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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骑士横枪于前,施以军中之礼,十分客气:“大恒国北玄营徐格将军麾下致果校尉,萧燕然。阁下是……”
骑在马上那人没说话,他身旁一个侍卫大声道:“大燕国高玄武亲王在此,还不下马!”
“原来是亲王殿下。”萧燕然翻身下马,上前见礼,却听见对方侍卫大声喝道:“还不跪下。”
身后的大恒国士兵中传出骚动,萧燕然抬手,议论声立止。
只听他抱拳道:“我非燕国臣民,即便是我国陛下的使节行至贵国,朝堂之上,也不行拜礼。不知亲王殿下这个要求,可有依据?”
那侍卫大声道:“大恒士兵持械入我国境,意图侵略我大燕。你若不跪,便是确有此事!”
萧燕然一笑:“私自闯入贵国的士兵,我自会处理。阁下这般攀扯,过度解读,倒像是有心挑拨两国不和。”
“大胆!你敢在亲王面前胡言乱语!”侍卫右手按在刀柄之上,“呛啷”的一声,将腰刀抽出,这一声就好像是个号令,在场所有燕国士兵同时拔刀出鞘,那整齐划一的声音,为军容原本就齐整的燕军更添了几分威慑力。
就连远观的凤歌,心中都不由一震。
萧燕然带出营的士兵只有十余人,由于是出来找人,因此连兵器都没带,连队伍都不是,三三两两分散站着。
可是他们每个人都站得笔直。
就好像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以死相拼。
那个侍卫冷笑:“就凭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也想与我大燕的霸刀一较高下?”
萧燕然微笑:“忘了向亲王殿下,这些乌合之众,原本都是寒山铁骑的士兵。”
在场的燕国士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寒山铁骑,那个在北境的不败神话,当初北燕趁大恒国内局势不稳的时候,偷袭北域防线,却被人数远少于北燕军的寒山铁骑打了个措手不及,小小一座青川城,打了三年都没有打下来。
在北燕军中,有一个传说,寒山铁骑的人都得到了山神与河伯的庇佑。
守城如高山难越,进攻如洪水难防。
虽然如今寒山铁骑的名号已经永远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但是,当萧燕然轻描淡写提起这四个字的时候,却在每个北燕士兵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每个北燕士兵心中都在想:这些被神灵护佑的人,是自己手中的刀可以对付的吗?
军心竟然被四个字动摇,坐在马上的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也将北燕士兵的紧张压了下去。
一直由侍卫代传话的高玄武说话了:“将擅闯我国国境的人头留下,你们回去,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说完,侍卫将一柄刀扔了过来,落在萧燕然身边。
那个误入国境的士兵吓得腿发软,一下子没站稳,跪在地上,战栗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杀了他一个,免了两国争端,的确是很省事。
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有什么让自己免死的可能。
萧燕然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把刀,身形微动,好像真的要将那把刀捡起来。
“慢着。”凤歌忍不住大喊一声,走了出去。
林翔宇甚至都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在心里直跺脚:“我的大殿下哟,你平时不是很沉得住气吗,怎么这会儿冲动起来了,冲动是魔鬼,冲动有惩罚。”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关林森,关林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就这么紧紧跟在凤歌后面,如同她强大的靠山,又好像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的桅杆。
“算了,舍命陪君子。”林翔宇嘟囔一声。
第二十四章
看着阴影中走出的三人,萧燕然也有些意外,却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凤歌走过来。
那个侍卫大笑道:“贵国的军队待遇这是有多差,这样瘦弱的人也能被征召入伍?这样的人,在我大燕,连伙头军都做不了。”
“那当然,我要是在大燕,也就只能做做呼赤和元帅罢了。”凤歌反唇相讥。
呼赤和元帅,就是被寒山铁骑打趴的北境指挥官,最后因为打光了燕国北境最精锐部队,虽然所有的武将皆上书力保他,输给寒山铁骑不是他无能,而是那些恒国的士兵当真十分厉害,可是,死了那么多人,总该有个交待,最终北燕皇帝虽未杀他,他却因日夜悲愤忧郁,死在狱中。
这件事一直被燕国武将们视为奇耻大辱。
高玄武冷冷说:“本以为恒国军人都是勇武之人,没想到,尽是一些耍弄嘴皮子之辈。”
“只怕你们耍不动嘴皮子,也打不过我们的人。”凤歌昂首一笑。
这是挑衅!
燕国士兵的眼中陡然升腾起了熊熊火焰。
“哦?”高玄武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恒国士兵,“就凭你们几个?”
凤歌笑道:“亲王殿下站在我国领土上,出声挑衅,不知意欲何为,是想破坏两国签下的停战和约吗?”
“你放屁!”站在高玄武身边的侍卫大声厉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根本就是颠倒黑白!”
凤歌背着双手,扬着头,懒懒的看着高玄武:“七十年前,燕国与恒国签下停战和约,约定西北境以孔雀河中心为界。”
“不错!”高玄武点点头,“如今孔雀河已干涸,原河道,就在这里。”
“是的,就在这里!你们现在是在属于我大恒国的半边河道上踩着!!”凤歌高声道。
高玄武眼睛微眯,看着凤歌:“你有什么证据?”
凤歌从站着的土坎上跳下来:“因为这里,就是孔雀河原来的河堤!孔雀河属于大燕的部分,在那里!”
