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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端端本来并不想这时候就给戴琴打击,这不是她作为律师的义务,她已经完美完成了代理任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你想留在这个公司里,想得到李婉君或者其余同事的认可,想在这个公司里立足、升职、有前景,恐怕要付出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也要经历比别人艰难千万倍的挫折,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你没出世的孩子也罢,你……都得坚强点。”
李婉君是人事经理,想给戴琴穿小鞋恶心她是很容易的事,何况戴琴初入贵丰通信,还没来得及交上朋友,就有了这么一出,被其余同事孤立和误解,大概也是可以预见,而白端端接触下来,戴琴并不是个多强硬的人,她未必能撑得过之后的时间,极有可能最终在各方压力下选择主动黯然离职……
只是这是戴琴的人生,白端端无法插足,她可以今天帮她怼了李婉君,但不能帮她一辈子,很多事,她终究是要自己去承受。
此时既然解决了谈判,白端端便准备打道回府,戴琴怀着孕,在征得季临同意后,白端端便提出带她一程把她先送回家的提议,戴琴自然是非常感激:“谢谢两位,不过正好来公司,我之前请假走得匆忙,桌上还有点文件想一起理回家看看,你们能稍微等我一下吗?”
戴琴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区:“就在那,很快的,等我五分钟。”
——
戴琴走后,便只剩下了白端端和季临两人,而也是这时,沉默的季临终于开了口——
“其实你没有必要说那些。”
“恩?”
季临抿了抿唇:“你没有必要劝说戴琴,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说服李婉君。律师可以改变谈判结果,但改变不了他人。说这些话,其实最后是浪费时间。”
白端端的专业知识扎实,谈判姿态强势,沟通技巧优异,年轻但又有经验,反应灵敏思维缜密,站在老板的角度,季临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一分价钱一分货,甚至物超所值,而也因为这层站在同行角度的隐隐欣赏,季临忍不住想要开口提点。
白端端堪称完美,但是作为一个律师,还是过于理想化了。如果想要成为顶尖的律师,她得学会摒弃自己那种过分热血的天真,并且把时间利用在有产出有效率的事情上,而不是妄图说服别人。
“成年人是没法改变自己价值观的,年纪越大资历越深,对于事情的看法就越是固化和偏执,也更难以改变难以接受新的事物和观念,你以后就会发现,有这些时间,不如钻研案例。工作不会让你失望,但妄图改变别人和改变社会却会。”
季临并不是喜欢说教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给予白端端这样的建议都是鬼使神差的莫名其妙,第一次,季临有些不自然起来。只是他更没想到的是,白端端回应自己的,不是恍然大悟的认同,却反而是强烈的不认同——
“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眼前有着艳丽脸庞的女孩抬起了头,眼神直直地望进了季临的眼眸,她的样子认真又坚定:“我努力工作,在职场上厮杀,就是为了去改变别人,去改变社会。为什么男性在职场上不断挤压着女性的空间,而女性对女性要这么苛刻?这是对的吗?这不是。”
“职场对女性来说从来不容易,我一直觉得,既工作又担负着生育的女性是伟大的,但是现实生活中,却有千千万万像戴琴这样的女孩,因为自己怀孕而背负巨大的愧疚感。如果她是微博里被污蔑的那样,只想找个公司养着孕期的自己,那她完全不需要自责,因为这样的人足够自私也足够愚蠢,而这样的人反而不会活的有任何负担,但偏偏戴琴不是,她既想要这个孩子,也想要好好工作,她是个想要积极向上对自己也有追求的女性。然而你看看,社会和舆论是怎么回报她的?李婉君是怎么鄙夷她的?难道就因为她做不到像李婉君这样完全牺牲自己,她就应该遭受这些吗?”
“她确实软弱,也因为她的软弱,她甚至没有话语权,甚至没法为自己辩白。”白端端的语气冷静,眼睛明亮而镇定,她的语气仍旧并不激烈,然而却带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而也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加倍的努力,替她们开口,替她们发声。”
白端端望着季临的眼睛:“季临,你是个男人,你没法理解她,但是我可以。如果没有职场对女性这严酷的生存环境,她需要隐瞒怀孕吗?因为外部环境的压迫,她选择了隐瞒,她是被迫的,但是没有任何人同情她,觉得她应该因为怀孕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到企业来祸害人,别来给社会造成负担,别来麻烦别人,可问题是,戴琴上有老下也马上有小,她是个普通人,是要吃饭的,她不无私,没有品德高尚到没有瑕疵,并不完美,也不可能完全替公司和老板着想,但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私心?谁心里没点小九九?在这个事情里,企业仍然是强势方,戴琴仍旧是弱势方,她理应当受到保护。”
“我知道想要改变他人真的很天真到近乎愚蠢,但是我还是会不断尝试,我不认为和李婉君的那番话是浪费时间,因为但凡我的话能让她有一丝反思,可能接下来贵丰通信里怀孕女员工的工作环境,就能更友好一些;我也不认为和戴琴的那番话是浪费时间,因为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能够听进去,在未来的排挤里坚持下去勇敢起来,是不是职场上,又会多一个有温度的女策划人?”
“现在对戴琴的微博舆论也相当不友好,一旦有人替戴琴说话,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冷冷地喊着‘如果性别转换一下,一个男人做出她这种事,刚入职过了试用期就各种病假,你们还能宽容’吗?”
