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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衣洗漱,打开房门,正准备去餐厅,却意外地发现彼得正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我的门口。他看到我出来,急忙走到我面前说:“秦小姐,先生请您起床后去他的办公室。”
我心中有些疑惑,跟着他来到一楼尼古拉斯的办公室。还没进门,我就听见尼古拉斯在里面大声地用俄语在说着什么,他说话的速度很快语气也很重,我几乎一个单词也没听懂。
尼古拉斯看见我走进房间,匆匆挂断电话,朝我走过来。“晴,你过来坐下。”他拉着我的胳膊走到一张椅子前,将我按坐在椅子上。
然后他俯身撑住椅子的扶手,看着我的眼睛说:“晴,首先我要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确保瓦夏安全。”
“什么意思?瓦夏怎么了?”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
“瓦夏他……失踪了!”
“什么?!”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
尼古拉斯按住我颤抖的肩膀,安慰我说:“你先不要担心,我已经知道他大概应该在哪里,他……”
这时,电话响了,尼古拉斯抬起头,示意彼得去接。
“瓦夏在哪儿?”我焦急地问他。
“他应该还在哈尔科夫,在一个名为‘右区’的极端组织手里……”
“先生……”彼得打断了尼古拉斯的话。
“不管是谁,叫他等会儿……”尼古拉斯粗暴地说。
“是您父亲的电话。”彼得补充道。
尼古拉斯用力闭一闭眼。他直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接起电话。
“对不起,父亲。”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是俄语,但我听懂了,然后电话那头的人也用俄语开始对他喝斥着什么,那喝斥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隔着书桌的我都能听见话筒中传来的嗡鸣声,以及那严厉责难的语调。
尼古拉斯恭敬地听着,应了两声:“是的,我知道了。”他们的通话很简短,尼古拉斯很快挂断了电话。
我紧张地看着他朝我走过来。
“晴,我父亲说瓦夏的事,他会处理,让我不要再插手。”
我将大拇指的关节放在牙齿上啃咬,每当我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我看着尼古拉斯的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瓦夏确实被‘右区’的人抓了,不过你放心,不管他们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父亲都会给的,他会救瓦夏的。”
“他真的会吗?”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尼古拉斯点点头,说:“会的,瓦夏毕竟是他的儿子。”
我拼命咽下一波一波涌上咽喉的哽咽,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他今天会坐直升飞机飞基辅,怎么会被‘右区’的人抓了?”
“瓦夏今天早上跟Wiper的一位经理一起去直升机机场,后来就失去了联系,我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个小型机场已经在凌晨的时候被‘右区’的人占领了,瓦夏和那位经理也在到达那里以后被他们抓了。”
“他们会把他怎么样?会伤害他吗?”
尼古拉斯低下头,说:“应该不会,你不要担心,我父亲是很有能力的人,他会想办法的。”
我看着尼古拉斯的绿眼睛,此时此刻,我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瓦西里最终会平安回来,因为,除了抱定这个信念以外,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自己崩溃。
我在无限煎熬中度过了一整天,几乎粒米未尽。我在尼古拉斯的办公室里一直等到凌晨,他们的寡头父亲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实在支撑不住,我勉强回房间睡了几个小时。
醒来后,我仍旧第一时间来到尼古拉斯的办公室,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看到我进来,尼古拉斯朝我摇摇头,说:“现在还是没有消息,但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晴,你去吃点儿东西吧,我不希望瓦夏回来的时候,责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我忍着心塞轻轻叹了口气,乐观地想着瓦西里的确随时可能回来,便听从了尼古拉斯的建议,回到三楼餐厅,吃了些东西。
就在我快要吃完的时候,尼古拉斯突然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
“晴,新闻……”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餐厅的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最新新闻,我看不懂字幕,但那新闻视频的画面,却让我一下子呆住了。
视频中,一个人被捆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蒙面男子,他们都穿着迷彩服,其中两个还罩着防弹背心,这些人用面罩遮住脸部,只露出警惕性极高的眼睛,那些眼睛无一例外地目光不善,似乎在藐视着一切法律和权威。
而被他们绑住双手跪在地上的人……我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是……
“那是他吗?是瓦夏吗?”尼古拉斯不置信地问着。
我已经有三天没见到他了,视频中的他脸庞有些瘦削,一身尘垢,表情呆滞,那不是我所熟悉的瓦夏,但即使如此,我也知道,我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那就是他,就是我的瓦夏,我不会看错的,因为那样的眼睛这世上只有一双!