她遥遥一指,不远处的沙丘在月光下泛着白色的光芒。
“你说是就是了吗!”那侍卫不服。
凤歌转头对林翔宇说:“给他们看证据。”
林翔宇蹲在地上,开始用手扒拉着土坎,黄沙飞扬,最后,露出了一块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石头,上面刻着一个数字“五”,再往下,是一条一条的横杠。
凤歌说:“这是我大恒国用于测量河水深度的石量,立于河堤之上。这里风沙肆虐,这根石量的大部分还在土下。当初孔雀河水在这里的河面宽度是一百丈有余,这个数据,想必贵国的水文资料上也有记载。”
说完之后,她看着燕国士兵的脚下:“现在站在第一排的各位,你们站着的是我大恒国的国土,不知各位手持武器,悍然闯入我国,意欲何为?”
凤歌一气将话全部说完,站在第一排的燕国士兵看着自己的脚下,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高玄武指着凤歌。
凤歌的面目被遮在厚重的头盔之下,她看着脚下的石量:“我是一个一心想要考入工部,却因为算学不及格,连续三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流落西北的人。”
“你是林翔宇?”
真正的林翔宇差点又坐回地上,怎么连北燕人都知道这个丢人现眼的事?
“没想到,连亲王殿下都知道了。”凤歌长叹一声。
她话峰一转:“可惜,你却不是亲王殿下本人。”
“你说什么?!”高坐在马上的人,眼神一变。
凤歌却十分轻松:“三年前,亲王殿下曾率燕国使节团曾经出使我国,想来,阁下当时也身在燕国使节团之中。只不过,亲王殿下的声音实在与阁下相去甚远。”
“区区不才,当时正巧轮值诏令官,随侍在一旁,亲耳听过亲王殿下的声音。”凤歌一笑:
“阁下虽为亲王殿下影子替身,却不能替亲王殿下开战吧?”
“哈哈哈哈哈……”影子替身放声大笑,纵马一扬蹄,一起一落,马蹄下的石块被激起,笔直向凤歌射过去,若这一下子挨实了,虽不致命,也少不得头破血流。
站在一旁的关林森看似十分随意的抬手,那块拳头大的石子被牢牢捏在他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之间。
石子忽然碎成粉末,白灰飞了凤歌一脸,鼻子一痒,就要打喷嚏。刚才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勉强还可以假装是男人,可是打喷嚏的声音却是万万掩饰不了的。
林翔宇再娘炮,从生理上来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就在凤歌微微皱着鼻子,眼看着就要打出喷嚏的一瞬间,关林森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接着,放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屁,那声音在空旷的戈壁上撞上石壁与沙山,还形成了余音绕梁的回音效果。
凤歌的喷嚏声早就被巨响遮盖得严严实实。
回音渐渐消失,一时间两方都十分安静,大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关林森倒是坦荡的很:“对不住,晚上肉吃多了。”
看得出来,大家忍笑都忍的很辛苦。
萧燕然挥挥手:“既然今天晚上是一场误会,那就散了吧。”
影子点点头,燕国士兵收刀回鞘,转身,踏着整齐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中。
在场所有恒国的士兵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本来难以收场,可能造成两国大战的事件,竟然是在屁声中就这么云淡风清的结束了。
“回营。”萧燕然挥手,他带出来的士兵迅速集结成行,不输燕军。那五个出来打狐狸的北玄军被押在中间。
凤歌正想就这么离开,却看见萧燕然看着她:“还有你们三个。”
该来的还是要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这么回到北玄营中。
寒山铁骑,在三十年前,堪称大恒国的铜墙铁壁,大恒国中男儿,无一不以入寒山铁骑从军为荣,可是一夕之间,却风云突变,寒山铁骑兵败如山倒,而打输的原因是主帅贪功冒进。
幸得当今圣上,那时的太子,坐镇危局,力挽狂澜,再加之当时的兵部侍郎冯瑞慈相助,还有律王主动借出他的封地府兵勤王,才让北燕军队止步于国门。
大战之后,奖功惩过。
冯瑞慈升任兵部尚书,律王又得许多赏赐。
而刘觥弈,家眷尽数发配北疆冰雪之地,不过一年,便因不服当地水土气候,接连病故而亡。
从此,寒山铁骑被撤销,所有士兵被打乱编入各个不同的军中。
三十年前那一场磕磕绊绊,差点亡国的战争,反倒让四海之内各国不敢轻谈刀兵,恒国与燕国签定停战和平条约,平时边境上虽然没有少闹过,但是最终都会被定义为两国的边民,因为小事情,发生的小摩擦。
西北境这边犹为太平,因为多了个夏国,恒与燕要是认真的打起来,只怕高兴的是专门往各个国家卖兵器的夏国人。
凤歌想起夏国,就觉得心烦,明明卖的是兵器,却号称他们卖的不是可以杀人灭国的凶器,而是正义与和平、爱与友谊。
道理也是他们说的,大家手上都握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利器,谁都不敢打谁,可不就和平了。
那帮奸商,相比还是东宁国那些商人更纯粹一些。
这个萧燕然的身份,只怕也不像他说的那帮简单。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致果校尉,小时候在寒山铁骑里做马僮,哪来的本事让这些寒山旧部服服帖帖。
不过,既然他没有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