家人还想娶她。
而她的爹韩攸,每每去上朝,都要承受同僚们或讥笑、或同情的目光。
韩攸下朝回来,都对妻女强作微笑,还专程给韩嫣买她喜欢吃的糕点,捧到她面前。
韩嫣心里越发气不过。
凭什么曹元亮和韩茹作孽,却要她爹娘承受心理折磨?
韩嫣握紧小拳头,在自己胸口捶了下。自己身为人女,没法为爹娘分忧,还连累的爹娘因为自己退婚而被人指点议论。
爹的鬓角都有白发了,还要为她操心忧愁。
韩嫣小嘴嘟着,对自己是恨铁不成钢。接着她就开始思考,要如何让他们一家三口摆脱现在的局面。
到底该如何做呢……
这会儿,紫巧扶着韩嫣,两个人在府里走着。
走到一处廊下,紫巧忽然脚步一顿。
韩嫣原本低头沉思,感觉到紫巧的异常,也停下来。她抬眼一瞧,看见前方来人,便知道紫巧为什么会忽然停下来。
前方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韩茹。
韩茹身旁还跟着江平伯的庶女,韩芳。
按年纪,韩嫣该叫韩芳四堂妹。
霎时一股冤家路窄的氛围笼罩于此,韩嫣冷着脸看韩茹。韩茹则回以不屑的目光,趾高气扬哼了声。
见韩茹打扮得花枝招展,韩嫣心中厌恶。正要骂人,忽的注意到哪里不对。
韩茹这是才从禁闭室里出来吧,怎么却红光满面,仿佛很得意呢?
韩嫣心头猛地划过一道猜想,她当即质问:“明明是你与曹元亮行事龌龊,为何那么多人中伤我与孟庭?韩茹,你是不是花钱找人了?外头的舆论走向,是你找人引导出来的吧!”
韩嫣本也是随口猜测,不曾想韩茹竟然承认了。
韩茹傲然道:“对啊!韩嫣你还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你猜不到呢!”
听了这话,韩嫣心头怒火蹭得蹿起来。韩茹这人品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