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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砚见我盯着那三个大字看,不无骄傲地向我介绍:“这个是咱公子爷的墨宝,昨儿公子爷给这楼取了名,还题了字呢。公子爷师从名家,东方先生现下是他的西席,他等下就会来府里!”
东方先生,他及得上我爹爹满腹经纶吗!不过看眼前这个傻小子满脸崇拜的样子,估计来头不小。突然想起,这个东方先生不会是东方朔吧!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长相滑稽、留这一缕山羊胡子的小老头的模样,不禁一乐!
伺砚可能见多了我傻乐的模样,倒也没再理会,领着我便进了一楼的一个小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东西,伺砚忙走过去:“伺书,公子爷要你把笔墨准备好,翠花今天要在这里抄书!”
“抄书”?不是惩罚吗?
我没有纠正伺砚的口误。
伺书则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淡淡地点了点头。
随即,伺砚出去复命,伺书则紧跟着他出去,然后上了二楼。看来柳大少等下迎了那东方先生便要去那儿上课了。
我看了看笔筒,里面放了不少的毛笔。四下瞧瞧确定身边没人,便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棉线。从笔筒里拿出四支大小差不多的毛笔,我用棉线把毛笔的那束软毛绑紧,然后再试一试,嘿,与前世的硬笔差不多了!
我的毛笔字一直没有多大进步,这当然与我练字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关。前一世当学生时,在应试教育的紧箍咒下,语文课文我可没少抄,并且还和一群抄友发明了一项绝技:一只手同时握上四支笔来抄书,而且每个字都抄得很工整,让老师发现不了破绽。可惜这种技术不值提倡,不然我也可以在“越策越开心”上显摆显摆了!
不过,也不知道许久不练了,这技艺生疏了没有!
我把那四支毛笔夹在手上,开始抄了起来。还好柳大少的心还不够硬,他要我抄的只是一首七律诗。如果他心肠硬一点,给我抄的是那首王勃先生的《滕王阁序》,那我可就只有无语问苍天了!
果然是三天不练手生,看着手下歪七倒八的字,我有点汗颜。不过,我在心里悄悄地安慰自己:他只让我抄一百遍诗,又没让我字字“珠玑”,只要凑足了分量不就够了吗?
于是,我一边抄书,一边还哼哼叽叽地唱了起来:
我爱写字,写字好好,哦哦哦哦哦哦
小心墨汁,好多毛笔,哦哦哦哦哦哦
翠花我在祷告、、、
我只顾着得意忘形,却没发现身后早站了三个人。直到有人忍笑不住,我才猛地转过身来:柳大少面无表情,只是那微微跳动的眉角泄露了他的秘密。伺砚是最先破功的,他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在问我:翠花,你这是在抄书吗?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身形瘦长的男人,他面相滑稽,只有那双细长的眼睛,透出一股睿智。他笑眯眯的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挺有趣的呢!”
这时,柳大少发话了:“既然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活力,抄完书后,帮伺墨把院子打扫干净罢!”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有活力”这三个字。
我很有活力吗?我无语地看着手上夹着的四支毛笔,欲哭无泪。
打扫
打扫
伺墨是个不善言辞的愣小子,见我灰头土脸地拿着扫帚来到他身旁时,朝睡莲池畔的亭子努了努嘴。我半天才弄明白,他是要我去亭子里歇歇,打扫活儿就归他了。我高兴地放下扫帚,抱住他的手臂晃了几下,嘴里连说了几声谢谢,就一溜烟跑了。许久之后,我回过头来,发现伺墨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想到以后有可能要在这院子里呆上一段时间了,我决定去熟悉熟悉环境。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也可以避免再出现今天早上这样的状况了。
于是,我在院子里东遛遛,西逛逛,一会儿逗逗睡莲池里的鱼儿,一会儿看看树下的蚂蚁背粮食,倒也自得其乐。我早忘了自己是个服伺主子的丫头,而且是个随传随到的茶水丫头,仿佛又回到了柳家村那段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了。直到逛累了,我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复命呢,连忙回到睡莲池边。伺墨早已不在那儿了,估计是早就打扫好了院子收工了。
我正想回房去休息一下,却又见亭子边有一棵大枫树,那树干很粗,估计要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忍不住好奇,我伸手去抱那树干。手探到树后时,摸到了一个中空的地方。我忙绕到树后,看见树身子上竟然有个洞。我弓着身子进了那树洞,又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这棵树竟然整个树干都是空的,抬头还能看见斑斑驳驳的日光透进来。想来这树曾受过雷电的袭击,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不过这大枫树的生命力还真够顽强的,从外看来它枝叶茂盛,全然没有受过袭击的狼狈之态。
我坐在那树洞里,看着上面的一方天空,慢慢地竟然睡着了。我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完全不知外面在找我已经弄得天翻地覆了。
先是柳大少在书房下课后,传茶水丫头翠花上茶却不见人影儿;然后春兰夏菏服伺柳大少吃饭时,也不见翠花在饭后上茶;叫来伺砚问话,却说翠花自从被罚去打扫院子之后,就再没看见她;最后传来了伺墨,伺墨支吾了半天才说翠花那小丫头在亭子旁一晃就不见人影儿了。这下大家都急了,这丫头不会因为刚来顾府就受了主子惩罚而想不开了吧。
于是,大伙儿开始分头找人。柴房里,睡莲池边,望月楼上、、、他们能想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她。
而我此时正在睡梦中与小寅儿抢东西吃呢!也不知小寅儿哪儿哪里学的工夫,拿着饼子在我面前嗖地一下就不见人影了。我急得去追他,却砰地一下与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睁眼一看哪有小寅儿,原来是在做梦。肚子此刻也应景地叫了起来,恩,是吃中饭的时候了!