视频中有人在说话,但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问。
“他们说的是乌克兰语。字幕显示:这段视频是右区极端组织成员寄给电视台的,视频中展示了该组织处死一名俄罗斯间谍的全过程……什么,处死?!”尼古拉斯整个人呆住了。
“什么……意思?”我恐惧到了极点,声音颤抖得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视频中的瓦西里用俄语说了一句话,即使我没有听懂,我也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请不要杀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那哀求中透露的痛苦,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极度的恐惧。
他身后的蒙面人举着一把手枪对准他的后脑。
我将双手紧握在胸前,我想祈祷,向所有的神,可我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被没有空气的泡泡包围,我无力地喘息,象一条即将干死的鱼。
“砰!”视频里响起枪声,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眼看着瓦西里应声扑倒,然后一动不动……有鲜红的血喷染在他的金发上。
“不,不,不!”我凄厉地大叫起来,同时感到天旋地转,房间左摇右晃。我直挺挺地朝后仰倒下去,那感觉好似堕入万丈深渊……我拼命想抓住树枝或荆棘的藤蔓,却什么也没拉到,只能眼望着光明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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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床边立着一位身穿西装的医生,他正在一边卷起他的听诊器,一边用法语跟尼古拉斯在说着什么。
我挣扎着起身,尼古拉斯赶紧上前扶住我,我顺势拉着他的衣袖说:“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我的眼前又出现枪响的那一幕,我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
“尼克,瓦夏他不会死,他没有死……那个视频是假的,对不对?”我问他。
尼古拉斯低下头,沙哑着声音说:“俄罗斯政府已经发表声明……证实了视频的真实性。”
“不,我不相信,除非我看见他的尸体,否则我绝对不相信!”
“晴,你昏迷了一整天,这期间,我父亲派人去了乌克兰,他告诉我,他们找到了……瓦夏的尸体,只是……已经被焚烧!”尼古拉斯眼里含着泪说。
“不!”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恸哭失声。
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机场的初次相见、白色墓园里中的重逢、绚烂极光下的告白、彼得堡郊外的初夜,还有……他送给我的咖啡杯和杯底上的“marry me”!
我不敢将这一切与一具烧焦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只是,曾经的一切愈是美好,眼前的一切就愈是让人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晴……对不起,我……”尼古拉斯哽咽着说。
我抬起头,像个疯子一样撕扯着尼古拉斯的衣服,捶打他,同时朝他大喊:“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的……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为什么……你明知道乌克兰有危险,为什么还逼他回去,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尼古拉斯沉默不语,任由我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直到我的身体渐渐瘫软,他才扶住我,将我抱在怀里。
“我恨你,我恨你……”我的哭喊声越来越弱,渐渐变成了低声的啜泣:“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逼他改变,为什么要让他去追求事业,就算他一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至少,他现在还可以快乐地在彼得堡郊外骑马、钓鱼、打猎……他还可以,活着啊……”
“晴,不要恨自己,你恨我吧,这都是我的错!”
我执拗地摇着头,说:“不,你是对的,尼克,瓦夏适合过那样的生活。可是……他为什么要遇到我,我又为什么要逼他……我可以做我自己,瓦夏为什么不能做他自己呢?”
“但你让他快乐、幸福。晴,你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尼古拉斯抱着我说。
“不,我不是……”我放声大哭:“我害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cocoalady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6…05 05:49:25
壮士饥餐胡掳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6…04 19:46:17
谢谢小天使,么么哒
☆、87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一直睡在床上,直到毫无睡意。我体会到那种因为内疚而遭受的折磨,那简直是活生生的灵魂的地狱。两天里,我盯着窗外的天光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感觉自己的人生仿若流水,从眼里、从颊上、从耳边流过,两天时光流去了半生。
到了第三天,悲痛虽然并没有过去,但我已经适应了它,适应了心口的绞痛和喉头的哽咽。 我终于能起床行走,继续生活。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因为,瓦西里一定会希望我这样。
沉闷的午后,窗外下起一场大雨,我走到窗边,看着雨水敲打窗片,透出一股凉气,这使我呼出的气在上面凝结成薄雾。我的手里握着手机,上面有一条新闻:俄罗斯政府发表声明,确认俄公民瓦西里。阿布拉莫维奇在乌克兰境内哈尔科夫市北郊被“右区”极端组织以莫须有的“间谍罪”残忍杀害,俄政府对这种杀害无辜平民的行为绝不姑息……
我将头抵靠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沿着玻璃流下的雨水,像极了融化的白银。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感觉自己连答应的力气也没有。
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脚步声一直延伸到我的身后,他的影子映在窗玻璃上,是尼古拉斯。
我转过身靠在窗边的墙上,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到那个盒子的一刻,我想起了它是什么,随即倒抽了一口气。
尼古拉斯将那酒红色的小盒子拿在手里翻转了两下,斟酌着语气说:“祖母的戒指,已经到了。”
我扭过头,窗外的雨天雨地,哭得有情有义。而窗内的我,则痛苦地阖上眼睑,挤出眼里的泪水,说不出话。
“这枚戒指理应属于你,晴……”尼古拉斯说:“但是,现在,瓦夏不在了,你已经无法合法拥有它。”
我紧紧抿住颤抖的下巴,默默点了点头。
尼古拉斯移动了一下脚步,站到了我的对面,他斜倚着窗户,眼睛先是看看我,继而又垂下目光看着手中的戒指盒。