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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好感。所以在最难过无措的时刻,她打电话给他,她知道,哪怕再晚再远,他依旧不会丢下她不管。
说到底,是她自私,利用了这一份喜欢。
程家阳睁开眼,正对上琳琅打量他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去摸嘴角,以为自己睡觉流口水了。琳琅见状,忍不住笑了:“傻啊你。”
可不是,真傻。但也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时刻注意着形象吧。
程家阳伸手摸了摸琳琅的额头,“退烧了。”又问,“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起身打算离开,却被琳琅拽住手臂。“程家阳。”
“嗯?”
“我有喜欢的人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但程家阳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在拒绝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腔,她却再次开口,声音苦涩:“就算他不爱我,这辈子我也不可能再喜欢上别的人。”
“所以,不要对我好。”
程家阳压下心底的难过与被拆穿心思的尴尬,勉强扯出一抹笑,说:“说什么呢,你是傅子宸的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转身,“我去给你买粥。”
再回到病房时,琳琅已经离开了,床头压着一张纸条:我回傅家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他怔怔地握着那张纸条,第一次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你付出一颗真心,对方就会接纳,有时候,你的好,会变成一种负担。
只是他没想到,琳琅并没有回傅家,她留在了莲城,在一家饭店找了份包食宿的工作。她换了手机号码,程家阳打不通电话去问傅子宸,才得知琳琅并没有回家。傅家大伯气急败坏地将傅子宸痛骂了一通。他并非真的对琳琅不闻不问,只是傅太太容不下琳琅,琳琅也不是好相处的主,家里三天两头的闹,他心烦,所以得知她借住在程家时,也就随她去了,只让傅子宸每个礼拜报告一次近况。
城市不大,可要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却如大海捞针。琳琅的父亲从政,自然不会大肆宣扬地去找她,程家阳却无所顾忌,他在岛城与莲城的报纸都刊登了寻人启事,简短的一句话:琳琅,你的朋友程家阳在找你,速联。
可几个月过去,却无半点消息。其实他心里清楚,她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联系他。他这样做,只是给自己心里愈加浓烈的想念找一个出口。
是的,他想念她,非常非常想念她。
伍
再次得到傅琳琅的消息,已是盛夏,程家阳过完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他预想过很多个再见面的情景,却料不到会是在警局。趁律师去交涉的间隙,程家阳跟傅子宸一起去见琳琅。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很多,长发剪得短短的,染成了火红色,耳鼓上穿了好几个洞,整个一不良少女形象。
这么久未见,她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地对傅子宸说:“哥,你让他把其然一起弄出去,否则,我也不出去。”
傅子宸脸色难看,声音里隐带怒意:“傅琳琅,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就为着那样一个人,你一而再地把自己弄进警局!他只会毁了你!”
琳琅也炸毛了:“什么叫那样一个人?傅子宸,我原本以为你不一样,可现在看来,你们傅家人都一个德行!”
“我们傅家?哈哈,既然这么看不起这个姓,你让警局给你爸打什么电话!噢,有难的时候你就姓傅了?!”
眼见着战火上升,程家阳赶紧拉住傅子宸,说:“有什么事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再怎么生气,也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这次只是普通的斗殴事件,对方被殴打至昏迷,至今未醒。说起来挺严重,但傅家的律师手段了得,不过几个小时,傅琳琅与商其然便被保释出来。
程家阳终于见到他曾臆想过千百遍的情敌,商其然个子高挑,瘦削,帅气不羁。一头火红色头发与傅琳琅的同一色系,就连左耳鼓上的耳洞数也相同。
站在警局门口,傅琳琅毫不避讳地踮脚勾住商其然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个深吻,“等我,我会回来的。”
傅子宸脸色愈加难看,程家阳偏了偏头。
她转过身,走到他们身边,似是对傅子宸说又似是自语:“真没劲,他的条件就不能再新鲜一点?”
