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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叫了小轿,关林森跟在一旁,穿得一身齐整精神的新衣。
在宁亲王府门口,关林森上前递了拜贴。
“恒国璇玑才女戈凤?”守卫的士兵茫然的看着这张贴子,又看了看那顶很普通的二人小轿,隔着厚厚的轿帘,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出穷酸二字。
宁亲王府门口的送礼队伍,比起丰县的律王府门口的盛况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上门来招摇撞骗打秋风的,想要混一官半职的,就想捞一笔就走的,门口侍卫见过太多太多,他根本连替凤歌递名贴的兴趣都没有。
“什么璇玑才女,没有听说过,你们要想见王爷,看,门口这么多人都是来排队的,你们拿着礼单,在这等着,排到了你们就进去,该不该让你们见王爷,由内府里管事的说了算。”
竟是把她当成来打秋风的小把戏了。
凤歌挑起帘子,微微皱眉,关林森微微躬身一礼,瞬间消失。
门口的士兵见那顶小轿总停在门前不走,宁王府门口宝马香车,来来往往,乘轿的必是八抬大轿,马车也是由四匹毛色一模一样的骏马,这种青布二人小轿,简直就是降低了宁王府往来宾客的档次。
“喂,你们要不排队,就马上离开,别挡在这。”门口的士兵走下台阶,粗声大气向着小轿大喝了几声,那两个轿夫是临时雇来的,见状想抬起轿子走,凤歌平静地说:“你们要走便走,莫动轿子。”
那两个轿夫为难道:“姑娘,这宁王府门口的侍卫凶得很,他们真的会打人的……”
“料想他们也不敢打我。”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民不与官斗,何况这可是宁亲王。”
正劝着,那个侍卫不耐烦的过来了,看他一脸凶神恶煞,手中握着腰刀大踏步地过来,那两个轿夫早就吓得跑到一旁躲了起来。
“放肆!你竟敢藐视王府!”
轿中的凤歌冷冷道:“怎么?宁王府你说了算?”
“小丫头,赶紧滚开,老子不与妇孺计较!”
“我不与下人一般见识。”
凤歌说完,当真就不出声也不搭理那个侍卫。
王府门口这么多人看着,那侍卫若不做些什么,只觉得脸上无光,他拔刀出鞘,一刀劈下,轿栏应声而碎,连着罩着轿笼的青布,也化做碎片。
凤歌站起身,纷扬的碎布在她身旁落下,刀锋刮过带起的风,拂起她垂在胸前的发丝,飞扬起,又轻轻落下。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侍卫。
“你还不走!”腰刀未入鞘,那侍卫横眉怒目的瞪着她。
此时,王府的正门忽然开了,李云清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不得无礼!”
门口侍卫跪成一片,连着那些前来送礼的人也忙不迭得跪下。
站在凤歌面前的侍卫不知怎得惊动了主子,慌乱趴在地上。
李云清走下台阶,走向凤歌,凤歌淡淡一笑:“你家的门,好难进。门口的侍卫连通传这活都不想干了?”
“来人,把这失职失礼之徒拖下去,杖责二十!”李云清吩咐左右,一旁早有人将那侍卫给拖了下去,李云清十分客气的对凤歌说:“姑娘何必与下人动气,请进。”他伸出右手,请凤歌进门。
宁王府的正门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走得,这个坐着青布小轿来的姑娘到底是何来头,竟然可以从正门而入?不由得门口的那些排队等着进门的人低声议论纷纷。
凤歌却没有动,她指着地上轿子的碎片:“坏了,要赔。”
李云清忙点头:“赔赔赔。”
“你们过来。”凤歌看着那两个缩在墙角的轿夫。
轿夫连看一眼宁王府门前的侍卫都觉得胆战心惊,何况是看着宁亲王本人,这简直是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啊。
而宁亲王还命人递来了五十两银子,说这是赔轿子的钱。
方才他们还觉得这个小丫头就是找死,现在觉得这个小丫头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五十两银子,足够买三顶这样的小轿,他们甚至都可以开个铺子,不需要再这样风里来雨里往的替人抬轿子赚钱,忙千恩万谢的拿着银子离去。
正门洞开,凤歌莲步轻移,腰背挺直,眼不四顾,裙上明珠禁步微微轻动,她身量虽不高,单这么几步,硬是生出了鹤立鸡群的出众贵气。
甚至有人猜测这姑娘莫不是郡主县主之尊,也有人从她的面相上猜测,莫不是当今太后在大恒国的亲人,一通胡猜之后,又继续排着他们的队。
被李云清引入宽阔的风雷阁,坐在那里品茶的关林森起身,向前迎凤歌。
凤歌笑道:“辛苦了。”
阁中并无其他人,想来是关林森到来之时,已被李云清摒退。
李云清亲手为凤歌斟了八分满的碧玉雪芽茶,凤歌还以一礼谢过。
“咱们都这么熟了,也不用假客气,说吧,找我做什么?”李云清开门见山,他绝不会天真无邪的认为凤歌是来找她喝茶的。
凤歌笑道:“怎么说得这么生分,好歹我们昨天也是‘患难见真情’,我没把你给卖了,你还好好的在这里做你的宁亲王,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第四十九章
“北燕人在外廷早就有眼线,不少官员也收了他们的好处,在朝堂之上,替大燕说好话,逼催着云阳赶紧签约,说也不必贪心,将恒国产粮的那块地方拿下来,之后就不用担心了。唉,真是天真,到时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恒国没了,燕国又岂会容得下我们。”
李云清对局势十分清醒,只是当今大夏国陛下实在过于年轻,除了外戚势力之外,并无实权,而太后却只有一个弟弟是镇国侯,大夏的军权有一半在他手中,还有一半,却是在兵马大元帅花信之手,更要命的是,镇国侯的兵马都在边境,而花信手中的兵马却就在京城,甚至负责保卫宫城的两万禁军名为皇帝直属,实则多由花信军中挑选而出。
如果花信有心要反,只怕连李云阳也不敢不从。
没有实力支撑的宝座,还真是摇摇欲坠啊,凤歌不由心有戚戚,想到自己的将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么,你那天晚上打扮成那样进宫,是想做什么?”