弓着身子,我又走出了树洞,还意犹未尽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沿着睡莲池边的那条小道,我来到了柴房。进了柴房,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儿。桌子上摆着几道菜,还有几碗吃了一半的饭。我有点纳闷:怎么回事,是不是院子里出事了,怎么饭都没吃完就不见人了?恩,不管出了多大的事也该与我无关,饿死事大,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于是我从橱柜里找出一只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坐在桌边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许是肚子饿了,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准备去盛第二碗,刚到饭锅旁却闻到了一股焦味。揭开灶上的菜锅一看,里面不知在煮什么东西,反正现在已是一团乌黑了。那焦味正是这团乌黑的东西发出来的。看来崔婆婆他们临时有事,定是忘了灭柴火了。唉,果然防火防盗时刻也不能忘呀!要不是今天恰好有我在,这火灾可不就酿成了!
我先用灰把柴火灭了,然后转身到水缸边,舀了满满的一瓢水,准备往那团乌黑的东西上面浇。不防衣摆碰到了案板上的菜刀,那刀咣地一下掉在我的脚上,我痛地哎哟一声大叫。与此同时,门口也传来了一声大叫,我一惊一痛中水瓢没抓稳,咣当掉在地上。而水就从我的胸部淋下,浇得我一个透心凉。
“翠花丫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这时一个人冲进了屋内,把我往旁边一推。我还没回过神来,就滑了一跤,屁股重重地坐在那水淋淋的地上。跌落地面是我还在想:我怎么这么倒霉!
还好我的反应够快,手忙脚乱中我抓住了橱柜的一只脚,这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是谁这么卤莽,害得我这么苦?我抬眼一看:哎,算了,打落了牙往肚里吞吧。这个卤莽的人正是崔婆婆,一来她年纪大了,尊老爱幼我还是懂的;再说她也是担心我,怕我想不开才、、、咦,奇了,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顾不得疼痛,我瞪大了眼:“婆婆,我没有想不开呀!”
“没有——”崔婆婆狐疑地看着我,突然以极快的速度从我身后捡起一样东西,在我面前一晃:“这是什么?”
那东西亮晃晃的,我吓得脖子一缩:“婆婆你小心点,这可是刀!”
“是啊,知道是刀你还拿着它干什么?”
“我没有——”我恍然大悟:原来好心的崔婆婆是担心我自杀啊!
崔婆婆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没道理自杀的人手里还拿着一瓢水吧!见她怀疑的目光,我便把我进厨房寻饭吃然后发现锅里焦了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着我就往前厅走。我被她从地上拉起来,刚一动脚屁股就痛了,我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崔婆婆一看,忙放慢了脚步,扶着我往厅子里走。
一进厅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头,全院的人都静静地站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厅子中央跪着一个人,却是伺墨,而柳大少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此刻的表情严厉得可怕。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正想偷偷往外溜,崔婆婆拉着我往厅内一跪。我吃不住屁股痛,也跟着跪下了。厅内的众人一时竟都呆了。
好一会儿,大伙儿才回过神来。柳大少看见了我,先是一喜,随后声音冷冰冰的带着愤怒:“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的情形有点诡异,大家都用气愤的眼神盯着我,我则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没惹着谁呀!况且我现下屁股也疼,身上也冷,也没怨着谁呢!
崔婆婆悄悄地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回话。我便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慢慢讲出来。当然,我撒了一个小小的慌,那便是,我是打扫完了院子才出去逛的。
话刚说完,发现伺墨歪了头,正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禁又打了一个冷战:不会吧,伺墨同学,你是不是已经交代了,早给我打个招呼嘛!
惩罚
惩罚
柳大少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子,我话刚说完他就宣布了对我的惩罚:罚我在睡莲池边的亭子里跪上两个时辰。
一听完惩罚我火冒三丈:不就是抄书耍了点小滑头吗?不就是扫院子让伺砚帮了点小忙吗?况且这还是伺砚自愿的,你情我愿的事情也触着你柳大少的霉头了吗?于是我不顾崔婆婆的阻拦和厅内众人惊讶的眼光,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瞪着柳大少。
崔婆婆忙在旁为我解脱:“公子爷,翠花她决没有顶撞你的意思,她只是、、、她只是、、、”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的行为确实大胆而忤逆,她也无法为我开脱。
柳大少倒也不恼,只是冷冷地:“你不跪也可以,伺墨你代她跪吧!”
什么!竟然拿老实的伺墨开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时气极了便大声骂道:“柳大少你这个冷血动物,你不能如此待伺墨!”
“为何不能?”那凤目微微一眯,戾气顿现。
“所有的过错都是我犯下的,凭什么惩罚伺墨?”我气得口不择言。
伺墨的头咚咚在地上磕了两下:“公子爷,是伺墨的错,伺墨不该知情不报,甘愿领罚。”说罢欲起身往外走。
“不行!”我一把拉住伺墨: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我就该自己承担下来,推卸责任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只是,柳大少,我似乎真是错看你了。你已不是一个性格别扭的小屁孩了,你现下已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大少爷了。怪只怪我白活了两世,竟然单纯得把剥削阶级看成了一只纸老虎!
此时,我才真正觉出自己的无力:在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主仆之间是没有平等可言的。如今,他是主,我是仆,我凭什么反抗他,凭我那一时的意气吗?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