琳琅的父亲答应保释商其然,唯一的条件便是傅琳琅离开他。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琳琅母亲去世后,她不肯回到傅家,却为救商其然而妥协。只是那一次,商其然被控涉嫌娱乐城的毒品交易,就算有傅家的律师做辩护,依旧被判了半年。
在傅家人眼里,商其然是不良少年,只会毁灭傅琳琅。可在她眼里,他百般不好,却依旧是她此生执著的爱人。
就好像她之于程家阳,就算她染了一头红发,穿那么多个耳洞,这些都背离他的审美,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吻别的男生,她依旧是他心中放不下的执念。
琳琅又回到傅家,九月的时候,复学念高一,与程家阳傅子宸同一所学校。她将头发染回黑色,耳鼓上闪闪发亮的耳钉也尽数摘去,穿老土的校服,安静地上学放学。在学校里,除了傅子宸与程家阳,她从不与其他同学来往,只埋头学习。期末考试时,竟拿了年级第一,她父亲以为她终于收心懂事,高兴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
她终于从傅家搬了出来。
搬家那天,程家阳去帮忙,其实她的东西不多,除了书便是衣服,连一只布偶娃娃都找不到。出租车离开傅家时,傅琳琅偏头对程家阳说,早知道只要装乖巧就可以离开,我何苦想方设法与他斗呢。又说,谢谢你呀,程家阳。
她是得谢谢他,这几个月,若不是他帮她恶补,哪那么容易拿到年级第一。
程家阳笑笑,心里却泛起苦涩。他很清楚她迫不及待想要脱离控制是因为什么,很多个周末她对父亲撒谎说去程家找他帮她补习功课,而实际却偷偷跑到莲城去见商其然。傅家对他很放心,他帮着撒谎,从未出过问题。久而久之,傅琳琅最初的那点内疚也消失殆尽。
他常常想,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却还是毫不在意地利用了这份感情。
她真残忍。
可他却像个患了斯德哥尔摩症的病人,甘心受虐,只要她还在他的生活中。没有比这一点更为重要的了。
陆
对傅琳琅有求必应的程家阳,唯有一次,没有答应她。
那是圣诞节前夕,她忘记带钥匙,进不了门。程家阳过来给她送备用钥匙,进门之后见她客厅里乱糟糟的,便帮忙收拾,那张诊断书就压在一叠报纸下面,琳琅从厨房端着两杯热水出来,想要去抢已经来不及了。
程家阳举着那张纸的手指微微颤抖,白纸黑字灼伤了他的眼,良久,他才望向她,满脸不可置信。
傅琳琅张了张嘴,最后镇定地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说:“如你所见,我怀孕了。”
他耳畔“嗡”一声巨响,在那震荡中他听到她接着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终于回过神来,对她低吼:“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她望着他,“这些天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要走了。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也好。”
“走?走哪去?”
“去找其然。”
“他知道了?”
琳琅摇摇头:“暂时不。”她声音低下去,近乎喃喃:“你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应该会同我在一起了吧……”
刹那间,程家阳全明白了,她是故意的,她真蠢,认为能以孩子来抓住一个人的心。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琳琅阻断,她说:“家阳,我最后一次求你帮我保守秘密,好吗?”
又是那种清冷淡然的语气,她每一次求他,都是这样天经地义的语调,吃定他一定会答应她。那瞬间,委屈、愤怒、难过、以及不知名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他想也没想,断然拒绝:“不好!傅琳琅,我不会再帮你,是,我是喜欢你,可我不会再帮你。”
他知道她的固执倔强,劝说无用,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望着她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或者让你爸爸知道这件事,你选一个。”
他知道她会因此恨他,可比之她会受到的伤害,一切都无所谓了。
话落,一个东西朝他砸过来,身后是傅琳琅愤怒的吼叫声:“混蛋!你们都一样!滚!!!”
第二天程家阳再来时,傅琳琅早已连夜离开了岛城。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着笑着便蹲下身去,紧紧按着胸口,那里面像是被重物狠狠压着,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最终,他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傅琳琅的父亲。
他闭了闭眼,认命地叹口气,这辈子,如果有一个人是他任何时候都拒绝不了的,那便是傅琳琅,只有傅琳琅。
他再次失去了傅琳琅的消息,但这一次,他不再期待能够在某个时刻忽然接到她的电话,以他对她的了解,只有在她难过无措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可越担心的事,总是来得越快。
小年夜,他接到她的电话,是一个公话号码,她的声音无比平静地从那端传来,衬着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虚虚实实好不真切:“对不起,我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
他挂掉电话,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辆愿意去莲城的车,他在一个小旅馆里找到她,瘦得不成样子,双眼无神,憔悴不堪。
他站在门口望着昏暗灯光下的她,这就是他那么喜欢的女孩,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可她却不稀罕,宁肯被另一个人伤得体无完肤。
他怔怔地站着,一滴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第二天,他陪她去了医院。
他坐在走廊上,掏出刚买的一盒烟,点燃,狠狠吸进肺里,却被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原来人生中很多第一次的滋味,都是那么的大同小异。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抽第一支烟,都一样。
傅琳琅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他迎上去搀扶她,她忽然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肩膀耸动,无声痛哭起来。
柒
回到岛城后,程家阳将姐姐家空置的老房子的钥匙偷了出来,让傅琳琅住了进去。房子临海,独门独户的三层小楼,环境幽静,很适合调养。
手术后,傅琳琅患上了抑郁症。很长一段时间,她蜗居在那栋房子里,足不出户。程家阳每天过去一趟,给她带些吃的,陪她说会话,可大多时候,都是他说她听,说着说着便发现她早就走了神。
她将自己的心打了一个结,那个结里面,只盘旋着一个问题——
我这么爱他,他为什么不肯爱我?
在医院走廊上,她抱着他无声痛哭,哭累了,她仰着脸泪眼婆娑问他,我这么爱他,他为什么不肯爱我?
她的语调与神情那么绝望,如同那一刻他的心。
是啊,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肯爱我?
他同她一样悲哀,永远都得不到这个答案。
但他却快乐这样的日子,这小小世界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不在这里。
可这卑微的自欺欺人的快乐,却也是那样短暂。五月份,傅子宸终于开口问他,神色郑重,他说,家阳,琳琅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的。
他刚想否认,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