“听说燕国人等不急了,想要用强硬的手段逼云阳马上同意,我得知此事之后,马上进宫通知云阳,那些前来搜捕我的人,都是禁军。”
难怪这么大阵仗,凤歌点点头。
“如果我可以帮助你们继续保持中立,你拿什么谢我?”
“你?”李云清根本不相信她的话,问道:“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大恒国储君在这一年的游历期内,不可以主动泄露身份,不得卷入他国纷争,不得轻易回宫,大殿下手中莫非有府兵?”
“没有。”
“莫非已是天下归心,一呼百应?”
“没有。”
要啥没啥,还来谈条件,这小女娃莫不是看坊间话本看多了?
李云阳懒得再与她多说,他伸出手:“那块玉佩,留在大殿下手中不是好事,若是被别人发现,只当我与大殿下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到时候,大殿下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证,不如现在就将这惹事的东西还予我。”
说来说云,心心念念的原来还是想把这块玉佩给骗回去,凤歌笑道:“这么好的结盟信物,我怎么能还给你。”
“什么时候结盟的?”
“昨天晚上,大夏国的宁亲王殿下亲自到我房间里,希望与我大恒缔结和平条约,并留下了玉佩为证。”
凤歌说得一本正经,李云清无奈摇头:“大殿下,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富贵闲王,并无任何与大恒国结约的本钱,大殿下又何必非要沾惹这些事。”
“不就是北燕使者么,拖着他们,我替你想办法。”
***
出了宁王府,凤歌让关林森带她前去梁晶晶与黄雕落脚的地方。
门前,一个汉子正在忙碌着,看他的背影仍是蜂腰猿臂的青年,听见凤歌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浓眉大眼,下巴方正,显得坚毅沉稳,眼角与眉间淡淡的纹路,显出了岁月的痕迹。
“凤姑娘。”他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凤歌,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关林森低声在她耳旁说道:“这是黄雕。”
这就是那个弯腰驼背,瑟缩在皮袄里,一脸皱纹像菊花盛开的黄雕?
“都认不出来了,你这是彻底好了?”凤歌见自己的药当真有效,开心得好像是自己得了帮助似的。
黄雕点点头,还未说话,梁晶晶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贵客上门,快请进来坐。”
进门之后,梁晶晶看着凤歌,笑道:“我们这也是立足未稳,五千两银子实在是……”
“不,今天来,是把那三千两也还给你们的。”凤歌示意关林森将那三千两的银票拿出来,“你们初来乍到,讨生活也是不易,那五千两的事,我已经找到了办法,就不从你们这上剥皮了。”
“哟,凤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在那风沙肆虐的黄沙道上过日子呢,那地方,又干又燥的,对女人家的皮肤实在不好,整日躲在地下,不见天日的,也是无趣。”梁晶晶笑着说。
“姑娘今日来,只怕不是单来找我们叙旧的吧?”梁晶晶看着凤歌,这个小姑娘在黄沙客栈时表现出的冷静与心计,绝不是普通的小丫头,从她的衣着气质上,梁晶晶也只猜到她兴许是大恒国的哪位天潢贵胄,万没想到,她竟是当今储君。
凤歌将自己的龙形项链拿出,梁晶晶身为寒山铁骑的人,自然是识得皇家标记。
“非危及生命,不得亮出身份。只是如今北燕使者想要联合西夏以图我大恒之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想,这也不算是违背了先祖教训。”凤歌将项链又贴身藏好。
这也是一场赌,祖父德宗皇帝拆了寒山铁骑,让这些原是怀着一颗保家卫国之心的忠肝义胆之士,变成了如同流寇一般的存在,凤歌不确定,梁晶晶与黄雕会不会出手相助,她唯一可以有些自信的就是,至少梁晶晶和黄雕看在她出手解毒的份上,不会拖后腿告密才是。
梁晶晶许久没有吭声,她的脑中似乎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终于开口:“大殿下,我们对于恒国来说,是叛逆。刘将军当年一片忠心,却蒙受不白之冤,我为何要相助如此昏庸的皇室,这样的大恒皇朝,亡了便亡了。”
“刘将军?是冤枉的?”凤歌的记忆中,这人不是贪功冒进,害得无数士兵枉死吗?
梁晶晶冷哼一声:“那是你那个不懂打仗的爷爷做太子监军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非要冲进葫芦谷,被人包了个正着,若不是刘将军率军去救,早就玩完了!那场仗大败,十万精兵全部拼没了,回朝之后,刘将军却说太子立足未稳,绝不能背上一个阵前瞎指挥,枉送十万人性命的罪名,因此,他将这份罪名完全担下,本以为太子会替他说几句好话,不料,那个混蛋太子却是什么都没说。刘将军全家上下满门抄斩。太子倒是太太平平的继位做了皇帝,登基之后,便将寒山铁骑拆散,再未提及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