白端端抿了抿唇:“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这种看起来披着男女平等外衣的话。‘性转一下’,这是我最厌恶听到的话,可很多说这话的竟然都是女孩子,可她们都不想一下,有时候这种话,完全是女性自己给自己洗脑套上枷锁啊。”
“因为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性转,你根本没法让男人生孩子和哺乳,这世界对男女本来就不平等,怎么配谈性转?男人女人各自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要求两性完全在各种方面都对等才是最大的可笑。可千千万万的小女孩觉得自己每次这样讲,都是新世纪女性的楷模,都是理中客。”
白端端抬头看向季临:“我讨厌这样的观点,我想要改变这样的观念,我想要更多的话语权,我想要这个社会变得更好更温和,而我也坚信,我拥有改变别人的力量,所以我要多说很多在你看来可能是废话的话,去浪费时间,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失望和无能为力也没关系。”
说到这里,白端端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珠黑亮而有神,她对着季临眨动了下眼睛,睫毛轻轻扇过,朱唇轻启:“你看,季临,以前的你,会和别人说自己过来人的经历,劝解别人不要浪费时间吗?”
“我已经在改变你了,是不是?”
这个刹那,季临只觉得自己恍惚间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
白端端像是真正致命的毒药,还是基因针对型的,像是完全踩着季临的死穴在长,她不像大部分女孩那样温柔乖巧,即便语气温和,一双眼睛里也带着隐隐的攻击性,漂亮,锋利,危险,像是一把猝了毒的冷兵器,这或许让一般男人生畏,但季临心底里简直翻滚沸腾,陌生的情绪在自己的胸膛里横冲直撞。
——
白端端和季临站在贵丰通信办公区前的一道巨大屏风前有了这番交谈,她压根没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屏风背后,戴琴就那样默默地站着。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抑制自己的声音。因为发现文件略多,恐怕需要再多些时间整理,因此她折回身想和白端端季临打个招呼,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无疑,自己确实是软弱的,出了这样的事,要不是自己表姐薛雯给自己介绍了白端端这个律师,她恐怕还在哭哭啼啼,忍耐舆论的谩骂并毫无反抗地就接受贵丰通信开除自己的决定。
事发至今,戴琴心里一直是悲恸的,她沉浸在过去,想着,如果孩子爸爸没出事就好了……她从没也从不敢去深想过自己的未来,只逃避而消极,因为外界的攻击和公司里李婉君等人的鄙夷目光,就连戴琴自己,也对自己的评价降到了最低,产生了自我认同怀疑,她只觉得羞愧、难堪,甚至连她自己都麻木地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烂人,隐瞒怀孕简直是大逆不道,活该被人肉出信息以后用手机呼叫软件骚扰谩骂。
而直到现在……直到听到白端端一席话,她心里压抑的痛苦和委屈才终于仿佛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隐瞒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但她难道就活该只配得到这样的对待吗?她就只能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吗?他们不是自己,也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人生。她……既想要留下这个宝贵的遗腹子,也还年轻到有着在职场上拼杀的热血。她不应该放弃她自己,不应该轻贱她自己。
“因为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能够听进去,在未来的排挤里坚持下去勇敢起来,是不是职场上,又会多一个有温度的女策划人?”
屏风那头,白端端的话像是一个火苗,点燃了戴琴麻木的心。
是的,勇敢。
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单亲带娃,还要兼顾职场,未来的人生绝对只会越来越难,如果自己连此刻都不能勇敢,未来的路,又如何能走?
这个瞬间,戴琴只觉得,自己胸中涌起的是动容和感激。
在她看来,白端端优秀、专业,完全是英姿飒爽的职业精英,和李婉君是一类人,虽然因为自己表姐的嘱托而接了自己这个案子,也因为表姐的原因维护了自己,但恐怕内心也并不认同自己,她完全没想过,白端端原来一直这样理解着自己……
屏风后季临和白端端又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戴琴按下心里的情绪,决定不要打扰白端端和季临,而是改发了条短信告知稍晚几分钟,这才转身又回了自己工位整理。
——
“真是不要脸,明明她一入职人事部就给她科普过公司的怀孕排班制度了,大家都按照年龄、在单位工作的时间长短还有一些别的情况综合打分后进行排班,先让年龄大工龄长对公司贡献大的女同事怀孕,之后再慢慢轮,这样既能避免一窝蜂都怀孕了,工作上来不及交接青黄不接,又比较公平,还清楚明了,结果她倒好,怀里揣着一个来报道了!完全无视制度!”
“而且就因为她,害的本来排到能怀孕生孩子的林夕姐只能干巴巴延后等着,林夕姐也不小了,之前体检医生也说建议她早点要孩子不要再拖下去了,好不容易等到轮上自己了,结果被戴琴这种垃圾给抢了。”
“就是啊,她那是想好好在公司里干的态度吗?玉琪,你想想你当初工作三年后刚新婚呢,不小心意外怀孕了,结果还不是遵守公司的怀孕排班制度,把孩子打了吗?”
“怎么不是,看看玉琪再看看她,竟然还厚颜无耻准备之后继续来上班,太恶心了!”
……
戴琴知道同个部门的几个女同事对自己都颇有微词,然而去而复返直接撞上她们在背地里讲自己坏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戴琴很清楚,这并不是第一次,贵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